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坐在满地空酒瓶凌乱房间的窗边,天空中的蓝色在眼中模糊不清。光秃秃的树枝上没有叶子,百灵鸟飞上去,晃落了枝上残余的雪。
伊丽揉了揉眼睛,她从未在这个地方见过这样的鸟类。
当视线再次清晰,天空也变得明朗时,百灵鸟消失不见了。
替代的,是树下站着的于晖,手里捧着一束黄色的玫瑰。
伊丽的视线,又模糊了。
她躲起来,坐在地上环抱着双腿,直到球球开始兴奋地跑出房间,似乎是要迎接谁的到来时,敲门声开始作响。
伊丽死命地捂住耳朵,眼泪掉到膝盖上又顺着小腿滑落,她只希望时间可以快点过去,虽然她明白如果这么做的话,接下来等着她的将是度日如年。
房门声只敲了几次,便再没了声音。
伊丽抬起头,找不到自己内心的失落的源头在哪。
咔哒!
房门开了。
「别把钥匙放在地毯下面,不安全。」于晖将黄玫瑰放在钢琴上,开始弯腰收拾地上的空酒瓶。
伊丽擦着脸上的眼泪,「你走吧,求你了。」
于晖继续捡着地上的酒瓶,「为什么呢?你不爱我了么。」
「你觉得这些还重要么?」
「可能你还没醒酒吧。」
「不是喝酒的原因,昨晚我的确喝多,但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会跟我回我家么?去另一个对你来说更陌生的城市……为了我。」
「不会。」于晖说的斩钉截铁,「这件事咱们以前也说过了。」
「所以啊……相遇总是猝不及防,但离别多是蓄谋已久。」
「是吧,我也能感觉到,这次分手,你是认真的。」于晖走到客厅去拿了装垃圾的袋子,他的声音高了一些,「但我还是要把黄玫瑰送给你,向你道歉,并且期待着,或许有奇迹发生。」
「要有奇迹,咱们就该是同一个城市出生的,可惜没有。」
「没有奇迹……在银狐犬出现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伊丽以为自己昨晚喝断片了,「我昨晚跟你讲银狐犬的事情了么?」
「没有,他是先遇到我,才来找你的,银狐犬想成为人类,要解开一百个人类的心结,大概就是这样吧,所以你记忆中咖啡馆的事情是真的,那天晚上徐天本来想替你开车,但是他到了22点头部就会现原形,当天进入咖啡馆的人能够看见,所以他才临时逃走了。」
「要是放在别的时候,我可能很难相信你说的这些,但是现在,无所谓了……」伊丽面无表情地坐着,「有没有奇迹,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对于咱们俩个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于晖将几个垃圾袋系上,坐在了伊丽身旁,「我以前觉得,只要有爱就够了,所以不管人们怎么说,不管耳边萦绕着什么一定要门当户对,一定要兴趣相投,一定要付出平衡之类的话,我都统统想不管不顾,我想只要你爱我,我也爱你,咱们最终就一定会在一起。小打小闹什么的都很正常,哪有两口子不吵架的呢。」
「现在呢?」
「现在啊……我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明明到了必须要离开的时候,却还是想要赖着不走。」于晖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不能因为感情上的事放弃我现在稳定的工作,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我家里……」
于晖话未说完,伊丽捂着耳朵大喊道:「我知道了!我不想听你说!你走啊!你快走!」
之后房间里寂静了许久,于晖缓缓站起身,说了句,「对不起……」
伊丽的眼睛看向别处,但脑海中却是于晖的身影,不太清晰,却来越不清晰。
于晖拎着几袋空酒瓶走到客厅,又将袋子放下,给地上的空碗里倒进了狗粮,球球很兴奋地去吃碗里的狗粮,丝毫体会不到这个房间里两个人难受的心情。
「徐天可太傻了……」于晖蹲下来捋顺着球球身上的毛,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下辈子,我想做条狗。」
说完,于晖拎起袋子快步走出了伊丽的家门,他憋着下了两层楼梯,才开始允许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等出了单元楼,才允许自己哭出声来。
咚!咚咚!
