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
在场四人皆是抬头遥望繁星点点的夜空,等待那颗紫光陨石出现。
附近另一个山头。
一个揣着葫芦酒壶的粗衣大汉同一个手持古旧剑柄的清廋少年也在凝望着夜空。
其中清廋少年身穿浅灰色长袍衣着素朴,长发披散面无表情道:“我们在这里看什么,那人只用一只手指我俩加起来都不打过。”
“别太看轻自己,至少他一只手还是要的,不然怎么握剑呢。”粗衣大汉习惯性喝了一口小酒,只是倾尽酒壶却齿牙未湿,回想起其中早已空空如也最后只好嗅了嗅。
“哎,好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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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夜幕中忽然挣脱出一颗不断坠落的紫光流星,势如破竹朝阳荒山飞来。
“来了。”
随着慕卜真低声惊呼,商昭确也察觉到这颗紫光陨石。
为了防止意外放生,二人按照之前闲聊时商量的计划,商昭确手握青竹灵剑尾端,慕卜真手握青竹灵剑剑柄,这样方便千元及时转移。
千元早就飞到空中观望,与这块天外陨石同步下坠,注意着它行径路线是否还会发生变化。
这颗紫铁色陨石直径目测半丈左右,高温之下其上无数亮红色光块溢出粒粒火星落后成尾光。如此紫红两色光焰交错的残影在夜空显得格外绚灿。
最后离地面大概还剩百里距离,千元见这陨石完全落不到商昭确慕卜真那边,想着这里更加能看清周围情形,也就没有急着飞下去。
“嘭。”
陨石落地轰隆一响,随着地震掀起一阵淡紫色疾风往四方扩散,紧接着飞沙走石尘土弥漫,迷雾编织完全笼罩了这颗陨石。
良久,尘埃落定。终见幽幽夜幕下,簇簇小火点缀出光亮的草地上陷有一颗半丈高的紫铁色陨石。
陆开肆早就被服宗师拉到一旁躲藏,静静等候着“它”的出现。
只是,过了许久仍是无事发生,服宗师稍有不耐烦,琢磨道:“奇怪,怎么没看见那玩意?肆弟,你可有发觉什么异常?”
“没有。”
“为何别人都遭遇过我却没看见?”服宗师略显不悦又忽然惊醒,面有为难道:“万一那玩意不来我岂不是要造出一把凶器!?”
“那,再等等?”陆开肆自知不好烂出主意,询问道。
“算了!该来早就来了。”服宗师总算拿出身为铸剑师的气魄和自信,不服气道:“不来就不来,我还不信真有这么邪乎。只要属性调和均衡,层次锻炼分明,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节外生枝。”
“甚难掌控,不过是铸剑师自己学艺不精理解不够透彻罢了。”
“开!”服宗师振臂高呼示意,后续赶来潜伏在其远处草丛的西周士兵群起而出,泼水降温,围绳架杠,最后以圆木连滚阵车将陨铁运往湛谢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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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宗师如此大名鼎鼎,怎会连井藏都没有,还弄得如此架势?”远处观望的清瘦少年问道。
粗衣大汉一副了然神情,显摆道:“小疯子,这你就不懂了。所谓好酒配好杯,这等稀罕之物怎能装在乾坤袋里面。”
清廋少年仍是面无表情道:“那你为何只有一个破葫芦?”
粗衣大汉顿时哑口无言,又连忙辩解道:“那还不是穷么!我发达了照样买一串葫芦围在腰上。”
“是啊,你说的对,乞丐有钱了也该买个金饭碗。”
“可以呀,小疯子。”粗衣大汉自然听出话中冷嘲热讽之意,只是并未显得生气,咬牙切齿道:“你说话愈来愈动听了。”
“走了走了!”二人身旁忽然凭空传来一道的老者催促声。
清廋少年闻声并不觉得惊讶,语气和善恭敬道:“上仙,你怎么就回来了,没看见你吸收那颗陨石星命。”
“空手而归当然快。”
粗衣大汉亦是目不斜视,诧异道:“上仙,你空手而归怎还这般开心?”
“因为,这次居然也像九十万年前【太阿山别雨】一样,跑出来了某种怪物。不久后天下必定大乱,本仙发财的日子就要来咯!”
怪物?
以二人不同常人的奇异经历,并不会觉得所谓【怪物】有多么可怕。只是,若连上仙也用这个词来形容某种未知事物,于二人听来其中含义却是大不相同。
此时,片云遮月正好又挂过一阵阴风。
漆黑幽暗的荒山野岭中一时寂静无声,二人不禁毛骨悚然,相互对视一眼后完全不管上仙存在,径直下山离去。
粗衣大汉紧紧揣着葫芦,追在少年背后保持着一段距离,气息如常道:“喂,我一个大活人怕就算了,你一人被雷劈死过的人还怕这些神神鬼鬼?”
