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永别了
吴德在黄秋菊夫妇俩脸上扫了几遍说“她就说她走了,叫我不要找她,来世再见。嘱你们多照顾她女儿。这,王五又被火烧死了,有这么凑巧……我就没敢报告她出走的消息。”
“你,你啥意思?”黄秋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干啥,干啥呢?坐下。”刘平一边说,一边将黄秋菊按了下去。
“你说咋办?她是你老婆。”刘平不紧不慢地说。
“我没啥意思,我不是找你们商量吗?”吴德扭了扭腰望着黄秋菊说。
“反正她平时也不出门,你不说,谁也不知道她走了。等事情冷下去后,你再去报案。说她失踪了。自己悄悄去找。”刘平沉呤了好一会才拿定了主意。
半月后,王五的事情不了了之,他既无父母又无兄弟姐妹,所以他的死成了自然死亡。谁都不负责任。
吴德和黄秋菊悄悄地四处打听始终没有黄莲的消息,吴德每天都如坐针钻,虽说王五的死大快人心,但小心翼翼的他还是怕人产生联想。直到村里再没有提起王五,他才去报告了黄莲失踪的事情。
红颜薄命这个词用在黄莲身上再贴切不过了,她出生时父亲就横祸去世。娘俩艰苦度日,无论她多么优秀,多么热爱学习,成绩多么突出,都不可能步入最高学府。为了结束囧困的生活,她初中毕业就理智的选择了师范中专。灰姑娘的故事只是故事,她的生活中没有王子,只有中山狼。
那天她走出家门,一直在苞谷地里隐藏到天黑,亲眼目睹了王五的尸体后,才踏上通往她宝贝女儿的所在地,临江师范附小。
她一路风餐露宿,走走停停。到临江时,时好时坏的忧郁症又缠上了她,仅管她神志不清,但她始终记得,她此行的目的,是见“衣依”,她的宝贝女儿。
她直奔师范附小,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表姐钱梅。
“表姐,表姐。”她发狂地冲上去握住表姐钱梅的手臂,神经质地问“衣依在那间教室。我去见她。”
“她,她……”钱梅被她的神情吓呆了,机械地指了解指衣依的教室。
等钱梅清醒过来,黄莲已经进了教室,她赶紧向师范学校跑去。
“老衣,快跟我走。”钱梅匆匆跑进办公室拉起衣天树就走。
看着钱梅慌张地样子,他顺手把刚收到的信放进衣服口袋里。一边走一边问:“什么事那么急?”
“黄莲到衣依教室去了。”钱梅脚不停步,声音里透出急切。
“她去干什么?”衣天树也急了。
“不知道?”
衣依的教室里围满了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抓住衣依,嘴里乱嚷着“宝贝,女儿,我的亲亲……”。
“你这个疯子,我不认识你,快滚!快滚……哇哇……”衣依吓得语无伦次,最后无奈地大哭起来。
一个老师冲进来掰开疯女人的手指,她另一只手又抓住了衣依。衣依吓得又哭又叫。
守门的干什么去了,咋放个疯子进来。校长闻讯也赶紧跑来了。大家一起使出浑身解数才把黄莲的手从衣依的手臂上分开。
围观的人群散了,钱梅对衣天树说“我上课去了。”她也走了。衣天树望着钱梅的背影想,她心里该偷着乐吧!
就在刚才,他上完素描课回到教研室,门卫就拿了封挂号信给他。信封上没有发信地址,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黄莲的笔迹。
他看着黄莲,觉得不可想象。想着怀里揣着的信,她写信时还是正常的,现在……他仔细观察着,猜测,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黄莲被几个男老师推搡着推到街上。她扭头扑在校门上大叫“衣依,衣依……”她的声音幽怨绵长。校长叫住那几个男老师要他们把黄莲架远一点,不让她回来,衣天树悄悄地跟在后面。等他们走远了,他才走上前去。
小学对面就是嘉陵江。黄莲站在路上呆了很久,才朝着江边走去。
“黄莲,黄莲”他上前拉着黄莲的衣服。黄莲转过身看着他似笑非笑,衣天树呆了,他不确定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黄莲朝街对面走去,这时,一辆满载煤炭的大货车开了过来,“嘣”的一声,黄莲被撞得飞起几米高。
再到地下时已经脑浆迸裂。溅起的血在路上画了一枝枝怒放的红梅,血散发的腥味瞬间让衣天树窒息,他蹲了下去。
货车司机从车里下来,全身发抖。在他面前停下,颤抖着声音说:“她,她横穿马路。”衣天树转头看身后,身后没人,他才知道司机是对他说话。
“救人罢。”他答非所问。司机说“救不活了。”
这时,黄莲尸体旁围了几个行人。“好惨哟……”人越围越多。
几小时后,警车和火葬场的车都开来了。
衣天树掺杂在人群中,当警察问谁知道死者身份时,他没有上前去指认,悄悄地从人群中逃了出去。
他全身不自觉地发抖,无论怎样控制都静不下来。
“天树,天树。”耳边传来钱梅的声音,他以为是幻觉,没有理会,“衣天树,你干啥?你脸色不好,回家休息好不好。”钱梅挽起他的右手温柔地说。
“你,你不是上课去了吗?你怎么……”衣天树诧异地问。
“我和张老师换了,明天上课。回家吧,你状态不好,下午又没课。”她不由分说地架着他回到家里。他感到筋疲力尽,头脑里只有那一片溅起的血花。
一回到家里,衣天树就直直地躺在了床上。钱梅打了盆洗脸水,搓了毛巾递给他,衣天树一动不动的,置若罔闻。钱梅索性为他擦了把脸。
衣天树一把抓住了钱梅的手哽咽地说“她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那是她自做孽,天不饶人。”钱梅冷冰冰地答。
“你,你出去吧,让我一人静静。”衣天树放下她的手颓然地说。
“哼,难道我不可怜?想想你当初的誓言吧!”钱梅瞪着他说道。
“我没有违背,我说过一生都不会和你离婚。这是我的誓言。”衣天树翻身坐起来看着钱梅说。
“哼,我出去了,你静静吧。”钱梅轻轻地关上了卧室门。
他起身把自己窝在木圈椅里,在书架上抽出新出的那本《青春画集》。画集封面上黄莲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连衣裙,面朝大海飘飘欲仙……突然间画面变成了脑浆崩裂,血肉模糊的肉团,鲜红的血液仿佛溅了一地,他突然间感到晕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闭上眼睛血肉模糊的黄莲就在他的眼前嘻笑。一股又腥又咸的东西从胃里窜了出来,他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吐,血花,又是血花。他心里升出一股寒意,伸手掏出裤包里的手帕擦试,无意间摸到门卫送给他的信。他小心地展开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