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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武当重怨

冷风割面,柳临风望武当疾行而去。

一路上,想起大哥脸上的那丝畏惧,柳临风心生凉意,大哥为何这般急上武当?中原正派众多,大哥偏偏只顾武当,莫非武当有甚秘密?武当掌门沐真子只管修身养性,少涉江湖,难道敌寇真的仅仅是因为武当势大,欲先除而后快?

柳临风快马加鞭,几日光景,便到武当山。

一入武当,便看到众多人物围堵在此,柳临风心中一惊,深知不妙,想不到敌人抢先一步,于是他便躲在隐蔽处窥其动静。

只见中间一人,肥胖身材,双手后握,看着背影,似曾相识,再仔细一看,竟是雷家庄庄主雷傲!雷傲身后是一乘轿子,轿中何人看不到。再之后,便是众多手持兵器的武士,看这架势,应是雷傲所引而来。对面则是与之对峙的武当弟子,领头之人,是一腰悬酒壶的武当道士,有酒中仙之貌。

而令柳临风更吃惊的是武当弟子身后,竟是闭眼打坐的大哥柳长风,只见他嘴唇发黑,脸上无色,似是中毒之状。

“雷傲,你这手段不太光明吧,暗器偷袭柳长风。”那为首武当道士说道。

“在你们所谓的正派眼中,我雷家暗器,向来自是小人之物,我又何须在乎。”雷傲冷笑道。

“今日你率众多武士而来,莫非欲灭我武当?”为首那人道。

“武当是江湖中数一数二之门派,高人众多,量我一小人物,何提灭你?”雷傲道。

“非也,雷家之独门暗器,想来江湖没有几个人不心生畏惧吧。”那人道。

“哈哈,你酒剑更是武当一绝,雷某未敢轻视,绿酒剑客。”雷傲道。

柳临风一听,原来此人便是武当名人绿酒剑客,酒不离口,剑不离手,江湖上更是盛名远扬。

绿酒剑客道:“想不到我之名号,雷庄主也有耳闻。不过,雷庄主此行,想必有所图谋吧。”

雷傲道:“我不过想来谈谈旧情往事,趁便见个故人。”

“雷傲,事已过去多年,我都未执迷,你又何故这般放不下?”这次,说话之人却是柳长风。

柳临风此刻方知,原来大哥与雷傲过去竟有瓜葛,自己却不曾得知。

“有些事,不可忘,有些人,忘不掉。”雷傲道。

“哦?不知是何事何人?”绿酒剑客道。

“你是武当的后起之辈,自然不知我等多年前之旧怨,想必你武当门人,亦不敢提吧。”雷傲道。

绿酒剑客望了一眼柳长风,疑惑不已。

柳长风深吸一口气,道:“我心中又何曾无恨?只是人已非昔人,物已非昔物,何不看开。”

雷傲道:“放不下,八年了,依旧放不下。”

柳长风摇头轻叹。

“那雷庄主今日势必要与武当刀剑相见了?”绿酒剑客道。

“正想再会会武当剑法。”雷傲道。

“那好,雷庄主,接招吧,‘北斗七星阵’!”绿酒剑客言毕,武当弟子旋即摆阵,困住雷傲。

武当弟子剑阵一出,雷傲手中亦一剑在手。

柳临风此刻方知,原来雷傲竟也会使剑,却不知他剑法如何。

武当弟子启动阵法,剑光凛凛,犹如漫天星斗,忽然间便化万点流星,袭向雷傲。

雷傲脸色凝重,并不迟疑,举剑飞纵,犹如蛟龙出水,奋力破阵。

雷傲剑招一出,四下的武当弟子皆惊:“武当剑法!”