清廋少年疾步而行微微气喘,闻言并未减缓速度,头也不回理所当然道:“本土妖魔鬼怪我不怕,外地来的总要给它点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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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开肆落在最后,随着大部队离开了这荒山野岭。
望着众人远去,无数风中摇曳的火把被黑夜侵蚀,渐渐只剩如萤火般的星光若隐若现。
商昭确仍在原地等待,不知为何,如今心跳加速下他又有了十二年前那般感觉。
当时初次被老爷告之这世间还有蜃灵存在,年幼的商昭确惊喜地想要找出这位伙伴,夜深人静时喃喃自语,走路时莫名停顿回头。
总觉得,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冥冥中观察着自己。
然随着年龄增长,商昭确渐渐明理认知,也恍然察觉那一切不过只是自己臆想罢了。随后的人生中,他愈来愈开始否定这类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是这一刻,商昭确又回想起年幼岁月中那种内心蓦然空洞的感觉。如今此刻的他更愿意选择相信,长生氏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微风忽起,缓缓绵绵不绝。
云遮月下,树影婆娑近与黑夜同色难察其姿态,唯有簇叶摇晃摩擦的哗哗声环绕在耳旁。
渐渐的,商昭确同慕卜真发觉周围漆黑环境中凭空亮起许多极其微小的紫色光粒。
愈来愈盛,愈来愈密,就像无数颗萤火虫一般,闪烁间染白了所见黑夜,点亮了二人衣色。
随着微风旋起这些光粒汇集数条翡紫流荧的光带,呈螺旋状凝聚在二人面前。光色流转变化,慢慢勾勒塑造出一个长发少年光影。
随着光芒沉寂逃逸逗留于周围,来人终于显露出真容。余光下,商昭确看见了一个面带笑容,正凝视打量自己的紫发少年。
少年紫发披肩,玉面紫瞳,身着一袭紫色广袖素绸长袍。
千元见状黑黝黝的小眼珠忽然一睁明显大了一圈,独自陷入沉思并未言语,慕卜真也只是好奇观望着对视中的二人。
商昭确对这紫色光芒有种陌生的熟悉感,神情期待道:“你是,长生氏?”
紫发少年闻言不知为何顿时泪如泉涌,紫光泪珠扑通落下绵绵不绝,方一及腰又化作零星微光,消散于虚空中。
然而,他的脸上并无半点伤心难过神情,眼光中盛满欣喜,微笑里饱含悦意。
“喝——”紫发少年沙哑笑叹,似乎哽咽一般没有完全发出声来,摇了摇头,又掷地有声道:“长生前从,幸会。”
“长生?哦,原来不是长生的长,而是长大的长,长生前从。”
商昭确情不自禁琢磨了这个名字一番,想起正事稍微顿了顿,深深地朝长生前从鞠了一躬,诚心道:“多谢,你能过来。”
“你平安无事就好,而且该谢的人是我才对——”长生前从说着说着注意到商昭确身旁的黑衣少女,顿时喜笑颜开道:“你找到对象了?”
商昭确连忙解释道:“这位不是。”
“啊?”
商家世代隐世并无俗世中的亲朋好友,除却阴嬅命星外他们身边应该没有任何女性存在才对,此时见到这位黑衣少女出现在如此重要的场合,长生前从略显诧异一时摸不着头脑。
对象是沿用至今的星理学术语,本意指相互牵连的命星,引申为俗世中的夫妻关系。
固然商昭确没有提及此语,可慕卜真大致能猜测出对象二字含义,眨了眨眼当作自己不清楚跳过这个小插曲,微笑道:“慕卜真,幸会。”
“幸会。”长生前从点头示意当作回礼便又看向商昭确,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昭确。”商昭确闻言连忙歉笑说了一遍自己名字。
长生前从一听便懂,笑道:“果然是长前词的名字。”
一直待在众人身旁的千元终于开口道:“原来如此,你是用葬龙地渊中,那颗百万年来唯一一道完美命星共鸣而来。”
商昭确闻言醒然一惊,后知后觉道:“难怪,我说怎么这颜色看起来有些眼熟。”
“哦,还真是。”慕卜真其实最先注意到这细节,只是她光顾着围观没有将二者联想在一起。
这是唯有亲眼见过葬龙地渊冬日奇景才会得知的秘闻,以长生前从对商家了解,此刻自然明白商昭确已经去过葬龙地渊。
但是,能说出共鸣这个概念,显然是这个眼神睥睨微笑骄傲,整个形状无一不透露出不可一世之观感的金光火球自己的认知。
长生前从盯着千元,惊诧道:“你是谁?你怎会知晓?”
“这位是周無氏唯一佩剑寂灭千元之剑灵,长生兄唤作千元即好。”商昭确如此介绍,自然是询问过千元本灵意愿。
“周無氏?”长生前从闻言并未露出惊讶神情,而是茫然地看了这金灿灿的火球道灵一眼,转而朝商昭确确认道:“它真是周無氏道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