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登睁开眼睛,房间里的灯一盏一盏暗了下去,那瓶刚开的“vistime”漂浮在半空中,正凭空缓缓给某人斟酒。
灯光全灭,然后一瞬间再度打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正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莱登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就这么对视着,
最后反倒是女生先憋不住了,莱登没有一点吃惊之类的神情,就像是一节木头。
“你在想什么啊,怎么感觉你呆呆的?”女生小口小口啜饮着。
“你叫什么名字?”
“张弥弦,话说你不害怕我吗?不好奇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那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没意思,你这人真没意思,”张弥弦摇头,“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有意思的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莱登将酒杯放回桌面,再度闭上双眼,“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慢走不送。”
“如果可以摆脱来自过去的幽灵,你也不感兴趣吗。”张弥弦也将杯子放回桌面,杯子中的酒凭空飞起流回那个精致的酒瓶中。
莱登睁开双眼盯着张弥弦,这一次她的眼神再无先前的妩媚与风采,只剩下幽怨与愤恨。
陈东言下到一楼,一楼的舞厅仍旧是那么热闹那么多人,没有人注意到他缺席了一个小时。
莱登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时不时劝他喝酒,故事讲得断断续续,他听得云里雾里,好在莱登不需要他发表什么读后感。
不过大致脉络他还是理解了,莱登从小就被父母当做明星来培养,大概是准备让儿子成为学者让女儿成为明星这种普通的望女成凤望子成龙的想法。
从小成名的明星和普通人之间确实会有一定的隔阂,但莱登和普通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太大,大到足以让心里承受能力差的人崩溃。
陈东言猛地抬头望向门口,一名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正在收伞,外边似乎下起了小雨,透过打开的门可以看见蒙蒙的雨丝。
中年男子与陈东言对视,天予者之间的共鸣在两人体内同时响起。
中年男子在角落坐下,陈东言捧着酒单,穿过热舞的人群,走到他的身边。
“初次见面,我叫陈东言。”说着他将酒单递给男子,两人就像正常的服务生与客人。
“初次见面,我是周德宾。”中年男子在酒单上圈了一种酒,冷漠回应,“我不是来找你战斗的,我只是来喝酒,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天予者。”
“是么,你的酒马上就能送来。”陈东言接过酒单,周德宾突然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怎么了?我们的天花板有什么问题吗?”陈东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昏暗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
“你感知不到,还是说她和你是一伙的?”周德宾身后隐隐约约有什么开始流动,诡异的气氛在四周蔓延开来。“在二楼还有一个天予者,是个女性,而且她的气息很强,几乎是我们之和,大概是需要我们联手还有可能和她抗衡。”
“那也不能在这里动手,这里全是普通人,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天予者的惩罚制度。”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超出了两人的预料,二楼直接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整栋楼震动起来,四处都传来酒杯摔到地面上破碎的声音,原本就刻意营造的昏暗的灯光此刻彻底黑了下来。
“怎么回事,二楼怎么了,谁上二楼看看?”混乱中有人喊道。
周德宾推开陈东言直接跑向楼梯,但奔涌的火焰直接从二楼的楼梯口爆发出来,周德宾刚刚冲上楼梯口就被气浪逼了下来。不仅如此,整栋楼似乎震动得更加厉害起来了,人群中响起了“地震了”的惊呼。
“这家伙疯了么,仅仅是因为感知到我到来就这样立威?在这种四处都是普通人的地方开战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这种没脑子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成为天予者的啊!”周德宾周身流转起银光,这一次他成功突破冲破火焰到达二楼。
二楼的墙壁已经全部倒下了,就连外墙也已经破损不堪,一地的尸体在燃烧,有贵宾们的有服务员的,都烧得认不出是谁。一个女人正站在火场的中央,她的周边没有一丝火焰,仍然可以看出酒吧包间的装饰,她坐着的沙发完好无损,她面前的桌子摆放的visitime仍剩下半瓶。
火焰舞动起来,环绕着女人,化作赤红的花。周德宾身边的银光破碎,破碎的银光从各种角度射向女人。
“你是谁,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毫无意义吗?削弱自己的力量,让其他人得到可乘之机,你成为天予者那天那个男生没有告诉你吗?”高温似乎让四周的空间变得扭曲,周德宾看不清女人的模样。
