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伤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我和外婆睡的硬木板上。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我心想,他们一定在院子里乘凉。屋子里没有开灯,借着从窗外射进屋子的月光,姐姐床上没人。
我小肚子一阵发胀,想要小便。我跳下床,“哎哟,脚一触地就痛得我大叫起来。”随着我的叫声,在堂屋里打磕睡的爸冲了进来。
他拉了灯绳,白炽灯发出一层光圈照亮了屋子。“你醒了。快把药吃了。”他拿了个药袋子,里面有黄色,白色的药片,他用搪瓷杯给我倒了杯开水。他的脸没有往日那样严肃了,声音也温和了许多,我看了他一眼,把药倒进嘴几次都吐了出来,爸豁地站起来,脸色变成青色,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然后他把药磨成细末放进汤匙兑水让我喝。药很苦,我还是喝了。
“脚,好些没有。”他让我躺在床上,把我的脚抬起来看了看说“还是得消炎。不要走动了,在床上静养。”
“哦,”我点头。静养,我在心里捉摸。还没等我想清楚,姐姐就冲了进来。“没死呀,祸害一千年!说得没错。”姐姐学着妈的声音抑扬顿挫的。
“胡说八道。出去。”爸生气地把姐吼了出去。
听了她说的话,我心里好难过,我是祸害吗?那么想我死。我偏不死。我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爸,我要解手。肚子也饿了,我早饭、中午饭都没吃。”我歪着脑袋说。
“好,锅里还有绿豆稀饭。不要下地,我给你端过来。”爸爸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笑意。
等爸爸一走,我马上瘸着脚,忍痛在屋角的**去解***。
“人呢?装死!有那么严重吗?”妈一看床上没人,立刻就大骂起来。
我从***里一瘸一瘸走到我的床前。
“装,装,小狐狸精。”妈说完推了我一掌,我顺势坐在床上。
“干啥?她脚那么肿,没长眼睛吗?”爸爸一手端稀饭,一手端泡菜,走到我面前。
“哼,还当上小姐了。唉,你凭啥叫她滚,该滚的不是她,搞清楚,想明白。”妈的脸胀得通红,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直往外冒。
爸直视着她没有言语。妈把姐姐往爸身边推,嘴里气愤地说:“去,我看哪个敢喊你滚,该滚蛋的到底是谁?”
“不是话说得急了吗?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吗?她的脚被锈刀片划了,好深的口子,如果处理得不好,很容易感染成败血症。今晚再不消炎的话,明天只好送医院。”
“哼。该死不得活,一切都有定数。”妈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在鼻腔里哼了一声。
“难道你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发点善心吧。”爸压低了声音走到妈面前,凑在她耳边说。
“哼,对她……拉倒吧。”妈拉着姐姐转头走了出去。
我埋头吃饭,装着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当爸爸说我很容易得败血症时,我还是感到害怕。
“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们也走到尽头了。”爸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哼,算你狠。”妈的脸红了又白,连转了几次,才转身出去。
因为吃了药,很快,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脚底一阵钻心的疼痛,把我从梦中痛醒。我起身抱起肿得象包子一样的脚,疼得眼泪直往下掉。不敢哭出声来,怕姐姐,怕妈妈会骂我。虽然忍着,还是哭出了声。
看着肿得老高的脚,心里突然间闪过会不会死的恐惧。偏偏外婆这几天又回钱家湾去了。
半年来,妈妈名义上教我规矩,暗地里常常唆使姐姐打我,稍有不是就是一顿暴打,我的心早已被她们蹂躏、欺辱成了碎片。要不是外婆时常缝补慰藉,不知道我是否还活在人间。
以前在钱家湾外婆家里狂野,快乐的性格,变得胆小,猥琐,颤颤惊惊,随时准备挨打的样子,回家不到一年,有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
只有和外婆在一起时我才能恢复常态。外婆告诫我,不论任何时候都要坚强,只要活下去,长大了就是有福的人。
脚太痛,我哭泣的声音渐次增大,后来竞然忘掉了害怕放声大哭起来。
“你在嚎丧呀。”妈妈冲进来就给了我一巴掌。爸爸随后赶来不高兴地问“你哭什么?”刚说完他就看见我肿胀的脚,凑近看了看说“她这是感染了。”他伸出右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身子颤了一下说:“这么烫。去拿温度计。”爸命令妈。
“38度,还不算高。”爸爸转身拿了药袋子,把七八颗药揉粹了放进汤匙里让我服下,想了想,又给我服下一粒止痛片说“吃了药应该不会再痛了。再闹,就不管你了。”临走,爸爸警告了我一句。
吃了药不久,脚就不痛了。迷迷糊糊地又进入了梦乡……
迷糊中,外婆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衣服,披散着头发,在天上象我招手,我兴奋地大叫‘外婆你会飞了。’我拚命向上跳,终于握住了外婆的手,外婆笑嘻嘻地说“我带你去看仙女。”不一会,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裙的仙女飘向我们,她笑盈盈地搂住我说“好漂亮的小姑娘。你想当仙女吗?”我正要回答,身子不知被什么一下拽到地下,“哎哟。”脚底一阵锥心的痛。
睁眼一看,屋子里洒满了阳光,已经是早上了。姐姐站在我的床尾,手拿缝衣针在我脚底又狠扎了一下说“看你占我的屋子。”我痛得又大叫起来。她一闪身就跑了出去。
脚上的纱布已经成了酱色,我捂着脚,疼痛让我不由自主地又叫了起来。
“叫啥,叫,你叫就不痛了吗?”妈从堂屋走进来大声吼道。
“我看看。”爸给我拆掉纱布说“糟糕,还是化脓了。”他叹了口气,把拆下的纱布揉成一团,也不扔,盯着脚看。
“看得好吗?”妈在一边冷哼了一声。
“钱老师,钱老师。”外面响起佩玉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