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后,蒙兰便一直住在王宫里,赢政倒是来看过她几次,不过都被蒙兰的冷言冷语打发了。
而江辰与温暖在那日大婚后便再无消息,蒙兰想,也许他们的缘分真的尽了吧。
一天,蒙兰百无聊赖拨动着琴弦,赢政远远的便听到不成调的琴声,踏进殿门,向蒙兰靠近,蒙兰并无察觉,一旁的侍女刚想开口,却被赢政示意退下,微微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赢政悄悄走到蒙兰后面,此时的蒙兰正一手托着腮,一手拨动着琴弦,有时还微微叹气,似乎是在思考事情,丝毫没有察觉的赢政的存在。
突然,蒙兰直起身子,手一拍,非常生气的说道:“这个骗子,亏我还把他当朋友,他竟然骗我,大骗子。”
“你不是也骗我了?”
“我怎么骗你了?”蒙兰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站起看向赢政,
“你什么时候来的?”
“很早就来了。”赢政坐在蒙兰对面。
“你来干什么?”蒙兰冷冷的说道。
“我来看看自己的太子妃,没有什么不妥吧。”
蒙兰一时无言以对。
赢政看她的样子,心里突然一痛,走到蒙兰面前:“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宫里的尔你我诈,你放心,在大局得定,你如果还不愿意,我一定会放你离开,只是,在这段时间内,你只有就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蒙兰抬头看向他:“那如果有一天,蒙家阻挡了你收权之路,你会除掉我吗?”
“不会。”赢政坚定不移的看着蒙兰:“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伤害你。”
“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和母后在赵国做质子,受尽屈辱,任何人,都可以踩我们一脚,被陷害,嫁祸,挨打,似乎都成为了常事,后来,我们被接回秦国,本以为,之后的日子可以变的轻松,可是,往往事与愿违,父皇驾崩,这王宫犹如铁牢一般深深的把我困住,让我再也走不出去,我不希望,你也变成这样,我希望你可以过回原来的日子,做回原来的听雨,万人宠爱,无忧无虑的听雨。”说完,赢政转身离去。
蒙兰冲他的身影喊道:“若我自愿留在王宫陪你呢?”
赢政身子顿了顿,头也不转的说道:“王宫不是好地方,还是尽快离开吧。”说完,继续向前走。
蒙兰喊道:“赢政,我告诉你,本小姐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不想做的事情,谁也逼不了我做!”
赢政在转角处,听到蒙兰的话,微微一笑。
或许,从那日以后,蒙兰便深深的刻在了嬴政心中,蒙兰的命运,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次日,蒙兰刚起身,便听到侍女禀报:“太子妃,温小姐求见。”
蒙兰一听是温暖,连忙说道:“快请她进来。”“是。”
没多久,一抹粉色出现在殿门前,蒙兰连忙迎上去:“温暖,你来了。”
温暖对她笑了笑,缓缓拂了拂身:“拜见太子妃。”
“你别取笑我了,还没成亲呢。”
“听你这意思,是非他不嫁了?”
蒙兰羞的低下了头,温暖见此场景,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看来,我们威风凛凛的楼主,名花有主了。”
“你别说了。”
“作为朋友,当然希望你能够幸福,可是,有件事,你必须想清楚了,从鲁地到咸阳,一路艰险,数次暗杀,次次狠绝,这只是开始,未来,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艰难的事情会发生,更狠厉的杀手。而且,自古君王多情,你所嫁之人,是你的夫君,更是君王,以后,他的后宫会有佳丽三千,难免他不会变心,你要想清楚......”温暖说道。
蒙兰沉默了下去,确实,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什么暗杀,嫁祸,前路困难重重,她都不在乎,她从来没有怕过,可是温暖说的没错,他是君王,未来会娶无数的妃子,一想到此,蒙兰就忍不住心烦,她只愿得一人心。
“当然,如果你们真心相爱,一切困难都是浮云。”
............
此时的朝堂上,似乎也并不安稳。
“如今先王头七已过,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认为,太子应即刻登基,亲临朝政。”蒙老将军说道。
“蒙老将军此言差矣,可能是蒙老将军刚刚回朝,还不懂规矩,太子如今年纪尚小,不堪重任,臣等受先王嘱托,主持朝政,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朝丞相拱手说道。
“先王嘱托?可有圣旨?”
