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妈意外落水
“茂雷，我们回去吗？”潜意识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泛滥，理智告诉我不能回去，真要回去，妈见了我会杀了我的，在她的心目中姐永远是至高无尚的贵人，没想到我这个吴下阿蒙居然家庭幸福，名利双收。
“真不回去，不担心你爸？”茂雷试探地问。
“哎，说不担心是假的，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他一把年纪了，真怕他受不了。但是我又怕妈，怕她有过激反应……，衣俊，给衣俊电话，衣俊有些时间没回家了。”想到衣俊我心里就有底了。
“衣俊早就说不想见你妈和你姐。我试试吧。”茂雷拔通了衣俊的电话。
“衣俊，你姐自杀了，爸妈受不了，回临江处理姐的后事，顺便把两位老人接到江城来……”茂雷又擅自做主。
“我不接收妈，爸可以在我家里住。我们安排好工作马上过来一起走。”
我们回到家里时，爸爸和妈正在客厅里。两个人都神情萎顿，妈的眼睛发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乱蓬蓬的，嘴瘪成了一条线，青灰色的脸上纵横交错满是皱纹，看起来老了十几岁，痛苦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了。
“你们回来了。”爸爸在我们四个人身上扫了一遍，悲哀地说。妈抬头望了我们一眼，不说话坐在那里翻看手里一本速写本。我瞟了速写本一眼，那是姐在钱家湾时画的画，记得我因此被狗咬伤。我神经质摸了摸小腿上的伤疤。
“爸爸，姐……”衣俊小心翼翼地提了头。
“你妈把她的尸体捐了……”爸爸怜悯地看了妈一眼，小声说。
“我的兰儿终究与众不同，就是死都不同寻常，她的尸体当然也应该不同。她永远是我的骄傲。”妈站起来举着手里的速写本，看着衣俊说完向她的卧室走去。妈说话时，我注意到她的门牙没了。
“爸爸，妈的门牙？”我小声问。
“早上去看你姐时磕掉的。我们刚去签了捐赠遗体合同书。回家时你妈就阵发性地失忆了。哎……”爸爸看着妈的背影忧郁地说。
“既然遗体捐赠了，你们在家里也没事，到江城去住段时间，会好一点。”茂雷和我对视了一眼，建议道。
“她不会走，我也不会走。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漂泊在外的人还要叶落归根，何况我们……。你们还有工作，回去忙吧。我还清醒，过了这段时间，她会好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走吧，我们想静一静。”爸爸发了逐客令，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进退为难。
“爸爸，这样行不行，给你们请个家政，让她给你们煮饭，打扫清洁，费用我来出。”茂雷又提出一条建议。
“不用，我们的工资根本用不完，我们只想安静。”爸爸突然冒起火来。
从爸爸家里出来，我们心情沉重。
“妈怎么会捐遗体，她不是最封建吗？我记得她以前说‘人即使死了也要保持完整’她怎么就把姐的遗体捐出去了呢？”衣俊皱着眉不解的自语。
“唉，逝者已逝，我们还是顾生者吧。让会莲去说服他们请保姆，她办这些事很在行。”茂雷接过了衣俊的话头。
我们回到江城的第三天就接到了会莲的电话“茂哥，我为衣依姐家里请了全职保姆。她还行，去了两天就把钱老师带到牙医哪里安了假牙，衣教授也很喜欢她，总之他们现在好多了。”会莲办事还是那么干练，交给她的事无论多难她都能办成。
安顿好爸妈的生活后，我们开始筹划儿子国庆回家举行婚礼的大事。
2009年儿子和媳妇研究生毕业同时进了国家直属机关，利用国庆长假双双回到江城。我们在江城为他们举行了胜大的婚礼，唯一的缺憾是爸妈都没参加。
这年十月二十六日下午五点钟爸爸在电话里嘶哑着嗓音喊道，你妈没了，没了……
我们匆匆赶回临江时，妈已被送到殡仪馆。
我们第一次见到了会莲请的保姆，她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眉清目秀，一头浓密的黑发很随便地扎了个马尾。
“唉，我叫吴会仙，是你们家的保姆。那天中午吃过午饭，衣教授在家睡午觉。钱老师说想到江边走走。我们是一点过十分到的江边，我们在沙滩上来回走了十几趟，钱老师都没有回家的意思。后来起风了，乌云滚滚，我劝钱老师我们回去吧，眼看要下雨了。钱老师说‘我累了，歇会，你去拿伞，我就在那块石头上等你。’
我说‘钱老师你在岸边那个亭子里等我吧，那里也淋不到雨。’钱老师生气了她说‘我愿在哪等就在哪等，要你给我安排吗？快去拿伞。’你们知道，我只是一个保姆，没权利和主人争，所以我只好回去拿伞。
等我拿伞回到江边，钱老师说的那块石头边围了好多人。我心里感到害怕，飞快地跑到那里，钱老师混身湿透了，躺在沙滩上，一个人在救她。结果她还是走了，她肚子里根本没水，大家都说‘她死得好奇怪。’”吴会仙说完手足无措地一会把手往后缩，一会又握成拳头，脸上却装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我们先去看妈。”衣俊站起来带头走出屋子。
爸爸把妈的遗体放在殡仪馆最贵的白杨厅，灵堂也以最高规格布置。妈的水晶棺周围放了香水百合和黄色的波丝菊。
妈躺在里面，面容比生前平静，常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强悍的戾气没有了，她的表情告诉人们，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爸爸站在妈的棺材前看着妈的遗容，久久不愿离开。
大厅里除了棺材周围布置了鲜花，其它地方连一个花圈都没有，更不要说香烛纸钱了。
妈对于我，是童年和青年时代的恶梦。她的离去我没有丝毫悲伤，看着爸爸我的心里第一次认真看待他们之间的婚姻。
“会仙跟着我。”我招呼会仙跟我一起到了丧葬用品大厅。
我买了十五个最好的花圈，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买齐了所有用品，叫会仙把青纱分发给爸爸和衣俊他们，请工作人员搬了香烛纸钱到白杨厅。我自己留下来选购骨灰盒。
“这个楠木的我看看。”我指了指骨灰盒说。
“衣依，衣－依－你爸请你马上去，他－－有话说……”工作人员还没拿出来，会仙跑得气喘吁吁地直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