不错,雷傲竟然使的是武当剑法,绿酒剑客观之亦大惊。

只见雷傲虽然身躯庞大臃肿,但是身法极快,每一剑都疾如闪电。

北斗七星阵乃武当的镇派之宝,虽然雷傲剑法出乎人意料,但大战五十回合,未见胜负。

久攻不下,雷傲手中之剑突然向天枢之位飞去,同时雷傲双手一扬,数点暗器飞出。

“小心暗器!”柳长风大喊一声。

这一喊已无法改变结果,阵中弟子纷纷中毒落下,转眼间雷傲便破阵获胜。

武当弟子一片哗然,想不到雷傲之暗器那般厉害,先伤柳长风,再破北斗阵。

“雷庄主果然厉害,一招便破我武当七星阵。”绿酒剑客道。

“想不到武当北斗阵益发厉害了,雷某又领教了。”雷傲声音低沉道。

“雷庄主发暗器之时,正是毫无防御之际。”绿柳剑客道。

“不错,故我终究还是被阵所伤。”雷傲道。

众人细看,方觉雷傲双臂俱已被剑阵所伤,血染衣袍。

“这一回合,是我武当败了,到我领教下雷庄主之绝技了。”绿柳剑客仰天喝了一口酒,拔剑而立。

“我正好也想领教下武当新生代杰出弟子之功夫。”说罢,雷傲持剑飞身袭去。

绿酒剑客喷一口酒气,提剑而上。

只见绿柳剑客使得正是太极剑法,亦刚亦柔,酒配剑气,出神入化。

雷傲这一下出招变得刚猛至极,全然不似有伤在身。

二人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雷傲再现旧招,此次只用单手出暗器,怎知绿酒剑客早作提防,身形后缩,委身一绕,迅如疾风,便从雷傲身后杀来。

雷傲想不到绿柳剑客剑法如此之快,但是他竟不躲避,双手后扬,数十枚暗器往绿柳剑客脸上袭去。

绿柳剑客更是想不到雷傲竟会使出这舍命出击的招式,他迅速剑划太极,“叮叮叮”数声后,绿柳剑客一剑刺入雷傲后背,雷傲转身方欲再放暗器,绿酒剑客却已拔剑后退数丈远。

“雷庄主,你中我一剑,你的暗器终究为我所破,此战你败了。”绿酒剑客笑道。

“那倒未必。虽然你这太极剑法精妙不已,想来武当难寻几人有这等修为,但是我的暗器亦未曾击空。”雷傲道。

众人一看,原来绿柳剑客胸前一点血红,看来方才他未能全部击落雷傲之暗器,绿柳剑客笑容消失,渐现紫色。

“雷庄主,我只想知道,武当究竟与你有何仇,竟让你连命都不要?”绿酒剑客道。

雷傲陷入沉思,良久方回过神来,道:“当年恩怨,看来今日须得了结。”

众人听他此言,皆侧耳倾听。

雷傲接着道:“八年前,我亦是武当门下弟子,那时年轻气盛,天赋出众,在那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深得掌门和各位长老的喜爱。”

雷傲停顿一会,继续道:“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种情景。一日,武当有一弟子被一女子用暗器所杀,掌门派我去追查此事。经过探查,我得知那女子名叫何烟箩,原来是烟箩貌美出众,我武当弟子欲行不轨之事,被她出手杀害。我回武当向掌门长老诉说此事原委,怎知武当为了维护声誉,竟然偏袒那被杀弟子,欲把那女子擒回正法。我从中斡旋多时,武当仍固执不已。而我与那女子接触颇多之后,发觉她人其实是至善之人,并非那作歹之恶人。日久生情,我对那女子甚是喜欢,她亦对我的秉公正直亦是欣赏。彼时,还有一位盛名在外的年轻少侠,亦是她的追慕者,此人,如今就在眼下。”

众人哗然。

雷傲接着道:“之后师门屡屡对我下禁令,不能与之往来,更派出弟子去追捕她。我一怒之下,叛出师门,与她一起隐匿江湖。一年之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本想就此安家乐业。”

雷傲望了一眼紫霄宫,接着道:“谁想武当却无心放过我们,四处搜寻,还是闲鹤道人亲自出手,将我擒拿回武当。烟箩得知我被武当擒拿归去,便一人独闯武当。那日她上武当之景,我未曾看到,不过她便是被这北斗阵所擒。我二人虽俱被困于武当,却不能得以一见。我恳求武当,莫要杀害烟箩,我愿以命相抵。最终武当答应留下烟箩性命,不过她从此不能离开武当,接受训诲,而我,则须远离师门,从此不再踏入武当。”

