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子弹走出行道楼，一直往东走，过了石拱桥，继续向前，远远看见人流熙攘的食堂。
晌午时分，太阳渐烈。
进了食堂，走到套餐窗口。
抱着省钱的打算，江风取了一份免费餐。这是餐点限时供应的套餐，凡是基石学园的教职工或学生都可以免费享用。
从机器人厨师手里接过金属餐盘，江风独自一人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快不慢地吃着。
白米饭，肉末茄子，番茄蛋汤，加上三片牛肉，量不多，平常也够填饱肚子。
江风边吃边想着，决定改变计划，出去走走。
苏姐是不会给我任务了，只能去黑市看看，说不定能碰上些事。
喝下最后一口汤，他便端起餐盘，拖着子弹往门口走。
“欸，你听说了吗，我们区好像发生一起大案子。”
“是不是光明小区那个……”
“是啊，这件事还被警署压下去了，不许在网上传播，咿，真是……”
几名高级班的学生窃窃私语，恰好经过江风身后，走得远了，后面的话就听不真切。
江风没有刻意回头，默默放下餐盘，走出食堂。
流言，会是谁传播的呢？抱着怎样的目的呢？
想着心思，一路走出校门。
左手的生命环对准顶部的扫描仪，铃铛一样的轻响，伴随清越悠扬的启动音乐，子弹自动解压缩，迅速恢复成独座车的形态。
忽略了丫丫冗长的提示音，江风直接开口问：“能量足够到黑市吗？”
“够的，”丫丫说，“但去黑市的话，能量不够回家。”
“再说吧。”江风从滑盖车门的缝隙钻进车舱，“反正天气不错，还可以再充会儿能。”
“设定行程终点，流光黑市。”江风系好安全带。
“确认行程终点，明城流光区振兴路8号地下市场？”
“确认。”
“行程终点已确定，预计十七分钟后到达终点。”
车道上，子弹飞驰。
江风望着车窗外，高楼大厦林立，少有低于百米的建筑。饭点，尤其是午间和晚间，是车流的高峰期。形态各异的机车在宽敞车道上飞驰，车与车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车距。
每隔百米左右就能看见通体银白的机器人，既是清洁员，也是交警，清理垃圾的同时阻拦试图穿越车道的行人。
每隔五百米的间距，有横跨车道的天桥，供行人穿越车道。如果是繁华街道，这个间距会更小。
一根根直径两米左右的立柱密密麻麻地竖立着，高度各异，比天桥更高，支撑起明城的高架网络。
这些高架路，一般是沟通四大区或者跨越明江及其支流的。
有些立柱的高处镶嵌着白屏，高架路底端装配着摄像头和投影设备。摄像头供警署调查取证，投影仪在立柱的白屏上投射广告。正午很少开启，不过日落后，五颜六色的广告就十分醒目，抬首可见。
特殊时段，警署也会利用投影屏发送通缉令或是警报，供市民参考。
基石学园西侧傍临着居住区，是早年城主府规划建立的供应楼，浅黄楼身，百米高度。作为免费提供给凡者的居民楼，模样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像是一块块整齐的米糕。
现在，丫丫所行驶的这条由东南到西北的大路是基石路，西北的末端与振兴路交汇。
车内，三盏提示灯亮着两盏，右边巴掌大小的圆环，中央三根手指的凹槽。
江风用两只手指探入凹槽，轻轻上提，就启开小冰柜的顶盖，露出里头红彤彤的月亮糖来。
月亮糖是用明城特产月亮果加工出的方糖。流水线上机器压制的月亮糖是那种不透明的方疙瘩，江风觉得那种方糖没有灵魂。
这几块月亮糖是美味小吃铺那位瘫痪老板手工做的，红得鲜亮，透明澄澈，如宝石般泛着光泽。不论味道，光是这卖相就胜过量产月亮糖百倍。
一口咬下，清脆甘甜，里头浓郁的汁液充盈口腔，小口嘬尽果液，再嚼碎冰块一样的外壳，夏日里一股沁入灵魂的雪凉蜜甜渗入喉头，这般舒爽，江风想不到有什么词藻足以形容。
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冰柜，江风按捺心思，合上盖子。
最近手头紧，细水长流，细水长流。江风自我安慰道。
米糕模样的居民楼差不多退到身后，繁华的商业街就在眼前。
这片地带的街道布满了家族企业，建筑风格千奇百怪，高低参差。
比如流光蔡氏的娱乐会所是倒四棱锥型的，顶部四角由四根灵装材料制作的粗线连接地面，四面都装有和“子弹”类似的减重装置。
这四处减重点建成四间减重室，供计划前往阴极星度假的富人作重力适应室，也是军人太空环境模拟训练的好去处。当然，价格贵得离谱。
会所其他各层有着丰富多样的娱乐设施，江风是没去过，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娱乐会所大约只有七八十米高，低于区域建筑高度的平均值，因此不会受到高空风的太大影响。
娱乐会所南侧，尖塔形的通天大厦插入云霄。通天大厦的高度有八百多米，是明城流光区的最高建筑。
通天大厦是一栋复合功能的商业楼。酒宴、婚宴、住宿、赏景、天文台、博物馆、图书馆，可以说，它就是拥有三十万人口的流光区的商业中心。
振兴路最北端，也就是振兴路1号，是明城两大胜地之一的梦湖，明城管车系统七大停靠点之一，外地来参观梦湖的富人大多会下榻于通天大厦。
不过，无论是人气还是名气，通天大厦都比不过云阁。
黑市到了。
江风下了车，子弹压缩成圆凳大小，牵在手里。
朝前望，宽敞的广场上聚满了人。摆摊的小贩，闲逛的凡者，警署的见习，鬼祟的扒手，哭闹的孩童，三教九流，混杂一处。
这里都是普通商贩，是租不起店铺的凡者，也有外城的冒险者，售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地下市场，地下市场。地下市场是明城默许的阴影，不一定见不得光，但肯定不是全见得了光。地下市场就是黑市。
江风无言低头，望着脚下。
真正的黑市，就在这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