李绸缪将保罗安置在厕所的墙边旁,观察着他的伤势。
外伤倒是没什么,只是他的脚腕处已经出现了红肿现象,似乎被注射了毒素,情况有些不妙。
“保罗他……出什么事了?”
我蹲在李绸缪身旁,凝视着保罗的脸,凝视着这个与我情同手足,伴我成长至今的男子,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捏住了。
“你认识他?好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中毒了,而且伤得很重!需要赶紧治疗!”李绸缪打断了我的话,她解下发带,在保罗的右膝关节进行结扎。
“好吧,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去医院么?”我站起身,大手一挥,情绪异常激动。
“我们不去医院,我们回喜鹊。”
“那就回去啊,坐下面的车厢!”
“下面的站台出了点意外,暂时下不去。”
“什么意外?”
“你问这么多干嘛?管你什么事?总之我们不能从下面走!”李绸缪有些急躁地冲我吼道。
“哈哈哈哈!”我盯着李绸缪,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疯了么?”
我不知道我疯没疯,但我从未见过保罗伤成这样,他究竟遭遇了什么?还中毒了?大厦里发生了什么?这些我一概不知,我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会这样……都怪我……”白昼忽然蹲下身子,她的眼眶湿润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流下来了。
保罗的外伤不碍事,主要是这未知的毒,逼得我们需要尽快送保罗回喜鹊。
吕薇飞曾跟我讲过,喜鹊在东陵市区内有两个飞行车厢的常驻点,除了黑色商厦的地下站台之外,还有市西的流星湾。
“从市北这里打车去流星湾大概要一个小时。走吧,事不宜迟。”我抓起地上的手提箱。
“一个小时太久了。”
李绸缪没动,她犹豫地望着安全通道,按理说,她们应该直接离开大厦,走得越远越好。但保罗的症状不太妙,她担心他撑不了太久。
“你什么意思?难道这毒很严重么?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么?”
“大概是蛇毒……神经毒素之类的,但也有可能是混合毒素。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
“假设是混合毒素,那么他应该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你逗我呢……蛇毒?东陵市内还有蛇么?哪来的蛇?”她说得每一个字我都不信,我觉得她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毫无遮拦。
李绸缪明白,现在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是花费一小时,从流星湾那边走,还是原路返回,乘上地下站台旁的飞行车厢。
两边都要冒险,但李绸缪到底是第一棉厂的辅助员,她在极短的时间便做出了判断,保罗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拿他的身体冒险。
“薛子鱼,你带白昼离开这里,我来负责将他送回喜鹊。”
“我跟你一起。”
“我不想与你争辩,咱们拖得越久,保罗的状况就越危险。”李绸缪将保罗扛了起来,朝安全通道走去。
“你……”
我还想追上去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白昼拉住了裤脚。
“别再说了,我们现在只是拖后腿的,让李小姐去吧,我相信她。”她神情黯淡,脸上一点光彩也没有。
“你……你真放心让她一个把保罗带回去?”我盯着白昼,本以为她会和我意见一致的,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话。
“我要走了。”白昼没有正面回答我,她站起身,朝着大厦的大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放开我。”
“到底出什么事了?”
白昼不说话,她用力地挣开了我的手,朝大门口走去。
她犯什么神经呢?
