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一緺,玉一梭,淡淡稚儿薄薄馍!轻摇手绢走。转巷西,奔街口,嘻嘻东庭赶蝶舞。白须徒奈何。”
这写的是北屏城热闹充满朝气的一角,蒸笼开盖,水雾散漫,犹如水流一般,旋转着升腾而起,香气逼人的包子,犹如一块块圆润的宝玉,罗列在屉笼中。那些追逐打闹的垂髫小儿,油乎乎的小手拿着馍,吃玩幼童之乐,时而将擦嘴的手绢,当做风筝摇摆。穿巷过街,在那东庭花园赶扑那凤蝶,喧嚣,蹦跳,让那在园中打功晨练的老人,摇头无可奈何。
天子脚下的北屏城,有一种自信的恬然。靠近权利中心,却无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那些,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用来调剂偶尔枯燥的日子。北屏人过的安逸,把日子过出百般花样出来。
与其他地方不同,城南绿石街却寂然一片,全然没有晨时的朝气,似乎仍在沉睡。
绿石街,因其名,整条大街全是用碧绿色的岩石铺就,高处看,安静的绿石街,犹如一条碧玉带系在城市当中,特色斐然。
此处与别处不同,全是因为街中座落着一处威严壮哉的楼殿。
四扇朱铸漆大门足有丈余高,门扇上规则的排列着一个个暗黄的铜门钉,蔚蔚可观,门上一对兽面衔环的精铜铺首,与门两边威武石狮遥相呼应,正门上方有一檀木牌匾,上书着三个鎏金大字:“大理寺”。
说起大理寺,北屏人最喜欢议论和猜测的便是“温柔乡”。大理寺主刑案审理,温柔乡作何说法,自从这个词出现,北屏人便从未停止过议论猜测。有的说是温柔之乡销魂蚀骨,专用做改心变节之用,有的说是存放各种酷刑用具,乃是刑罚之所,让人欲仙欲死,美其名曰“温柔乡”。
平凡的北屏人,谁也没进去过,尽是些道听途说,“哥儿,要不温柔乡”里打望打望?”盛极一时,成为双方开场的打趣见面词。
闭乡多时的大理寺温柔乡今天迎来了首位恩客,让日子都淡出鸟来的案官摩拳擦掌,兴奋异常。
“王司马,这十年陈酿女儿红味道如何啊?”
大理寺少卿坐在八仙桌左首,侧边坐着王道之,正狼吞虎咽海吃山喝,一壶壶女儿红被他当做白开水,鲸饮一般,一桌子山珍海味早已去之七八。
纵然如此,王道之意犹未尽,他实在是太饿了,起初秉着一股子信念,不吃不喝连赶四五日路程,这才完成使命,一下子空虚下来,顿觉天旋地转。
方被押解时,王道之还以为要做个饿死鬼,暗子里有点郁闷。没成想先进了大理寺,话没问一句,反倒是安排进了玲珑巧丽的阁楼,先洗了个热水澡,处理了胯下的伤疤,而后被引到此处,大快朵颐。
听到大理寺少卿问话,王道之塞了口醉鸭腿,啜了口女儿红,满嘴流油道:
“不错!真不错,入口干绵,唇齿留香!不过,比起西北土酒,少了份厚重和辛辣!也算美中不足!”
听他此言,大理寺少卿笑盈盈,一点不恼,反而把手一挥,从内室转出两个伶俜少女,皆着露装,关键地方只用白纱遮掩,朦胧之处,尽显风情。
王道之一愣,在惊诧之际,那两少女已如水蛇一般,左右缠在了身上。
“这是何意?要杀便杀,要刮便刮!弄些下作伎俩,徒无益处!”
王道之推开二女,腾的站起来,将手上半截醉鸭腿砸到桌上,怒声问道!
醉鸭腿激溅起的饭菜残汁射到大理寺少卿锃亮的官服上,他竟也不恼,依旧笑呵呵模样,挥挥手,两个少女撤到后室,又压压手,招呼王道之坐下。
王道之自进了大理寺便憋了一肚子疑惑,一不审问二不用刑三不下牢,自己早就做了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现如今却如同硬拳打到棉花上。
“大人,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却尚自不痛快!王某人乃待罪之身,进了大理寺,却如同贵宾一般!敢问大人为那般?王某人性直,得罪之处,还请开谅!”