“而你如今还是回来了。”绿酒剑客道。

“这七年来,我日夜思念烟箩,儿子亦十分想念她,所以我不能不回。”雷傲道。

“那你为何要等七年,为何要加入邪派?”绿酒剑客问道。

“我一人之力不足以对抗武当,我深知武当高手众多,故欲借‘刑天会’之力,了我多年心愿。”雷傲道。

“固执至此,痴心不已。那么轿子里的想必就是你的儿子吧。”绿酒剑客道。

雷傲未应。

“今日只你一人在言,谁知此话真假。”武当一人道。

雷傲亦未应。

“他的话千真万确。”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柳长风。

“方才雷傲提到的烟箩的追慕者,便是我。”柳长风此言一出,四下惊呼。

柳临风方才醒悟,大哥年纪已经三十三,但是并未成家,莫非他是难忘此女,故而不娶?这事在山庄,却从无人提过。

“柳长风,想不到你也执迷多年,当年烟箩选择了我,你竟心亦枯死,一直未觅佳人。”雷傲道。

柳长风叹道:“情关难过,这七年来,你应该比我痛苦多吧,当年你也是英姿飒爽,如今身形却变成这般,堕落至此。”

“彼此彼此,一遇佳人误终身,道的是你,道的亦是我。”雷傲道。

“烟箩在武当过得很好,你又何必再来烦扰。”柳长风道。

“你看似保护武当,实则心系烟箩,此乃你此行之目的吧。”雷傲道。

柳长风默然。

“你口中的烟箩就是本派里的何道姑吧,虽然听来动人,但是不管你们当年有何恩怨,她如今是我武当的得道高人,她不想见,你强求不来,若要硬闯,那我武当必奉陪。”绿酒剑客道。

“你已中我暗器,身负剧毒,若再运功出招,命难保矣。”雷傲道。

绿酒剑客不甘道:“雷庄主,你亦身负重伤,我武当弟子势必不让你往前再踏半步,你不惜命,我又何惜。”绿酒剑客道。

“绿酒剑客,我看你的武功,师承掌门的吧。”雷傲问道。

“不错,正是。”绿酒剑客道。

“当年我亦是掌门的徒弟,我如你这般年纪之时,武艺未输于你。只是后来离开武当,我不再练习武当功夫,而是改练烟箩的暗器,就想等到今日,用她所教的武艺来救她。”雷傲道。

“雷庄主这暗器,胜于当年的烟箩太多。”柳长风道。

“柳长风,其实你武功之高,在于我之上。若非方才我趁你不备,我又哪是你对手。”雷傲道。

“八年前,你趁我不备,夺走烟箩;八年后,你又趁不备,重伤于我,我终究不是你对手。”柳长风道。

“可是,我却是这八年来最大的输家。”雷傲愤道。

柳长风垂头无言。

“武当还有何人要上,我雷傲今天誓必要闯紫霄宫。”雷傲怒道。

他话音刚落,又一群武当弟子摆好阵法,而雷傲所领之武士,亦持刀对立。

只见绿酒剑客朝他们挥手道:“你们仍不是他对手,退下,勿要妄自送命。”

“雷庄主,我与你再战,命不足惜,有酒先饮。”绿酒剑客大喝一口酒,挺剑望雷傲刺去。

柳临风看这情景,知武当不利,本想出手相救。

就在雷傲出手之际,忽然间一人不知从何而来,飞身抓住绿酒剑客往武当弟子里一扔,然后回身一掌击向雷傲,雷傲回掌应招,那人忽地又后纵一丈而停下。

“闲鹤道人,久违了。”雷傲喘气道。

众人一看,来者正是武当闲鹤道人,此人与掌门同属一辈,武功也仅次于沐掌门。

武当弟子看到闲鹤道人出现,为之一振。

“雷傲,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放不下。”闲鹤道人捋了捋那花白的胡子道。

雷傲道:“你武当当年做的恶事,说放就放?”

