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患者因溺水造成脑损伤,我们再努力也只能保证患者维持到植物人状态…”
凌雅冰抓着医生的手,得到的却只有一声一声的否定。
她推开了给她披上衣服的苏爸爸,跌坐在走廊里。
病房里,仪器嘀哩嘀哩地响着,苏濯岚面带氧气罩躺在病床上,他的身边,女孩撑着下巴,笑着。
她的手上一对手铐,身后跟随着两名狱警。
“真好。”苏涟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真好…这样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阿岚。”
……
“为什么会这样?”
凌雅冰一瞬失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她抬起眼,看向走廊窗边的苏幸。
苏幸勉强弯起唇角,喃喃道,“…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
Coffee Club。
苏幸回到店里,跌坐在吧台椅上。
林盛默留在病房里,听医生说,如果病人求生意志强烈的话,一周后就能转危为安。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双手叠起,伏在吧台上。
吧台被阳光晒得暖暖的,不一会儿,她进入了梦乡。
Sterna paradisaea。
北极燕鸥。
她最近总会梦见那群徘徊在北极的漂亮鸟儿。
它们盘旋在地平线升起前的天际,直到划开黑暗,带来第一束光明。
温暖的,仿佛灵魂和躯壳都能得到安息。
“叮铃铃…”
苏幸微微皱眉,直到她发觉误入梦中的风铃声不是虚幻时,她缓缓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店门上的晴天娃娃旋转着。
邮差的单车停在那里,他穿着绿色老旧衣服走进了店内。
他手里是一张明信片。
“是苏幸小姐吗?”
苏幸下意识地点点头,接过了那张明信片。
一瞬微风乍起,她眼前弥蒙着,再次睁眼,好像面前多了个少年。
白色的衬衫,头发有些发白,他坐在轮椅上,握着一根笔,穿过她的身体来到吧台前,用左手一笔一划地写着。
那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苏幸手指轻颤着,她低头看向手里的明信片。
那是一张日出的风景画。
天边刚刚破晓,带着些淡紫色尚未退却的极光。
一道天光自地平线照射过来,刹那间,万物染上明亮。
——那是黑暗过后第一缕阳光,让人一瞬见过就错以为是永恒。
苏幸的眼睛模糊着,她手微微翻转着,将明信片翻到背面。
那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歪歪扭扭,深浅不一。
苏幸看着那行字,她微微笑着,一滴泪“啪”的一声落在上面,她手浅浅地拂过那行字,紧接着泪终于抑制不住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
致我爱的Sterna paradisaea: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光。
……
一周后。
林盛默因痛觉清醒过来。
他看向窗边拂动的窗帘,伸出手,探向了自己的额头。
“别乱动啊。”
林盛默听见声音,他费力转过头去,眼睛里落了些失望。
“你们老板呢?”
齐月削着苹果皮,将削好的苹果一口接着一口自己吃了。
“老板啊,”齐月叹息一声,“老板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所以呢,她决定自己出去走几年。”
林盛默闻言一怔,他勉强坐起半个身子,伸手扯掉了点滴。
“喂!你干嘛!”齐月咬着苹果含糊不清道。
“苏幸现在在哪?”林盛默换好鞋,他将衣挂上的外衣取下来,披在肩上,“她现在走了没有?”
“…算了算了!”齐月看着他,一种无可救药的感觉浮上心头,“她现在应该在车站,不过还有半个小时,你确定你能赶得上吗?”
“半个小时…足够了。”林盛默瞳眸微暗,他推开门,疾步冲了出去。
……
火车站,站台。
沈桑言和吴妈围在苏幸的身边,仔仔细细地嘱咐着,苏幸无奈地笑笑,她踮起脚,眺望着远方。
不远处,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进了站内,苏幸看着,她眸光中隐隐多了些什么,紧接着她抬起行李,朝两人道了别。
火车停在了站台。
苏幸将行李抬上了火车,她一回头,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过来。
她定在原地,直到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朝那人笑着打了招呼。
林盛默双手杵在膝盖上,他费力地呼吸着,他呼吸不稳,跟随着缓缓驶离的火车,沉默地望向她。
那目光里蕴含着深沉的不舍与疼痛。
林盛默追在车尾,他的脚步越来越快,那句“能不能别走”噎在他的喉咙里,让他迟迟发不出声音。
“大熊。”
林盛默听见她唤着自己的小名,他抬起头。
女孩的长衣微飏着,笑容像是多年前最明亮的样子。
那一笑晃了他的眼,林盛默看着苏幸笑着大声问着,
“你知道春天的熊吗?”
“春天的…熊。”
“对!”苏幸用手在唇边摆着喇叭状,她笑着喊着,
“春天的原野里,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它眼睛圆鼓鼓的,它对你说,‘和我一块打滚玩好么?’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林盛默看向她,苏幸眸光亮着,她将手放下来,笑得那样纯粹。
“你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你吗?”
她那样认真地望向他,一如他当初追赶着她那样,那样纯粹与认真。
“我就这么喜欢你。”
……
火车驶离了。
林盛默肩上的衣被风吹得长袖飞舞。
他看向远处的天光。
光明亮着,照亮着她前方的路。
林盛默微微笑了,他望着她的背影。
风席卷过细数悲哀,弥散出漂亮的花。
无尽的黑暗过后,一切都将迎来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