“规则……重要吗?”女人的声音让他感觉熟悉,周德宾脸色阴沉下去,在女人的声音中,有一股极度熟悉的味道,那是对于世界怀有深沉的恨意的人特有的味道,他在成为南都中学的历史教师前在一家心理辅导室当过助手,那个心里辅导员没有工作时他就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有工作时就在房间外等需要他的时候。在那期间他见识到了到了不少心理扭曲的人,其中有些人就带有这种味道,那是一个喊着要放火烧出一个新天地的男人,还有一个全程在骂社会黑暗的大学生。南区社会环境的混乱让许多人都无法享受幸福的人生,他们反过来恨着整个世界。
女人在火场中且歌且舞,周德宾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的神力在一步步加强,而陈东言仍没有登上二楼。
“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该不会他的契合度连防火都做不到吧。”
原本在四周流动的火焰突然完全静止了下来,就那么安静地固定着,如同一幅静物画。可是暴躁的各种元素的乱流不会停止,周德宾能很感受到,女人的强化停止了。
但这不一定是个好消息,因为有些时候,停止代表了另一种开始。
火焰再次舞动!这一次化作猛烈的气浪震荡开来,剧烈的爆炸瞬间卷席了整栋酒吧大楼。周德宾收回银光护住全身,但仍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银光化作一个浑圆的坚硬外壳,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滚动。
大概这栋楼里的绝大部分人要死去,今夜在这里喝酒取乐的人有多少?光是一楼就有将近一百人,加上二楼的那些已经被烧成灰的贵宾们,估计今夜有一百个以上家庭破碎。
似乎是有人敲门,周德宾听见一阵指节叩击声,随后包裹住他的银色光球破开一个洞,女人还保持着敲击的动作。
这银光是他最强底牌之一,千变万化可刚可柔,可现在,被人如同敲门一般敲开了。
“莱登小姐,你怎么了?快住手!”陈东言终于赶到,一把推开莱登。莱登的体重意外很轻,被他一推直接躺倒在了一边。
周德宾收回银光,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我出了点意外,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过她就是你说的天予者吗?我和她之间没有感觉到什么强烈的共鸣啊。”
“那算了,反正也没指望你能帮什么忙。”
周德宾身边流转起灰色的光芒,这一刻他气势转变,变得截然不同起来。前一刻他如同一个跑来劝诫病人的心理医生,但此刻他如同收魂的恶鬼。
“天予者之间,当相互技击,不死不休。”
周德宾举起右手,莱登看着他,也举起右手。
[天予者·新天堂]!
[天予者·神意满]!
伴随着“轰”的一声,这栋摇摇欲坠的大楼彻底倒塌,同样受到波及的还有四周的商铺以及民居。酒吧后面原本是一个公园,每晚八点都会有喷泉表演和音乐表演,但在此刻地面龟裂,埋藏在地下的水管大概是爆了,水柱从裂缝中喷出。
陈东言看着右手掌心处的刻印,普通人是无法看见爆发后的天予者,今夜即使附近有人活下来,也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警方介入调查,估计也只能往恐怖分子或分裂分子这两个方面去查,有谁会调查根本看不见的东西呢?
墨绿色的光流动在陈东言的身边,如同蛇缠。
[天予者·世界树]!
莱登与周德宾的对战从一开始就是碾压的局势,莱登身上七彩的光无坚不摧,周德宾几乎只能被动防守。
莱登一指按在周德宾胸口,强行震散了周德宾身边的灰色光芒,周德宾摔入废墟之中。
四处火起,四周地面水管破裂,水火交融于这片废墟之上,如同某个黑暗剧场的舞台,而莱登站在舞台的中央。
莱登抬起头望向陈东言,陈东言正站在酒吧二楼仅存的一小部分望着她,墨绿色的光在陈东言身前凝聚成巨大的宽刃刀,陈东言与莱登就这样对视着。
直至这把宽刃刀破空斩下!
一瞬间大地龟裂碎石纷飞,飞起的碎石从陈东言身边飞过,然后一一化作石粉散去。
“莱登小姐,永别了。”
远处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空中也传来直升机的声音。陈东言从断壁残垣上一跃而下,突然听到了哭声。
废墟的缝隙中勉强可以看出是一个孩子,大概九岁或是十岁?身上穿着某个小学的衣服,下半身被压在废墟里,身下是床垫一样的东西,棉絮外翻。
周德宾没有死,他已经从废墟中爬了出来,不过很明显看得出来他野受了很重的伤,莱登那一指估计已经成了他心里的阴影。
“别大意,那女人还没死,我还能感觉到她,她似乎根本就没受什么伤。”周德宾身边几乎看不见那些灰色光芒了,但他仍旧坚持着走到陈东言的身边,不过两人之间还是隔了约莫十米的距离。
七彩光芒冲破废墟,莱登从废墟之中站起,光芒身后化作极尽瑰丽的翅膀,四方天地被照映得五光十色,仿佛天堂重合人间。
“噢,看起来她什么事都没有,难道是因为她才是主角?”陈东言忍不住吐槽。
“这个时候你在这说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忍不住而已。”
莱登一步一步踩在碎石堆上,每一步都将脚下的碎石进一步踩碎,七彩光翼横扫而过,周德宾和陈东言被扫飞出去。
哭泣声回响在陈东言的耳边,那股绝望的感觉,那股愤恨的感觉。
“她在哭啊,她哭什么啊?”周德宾扶着一段断壁站立,望着冲天而起的莱登。
“莱登……”
那道光芒远去,占据着绝对上风的莱登就这么逃离了。
“那个方向是东区,我准备继续追击她,她今晚伤害了几百人,这个数据足以让一个百分百契合的天予者退化到普通人的程度,我想,东区那边的天予者应该也会注意有这么一个恐怖的人进入了他们那边。”
“即使被她吊打了,你也觉得你能追击她吗?”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