“先王口谕。”
“口谕,那便是没有证据证明先王让你代政了。”
“如果蒙老将军能将先王的遗嘱视为无物的话,老夫自然无话可说。”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太子登基亲政,是何居心。”
“蒙老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让太子亲政,可是置我大秦安危于不顾。”
“先王薨逝,太子登基,是为常理。”
“先王薨逝,太子年幼,臣等辅佐,亦为常理。”
“何为辅佐,丞相可知道?何为君,何为臣,丞相可分的清?万万人之上者为君,君之下为臣,君,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臣行拜君之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之方为君臣,现如今,丞相只收遮天,以先王嘱托为由,霸占朝政,阻止太子亲政,有妄图取而代之嫌疑。”
“蒙老将军......”吕不韦刚想继续回道。“住口。”赢政坐在龙椅旁的椅子上喊道。
蒙老将军与吕不韦转过身朝赢政行礼。
“蒙老将军与吕丞相皆为忠良,都是为秦国着想,孤自然心领,今日就这样吧,退朝。”说完,拂袖而去。
“恭送太子。”
............
温暖待了一会儿,便走了,在出宫门后,并没有察觉在黑暗的一个角落,一双狠毒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而蒙兰,送走温暖后,便一直坐在院子的秋千上,轻轻的荡着,静静的思考着温暖刚刚的问题,自己真的能忍受与别人共侍一夫的日子吗?
没多久,赢政来了,蒙兰一如既往的陷入沉思,没有察觉,赢政轻轻的踱步到蒙兰身后,突然,猛的推了一下秋千。
蒙兰被吓了一跳,想要下去,秋千已经荡了起来:“赢政,你干嘛,你快放我下来......”赢政将秋千停了下来,蒙兰连忙跳了下来:“你干什么,我都快被你吓死了。”赢政笑了笑,没有说话,坐在了秋千上。
蒙兰看他不说话,在他旁边坐下:“怎么了,吕不韦又给你气受了?”
“今日早朝,你父亲上奏希望我早日登基亲政,可吕不韦以我年纪尚小为由做挡箭牌。”此时秋千轻轻荡了起来,赢政察觉到了,转身看向蒙兰,蒙兰双腿轻轻用力,使秋千荡了起来。
“我觉得,你如果想顺利登基,必须要立军功,树威信,让群臣相信你的能力,自然会有大臣支持你登基,到时候,吕不韦也无话可说,至于亲政,之后再慢慢说嘛,不急,大不了温水煮青蛙,把吕不韦熬死好了,反正你比他年少,更有足够的时间,若是他先动手,更是让我们抓住了把柄,到时候,你还不是想怎么治他罪就怎么治啊。”蒙兰说道。
赢政听到蒙兰说的话,突然就笑了,在朝堂上受的气,瞬间消失了,赢政盯着蒙兰看了会儿,突然说道:“谢谢你。”
“嗯?”蒙兰一下子懵了。
“谢谢你,愿意冒着危险留在我身边,谢谢你,在我无助,迷茫的时候给我带来希望,谢谢你,能够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蒙兰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他也就这么看着她,一时间,无言胜过千言万语,此时时光正好,阳光洒在地上,梨花花瓣轻轻落下,树下的秋千轻轻荡起,只愿如此,直到天荒地老。
………
你知道为什么春去冬来吗?因为冬天的寒冷迟早会吹去春天的温暖。
第二天,陌染来报,温暖自从昨天进宫后,再也没有回听雨楼,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消息。
蒙兰听到后,手中一顿,转身看向陌染:“为什么不早点来报?”
“我本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一时出去散散心,就没有……”
“你怎么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小姐责罚。”陌染跪在了地上。
“知不知道温暖最后出现在了哪儿。”蒙兰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
蒙兰陷入沉思,目前还不知道温暖是自己走掉还是遇到不测,突然,蒙兰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我知道是谁了,你先去禀报江辰。”
“是……”
…………
悬崖边上,一名粉衣女子和蓝衣女子摇摇欲坠,一群黑衣人挟持着她们。而他们的对面,正是刚刚赶来的赢政、蒙兰和江辰等人。
“终于到齐了。”黑衣人说道。
蒙兰阴沉的说道:“放了她们,不然,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死,对于我们这些人,死又算什么。”黑衣人大笑道。
“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何?看看,在这位太子面前,是她的妹妹重要,还是你更重要些。”
当日,温暖回府途中,被赢曦掠了去,没多久,两人被一陈迷烟迷晕,醒来后便在这了。
随后,黑衣人转向赢政和江辰:“怎么样,两位有抉择了吗?”