看着她这般无理,我没再管她,回头朝着安全通道跑去,跟上了李绸缪。
“别怪我没提醒你,出了事,后果自负。”通过了喜鹊员工的身份验证后,李绸缪冷冷地警告我。
“我知道。”
安全通道内漆黑一片,我跟随着前方的李绸缪,一阶一阶慢慢地下着楼梯,即便是背着将进九十公斤重的保罗,她的脚步依然很轻,而且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显得丝毫不费力气。
她背上的保罗时不时地咳嗽着,喘着粗气,我听着十分难受。
在这一片漆黑的楼梯间内,我忽然听见了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声音是从下方的楼层传来的。我能感觉到身前的李绸缪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别出声。”她轻轻地说道。
受她情绪的影响,我也紧张了起来,不知道等待
到了底层,我跟着她悄悄地出了安全通道,摸着黑上了站台。
打斗声是从对面站台上传来的,这时我的眼睛已经慢慢地适应了黑暗,我依稀看见,在对面的站台上,一个娇小的女孩正和一个比我还高的男人周旋着。
是枫。我立刻认出了她,而她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妙,她的动作变得很僵硬,身上的风雷能量也在渐渐消失,很明显,她快没能量了。
每个人的体内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能量,它能够驱动FA,也能转化为七种元素能量,操作员的生命能量如果耗尽,FA就会自动脱落,在能量回复之前,操作员无法使用FA,其也就失去了作战能力。
“别管他们。”李绸缪静静地说道。
“那个男人是谁?枫为什么……”
“别说话,走!”
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但在当时的环境下,已经不允许我进行思考了。
“她快撑不住了,我们要去帮她。”我有些着急地说道。
我的声音不小,这引起了枫的注意。
“薛子鱼?你……白昼呢?”枫喘着粗气道。
“白昼?她……走了?”我脑子一蒙,心想这关白昼什么事?
“走了?去哪……”枫一分神,她面前的男子忽然一脚踹向枫的头颅,她来不及躲闪,用双臂硬接了这一下,娇小的身体直接被踢到了飞行车厢的玻璃窗户上,将那坚硬的玻璃撞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纹,紧接着跌落在轨道上。
“哎!”我抱着脑袋大喊着朝车厢的方向跑去,只见铁轨上的枫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她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身上的FA也已经变形,濒临崩溃。
“快走。”背着保罗的李绸缪迅速地超过了我,她跑进车厢,而我愣在原地,看着轨道上的枫,她站都站不稳了。
“快!咱们赶紧离开这儿!”车厢里的李绸缪大喊道,车厢已经开始运行了。
我回过神来,扔下手提箱,俯下身子,向下面的枫伸出右手。
“我拉你上来!”
“不……我……”枫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以为她伤得很重,便跳下站台,将枫抱起。
“你干什么?你……”
我只听见她在我耳边的慌乱叫喊,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她托上了站台,紧接着自己也爬上站台。
地下的应急灯忽然亮了,整个地下站台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我眼前一白,只觉得眼睛发胀。
我眯着眼睛回过头,发现对面站台的高大男人已不见了踪影。
“快点上车!”
在李绸缪的催促下,我拉着枫上了车厢,车厢朝着隧道口的方向渐渐加速,驶出了地下站台。
“你说白昼走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商厦分开了,我不知道她去哪了,但她应该离开这里了。”
“什么?她就自己一个人?你怎么能放她自己一个人行动呢?”枫又气又急道。
“你说什么?”
“算了,你不知情……喂,薇飞姐,啊?你在商厦外面?”
通讯总算是恢复了。
吕薇飞松了口气,她怕地下站台出什么意外,便带着三伏走得市内的地铁,晚到了将近二十分钟。
那个高大男子四处张望着,他走出了商厦的大门,吕薇飞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我们看见他了,但没看见白昼,清源,查一下她人在哪。”
……
公交车上,白昼抿着嘴,看着窗外的风景,街道上还在奔波的人们,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极不真实。
母亲的状况未知,保罗又中了剧毒,生命危在旦夕,如果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白昼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继续活下去。
父亲他……现在在哪啊?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老是不在呢?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这是委屈与自责的泪水,是弱者的泪水。
“小姑娘,你哭什么啊?”
身边座位上的一位满头白发的爷爷半睁着眼睛,关切地看着她。
“我家里人,出了点意外……我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很抱歉……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他身边的一位阿姨安慰道。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乐观点,孩子。”
汽车司机按着喇叭,看了眼后视镜中的白昼。
白昼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眼神中却依旧迷茫。
弱者的眼泪会得到安慰,但也只是安慰而已。
他们终究还是要孤身面对这一切,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