于晖将袋子扔进垃圾箱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哪怕他内心不断提醒自己他是个男人,也丝毫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就是想哭,想发泄,甚至想痛恨苍天。
嘶——
他以为自己的心很痛,如果换算成身体上的真实疼痛,至少是被砍断了手臂的那种疼痛。
但是当他的手臂开始流血的时候,他便清醒了过来。银狐犬正咬着他的手臂,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它的全身上下布满了一道道血印,就像被钢丝缠绕硬生生勒出来的,寒冷的冬风让那些血印外的白色长毛上结出了红色的冰滴,像开在雪上的梅花。
「你干什么徐天!疼!疼啊!」
「呜!」银狐犬仍旧咬着,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我真的尽力了!可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快松口!」
「呜——哇呜!」嘴里混合着鸭绒服里的毛和于晖手臂的血液,银狐犬很生气。
「徐天,你听我说,不是我轻言放弃,而是有些事就是没法改变的,我们俩没办法在一起,她不愿离开她的家,我也不能离开我的家,而且性格上也有些不太合适,总之啊!总之……没办法你懂么!不是互相有爱就可以的,这就是现实啊!」
银狐犬不再用力,缓缓松开了嘴巴。
于晖捂住胳膊忍着剧痛,冷空气使白雾像烟一样从他嘴里吐出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哪怕现在我们和好了,你的答题卡上也不会增加数字了,但是徐天……哎——你也明白了吧,两个人想在一起,真的不是只有爱就够了的。」
银狐犬并没有在听于晖说话,它吐干净了嘴里的带血的鸭绒毛,又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于晖的小腿。
「卧槽!!」
伊丽打开门的瞬间,见到了飞舞着的鸭绒,像雪一样环绕在于晖的周身,胳膊上满是血液,甚至顺着小臂流到了手背上。
「你怎么了于晖!你没事吧?!」伊丽将于晖带进屋,担心极了,忙前忙后的像个没头苍蝇,她抱了一盒药品放在地上,「你看看哪个能用上!我……对了,用这个,是干净的!」她从衣柜里拿了件打底衫,在于晖的胳膊系住止血,上边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拆。
于晖看着打底衫上的标签,大概是他一身全套价格的十倍。
「你到底是怎么弄得,怎么留了这么多血啊。」伊丽用湿巾小心翼翼地擦着伤口外的血液,要是平时,她应该早都吓晕过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如此坚强。
于晖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再弄,只让她看着自己的双眼。
「伊丽,能不赶我走么?求你了……我去你的城市,我不要工作了,我可以做饭,收拾房间,可以让着你,不和你吵架,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伊丽望着他,看了许久,「真的么?」
「真的。」
「真的么?」
「真的。」
「你是说真的么?!」
「真的!」于晖喊道。
伊丽委屈地哭了,「笨蛋,放弃了工作你会和家人闹掰的。」
「我会慢慢努力得到他们原谅。」
「可是卫生间的烟灰缸你还没刷干净呢,全是灰,特别恶心!」
「我现在就去刷。」于晖立刻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还有你新买的牙膏,一点也不好用!味道难闻死了!」伊丽喊,「这次买的花也太难看了!怎么会有黄色的玫瑰花,你有毒吧!」
「都是花店推荐的,我也觉……」于晖的话未说完,也不知道伊丽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
「别洗了,你受伤了。」
「没事的。」
「于晖。」
「嗯?」
「我会跟你去你的城市的,你不要放弃现在的工作。」
「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好了。让你离开家里,的确是件很难为人的事情。」
「不嘛,笨蛋。」伊丽闭上眼睛,闻着于晖衣服上的味道,轻声说,「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啊~」
彩蛋:
辛蕊巫屋的门前停了几辆警车,马宇迈过地上碎裂的花盆,走到桌前,看见了一道刀刃,他缓缓皱下了眉头,又从旁边发现了被揉成团的,断裂的毛衣线,上面还有血迹。
「哥!后屋发现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死了吗?!」马宇瞪大了双眼。
「没,只是晕过去了!」
马宇揪住小警察的衣领,「那麻烦你下次说,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老太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