王道之站着不动,负手而立,将腹中疑惑吐了出来。
“痛快!王司马快人快语!我再遮掩反落下乘!实话告诉你,上峰大人有交代,命我好生招待,一者王上有言,酌情处理;二者上峰大人念你辛苦,千里报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理寺少卿说到王上时,王道之正衣束发,面朝正阳殿方向遥拜三次,在他说完,惊喜问道:
“少卿大人的意思是,我的死罪免了?”
“不止如此,上峰大人说了,只要王司马交出一样东西,不仅死不了,还可官复原职,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我还得尊称一声“王大人”。”
大理寺少卿笑眯眯说道。王道之听他此说,一下子警觉起来,莫非他们在找锦囊?年大人交予自己锦囊时,并无外人,他们是如何知晓的?年大人在锦囊里放了什么,能让他们如此紧张?
王道之一连串的疑惑,不由对自己如此轻率的进宫懊恼起来,所幸锦囊已经暗里交给宗珏。不知那小伙子如何,有没有理解意思,将锦囊交给王上?王道之有点担心起来。
“王司马?你听见我说的了吗?那东西放在哪儿了?”
大理寺少卿看着发呆的王道之,心里一喜,知道东西还在。王道之回了神,笑道:
“失礼失礼!这走神的毛病在沙场差点害死我!打娘胎里带出来,改不了,请大人见谅!少卿大人刚才是问东西?”
王道之提高心劲儿,装作没听清。大理寺少卿重复了一遍,他才捶胸顿足悲戚道:
“我唯一的东西就是我的突掠,他已经力尽而亡!王某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妥善安葬我的宝马!”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
“有!”
大理寺少卿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立马翻脸,招呼一声,一阵齐声应喝,阁庭的一面墙闪开,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赫然是问审行罚的狱室。
“大理寺温柔乡,不问贵贱,先吃一梭子烙铁!”
王道之被铐在十字铜架上,整个人呈“大”字,上衣已被剥去,露出伤疤遍布的胸膛!
方才那两女子,一手手持火红火红的十字烙铁,一只纤纤玉手轻轻的抚摸他胸膛上的伤痕,进而把红扑可耐的脸蛋,靠近他的左胸,听他心跳。
“哥哥,让我来好好伺候你!你若招了,奴家的温柔乡任你折腾!”
王道之感觉皮肤上的丝丝电意,猛唾其面,大吼一声“滚!”。那两女子恼羞成怒,双双将烙铁按在左右胸上,发出呲呲呲的青烟。王道之咬着牙关,不作一声。
那两女子啧啧称赞,用纤纤玉手轻抚烙印,心疼般说道:
“哥哥何必受此折磨,只要如实说了,奴家的温柔乡永远对哥哥包容!”
如此一折磨一诱惑,来回两三轮,王道之硬是没说一句话,连叫都没叫一声,充其量痛到骨髓,闷哼而已。
美食美酒美人,高位高权人上人,此般种种,若是意志不坚定,那能受此诱惑,早就招了。纵是不招,在一番酷刑下来,前后两番落差,加上蛊惑招了就能锦衣玉食美人拥怀,经此几轮下来,任是意志再坚定,恐怕也招了。
可王道之是姬星河选的人,温柔乡再温柔,也消磨不了他的意志。
大理寺少卿此时正向上级汇报,那东西并不在王道之身上,刑罚去了六七轮,已痛昏过去。
“他自西北回屏,一路皆有我的人潜行跟踪,一刻也不曾离眼,也未曾见他与何人接触,交予他人断无可能。自进宫到押解此处,也未曾与人交接!可东西不见了,真是活见鬼!莫非年延兆瞒天过海,并未交给他?”
大理寺少卿恭敬分析道,深怕深坐在椅子之中的那人发火。椅子那人的脸在幽暗的狱室看不分明,一双眼睛犹如鹰眼一般,盯的他浑身不舒服。
“屁的瞒天过海!查一查宗珏!”
那人说完拂袖而去,大理寺少卿高声回道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