闲鹤道人轻轻摇头道:“何为善,何为恶。当年我武当弟子一念为恶,如今你念念皆为恶,恶者何谈善。武当当年赶你出师门,本欲放你一生快活,怎知你却一生困顿;武当当年困烟箩一时,却不料她却自悟得道,放了自己一生。你二人归途相差竟是这般远,实是造化机缘啊。”

众人听不懂闲鹤道人之意,雷傲质问道:“此是何意?为何说烟箩放了自己一生?”

闲鹤道人停顿良久,叹道:“唉,看来我不说出当年事中原委,你是不罢休的。万事皆有因,亦皆有果,就让我来了结这段尘缘罢了。”

众人注目倾听。

雷傲脸色多了几分希冀与惶恐。

闲鹤道人缓道:“当年你与何道姑,即你所称的烟箩,秘逃武当,隐匿江湖之后,我武当本欲就此作罢,成全你二人眷侣生活。但是,有一天,我们收到一信,信中道出你们藏身之处,我武当商议过后,决定捉你归来,毕竟也是叛教之罪。那时由我亲自领弟子而去,将你擒拿归来。难道你未曾想过,为何我们只捉你归来,而置杀我弟子的烟箩不顾?”

雷傲听到此处,亦是疑惑。

闲鹤道人接着道:“因为那封信,便是烟箩所写。”

此言一出,众皆大惊,雷傲更是惊愕不已。

闲鹤道人道:“烟箩后来道出原委,原来她是看你每日闷闷不乐,心中挂念武当师傅与同门,何况你是好武之人,亦放不下练武之心。烟箩不想让你过得痛苦,便写信给武当,让你得以重返武当,过上年少英杰该过的日子。怎知你被捉回武当,亦放不下烟箩与儿子,矛盾之极,几成疯魔。烟箩闻讯,心生后悔,强闯武当,意欲救走你。我武当弟子,看到杀害同门之人,怒而群上,将她打伤。擒住她后,各位长老与掌门本欲将她正法,却又得你哀求,放她一命,你愿以命相抵。我们商议良久,考虑你们在外还有乳孩待养,便放你出师门,留下烟箩。唉,苦命鸳鸯,念之悲情。”

众人闻之落泪。

雷傲亦双眼湿润,咬牙颤抖。

闲鹤道人接着道:“后来,烟箩心中领悟,恩怨放下,皈依我门,如今过得甚是清闲,反倒是你,这些年心中怨恨不已,怎知你所恨者皆为空,你所恨者皆是情。善善恶恶,皆存心念,这般执着,何苦呢?”

雷傲听罢,仰天大吼一声,愤怒不已。

“你胡说,若是烟箩有意而为,为何不告知我。”雷傲怒道。

“爱到深处竟成恨,大愚也。”闲鹤道人道。

“我不信!”雷傲大喊一声,一掌向闲鹤道人击去,这一掌,如山崩地裂般,卷着万般愤怒与不甘,威力无穷。

闲鹤道人吐一口气,集毕生功力于掌中,沉雄霸道的一掌击向雷傲。

只见双掌对接,“砰”一声巨响,四周房屋震动,雷傲被震得直退三丈,口中见红。

闲鹤道人亦被重伤,脸色发白,嘴唇无色。

众人震惊不已,柳临风亦是身心俱颤。

雷傲还欲再拼死出掌,忽然间,内殿里传来一个女声:“雷傲,放下吧,一切皆成过往。当年我错了一时,不想你错了一生。我心中已清净无尘,愿你亦放下重生,好好带好儿子,不要让他活在怨恨中,善哉。”

传此话者,正是烟箩。

雷傲震动,柳长风亦惊诧,众人皆震惊不已。

忽然,雷傲仰天大笑一声:“罢了罢了,万般过错皆在我。”

雷傲一边大笑,一边往山外走去,片刻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众人嗟叹不已。

忽然间,大家发现,雷傲虽走,但是他引来之武士未动,花轿亦未动。

“轿中是何高人,为何一直未露面。”闲鹤道人凛然道。

武当弟子顿然心生警戒,手持刀剑,以防敌变。

柳临风亦心生惊恐,莫非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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