“你若动她们一下,孤必将你们碎尸万段。”赢政狠厉的说道。
“哈哈哈哈……我说过了,我不怕死,今日,她们只能有一个或者出去,我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不然,我就将她们一起扔下去。”黑衣人说道。
江辰一直紧紧地盯着温暖,而温暖也在看着他,许久许久,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江辰才缓慢的一字一句的吐出几个字:“放了公主。”
蒙兰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江辰:“江辰,你说什么呢,那是温暖。”
“放了公主!”江辰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又像是无尽的绝望,大喊道。
此时的温暖,缓缓闭上了眼睛,留下了无声的泪水。
“江将军还真是绝情,既如此……”黑衣人用刀将赢曦的绳子松开了,赢曦连忙跑到江辰的怀里:“夫君,夫君……”
随后,黑衣人挟持着温暖缓缓靠向悬崖边,蒙兰想走向前,却被赢政拦住。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蒙兰喊到。
赢政却将蒙兰紧紧的拥进怀里:“乖,别过去。”蒙兰用尽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江辰被赢曦紧紧的抱着,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温暖。
温暖看到江辰与赢曦紧紧相拥,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与他,早已没了可能……
“江辰,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桃花开的正好,你与我在桃花树下第一次相遇;你还记得吗?那一天,我们在街上再次相见,你送了我一串糖葫芦,还带我去看了戏;你还记得吗?那一天,你对我说,你早已爱上了我,还将祖传玉佩赠予我,以做定情。一幕幕,犹如近在昨日,却又似前生今世。我错了,我不应该爱上你,更不应该在灭门后仍然对你存在幻想,更不应该再次打扰你的生活,影响你与赢曦公主的感情,对不起。我早应该明白,我与你,早已没了可能。自从温家灭门后,我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被各路杀手追杀,我想过放弃,可一直有一个信念支持着我,那就是当面问问你,为什么?可我也是幸运的,灭门后,我成长了很多,就像原本被母鸡保护在翅膀下的雏鸡,一夜之间,长大了,我遇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蒙兰,虽然身为女子,却拥有男子的气概,非凡脱俗,不同与寻常的女子,她正义,勇敢,善良,自尊,独立,明明比我小,却总在保护我,我从来不怨恨命运的摆弄,可是,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突然,温暖身体往后一仰,带着挟持她的黑衣人,一同跌入悬崖。
江辰大喊一声:“温暖!”随后推开赢曦,跑到悬崖旁,紧紧抓住温暖的手:“温暖,快,抓住我,快……”
温暖笑了笑,眼泪流了出来:“若有来世,我一定不要遇见你。”说完,温暖努力的将手抽了出来,江辰想随她一起掉下去,可后面的人赶来拦住了他,怎么都挣脱不开。
“温暖!温暖!”
江辰撕心裂肺的喊着温暖的名字,眼泪流了出来,用尽全力,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温暖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晕了过去。
蒙兰亲眼看的温暖一跃而下,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想:温暖是有多么的绝望啊,才会那么决绝的跳了下去,那可是万丈的悬崖啊。
蒙兰只觉得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只能瘫软在赢政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赢政直到蒙兰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就这么抱着她,抚摸着她。
那个曾经温暖了江辰的人,再也不见了……
…………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转眼已经入冬了……
蒙兰给温暖找了一个风水宝地,故友温暖之墓,多么的讽刺……
江辰终究还是给不了她名分……
赢政在蒙老将军的帮助下,肃清朝中些许吕不韦的势力,终于,登上了皇位……
这一天,蒙兰亲手给嬴政穿上了黄袍,她明白,过了今天,赢政便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了,他是后宫佳丽三千的夫君,是朝臣们的主子,更是天下的君王……
在最后蒙兰给赢政系上腰带的时候,赢政捧起她的脸,发现她似乎哭过:“你还在为温暖的事生我气?”
“回王上,没有。”蒙兰别过脸,不想看他。
“还说没有?你自从那天后,你就没有再理我了。”
“臣妾不敢。”
赢政看她的模样,心里顿顿生疼:“那天,其实温暖本可以不死。”
蒙兰看向赢政:“什么意思……”
“当时在我们的身后,江辰安插了弓箭手,本想寻找时机救出温暖,没想到,温暖却跳了下去……”
“……”
“江辰选择救赢曦,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当日我认出了那几个黑衣人,他们都是吕不韦的死侍,我与赢曦虽都是先王所出,却是异母,她的母亲,是吕不韦表妹,若是选择救出温暖,而至赢曦于死地,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温暖,即使温暖活着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
蒙兰没有再说话,赢政将她拥在怀里:“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等我回来……”
…………
当赢政一步步的走向皇位的时候,他想的是多少人为这个位置挣得头破血流,多少人为这个皇位不惜兄弟相残,多少人,在这个位置上渐渐迷失自我,很久以前,他问过自己,自己也会慢慢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吗?他想过许许多多的答案,可自从遇见了蒙兰,他心里笃定,不会的,即使,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