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狂风不作。
几组斥候在安烈的授意下加大了轮值频率,仁亲王早早熄灭了蜡烛,躺在床上紧紧拉着王妃的手,却紧张地闭不上眼。
几天前,皇帝密召仁亲王进宫,要他传一封密信给安烈,安烈看后即焚,深深打量了仁亲王几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大有一种生死别离的氛围。
安烈说,在他们戈壁上,当暴风沙来临之前,天空总是一望无际的蓝,安裂还说,请仁亲王下次出门的时候多带点侍卫顺便给无双带个大号的拨浪鼓。
果不其然,现下庭院里就有了动静。先是几声拨浪鼓,而后是无双的号啕大哭,紧接着刀剑声、破门声、哀嚎声四起,在这种暴力美学的交响乐里,安烈的“抓活的!”显得格外刺耳。打斗持续了不过一刻钟,就有下人来向仁亲王通报:“王爷,朱…朱…朱保镖说…说请您到无双世子的院里去。”
“知道了,这就去。”仁亲王叹口气从床上立起身来。
“王爷,这是皇上的事,咱们还是少掺和吧。”王妃在这院里安逸了好些年,头次经历这刀光剑影的事,深怕卷进朝堂漩涡里去,“出息什么的也没有命重要。”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仁亲王怒斥一声,跛着脚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向院子里探了探头。因为提前吩咐过的缘故,院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两个小厮提着灯笼在等待着,仁亲王打了个寒颤,重新回到屋子里来,小声地问,“夫人,你能陪我一道去吗?”
无双的院子里没见什么血光,小孩子玩了一白天,现下在舅父的怀里睡得正香,安烈把她轻轻地放进被窝里,刚巧属下来报,仁亲王到了。安烈赶紧迎了出来,见仁亲王在满地狼藉中走的吃力,不免训斥手下:“你看看你们!是不是说了轻点?弄得这一地碎瓦片,就这十来个刺客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安将军何苦训斥这几个小兄弟,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我不碍事的。”仁亲王好脾气的替那几个子弟周全,随着安烈来到关歹徒的屋子。
打惯了仗的安家子弟在这里每日巡逻,生活淡出个鸟来,这好不容易遇见个大活怎能放过,直把那几个俘虏折磨的嗷嗷叫。
“安将军,这些个歹徒要怎么处置?”
“皇上说要审出幕后主子,大概明天会送到那个什么什么监去,不过皇上特意恩准今晚我们先审一审,所以特地请王爷您来看看,咱们怎么处置好?”
“这个…本王没干过这种事,就辛苦将军全权处理吧。”
“既如此,安某代子弟谢过王爷。那个,小九和…小六吧,你俩负责把领头的刺客好好整一整,争取问出点啥来,咱也给皇上分分忧。小点声啊让他,别把咱无双吵醒了”
“是!”被叫做小九小六的这俩小伙子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王爷,我送您和王妃出去吧”安烈的笑容很真诚,但王爷和王妃总觉得有点瘆人。
出了门,才发现小无双醒了,被奶妈牵着在院子里正揉眼睛。
“王爷,朱大人,”奶妈是皇上从宫里派来的,名叫霞娘,原先在太后手下办差,随着无双来了这府里伺候小公主的起居,礼数很是周到,““世子”醒了吵着要舅舅,奴婢看您在忙,只能领着在这院里先逛逛。”
“舅舅,抱。”小无双才两岁多,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和音节,声音奶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很像过世的皇后。
“好,舅舅抱,舅舅抱。”安烈把小无双抱在怀里,让她跟王爷打招呼,“这是谁啊无双?”
无双很是聪明,看见王爷和王妃立马咯咯地乐起来:“结~凉~”
“哎,咱们无双真是长大了,让娘抱抱。”王妃喜滋滋地从安烈怀里接过无双,拿自己衣襟上的绒球逗她玩,自觉地闪到一旁跟霞娘说些育童的事。这空档里,安将军和王爷去了正屋斟茶说话。
“明日把人往皇上那移送,还得将军多多费心了。”仁亲王一贯客气,可安烈却微微笑着,转了话题。
“王爷您可知,这批刺客是哪的人?”
“难不成是番邦那边的人?”王爷缩在袖里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他知道这番对话必定是皇上的授意。
“恰恰相反!这帮货色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安烈刻意压低了声音,手指着两点钟方向。
“哦?何以见得?”
“这帮人,连内衬衣裳都是丝绸的,这样的手笔,番邦可做不出来,再说了,皇上交代过,”安烈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他们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王爷您,可明白?”
仁亲王已惊出一头虚汗,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就算再远离朝堂,可这种危机感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朝廷,怕是要变天了!
夜已深,说了不过一盏茶工夫,仁亲王两口子就回去歇息了,安烈把这二位一直送到院门口。
小无双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这么晚了也不睡觉,非要扯将士们搁在侧屋的狼牙棒来玩,那东西足有七八十斤,因为不方便使用一直藏在侧屋的最里头,安烈不放心只让奶娘跟着,便一直抱着她往里走,单手拾起那铁疙瘩来,让她摸摸上边钝了的铆钉,小家伙乐得咯咯直笑。
“哎?安…朱大人,您看这是什么?”奶娘持着蜡烛,一眼就看见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它们本来是放在狼牙棒底下的,现在安烈拾起了狼牙棒,那东西就昭然若揭了。
安烈皱着眉头,把无双递给奶娘,自己弯着腰捻了一点放在鼻子底下细嗅几下,心中暗呼不好,扭头噗的一声吹灭了蜡烛。
“快带无双出去!”安烈没敢把狼牙棒放下,大声喊着小二小三。
“将军,怎么了?”将士们还沉浸在审问俘虏的快活中,听见将军的召唤拔刀就赶了过来,还以为来了新的刺客。
“把蜡烛都移出去!再弄几大桶水来!他奶奶的,被人欺负到这来了!”
众人不敢多问,按照安烈的吩咐把这屋里浇透了才敢重新点起蜡烛。那黑漆漆的玩意溜着墙缝被人散在各处角落里,空气里有轻微的硝味,不是火药还是什么?!
安烈没做过多停留,仔细想了想便命人再去关俘虏的屋子里瞧瞧,果不其然,又抓住了四五个新的刺客,多亏小六和小九坚守岗位,才不至于让这些人把先前的俘虏灭了口。
“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啊,我真是佩服你们的主子,计谋和胆子真是够强的,可惜啊,落到了我们手中!家犬怎么敌得过戈壁上的野狼呢?”安烈说着话,手起刀落,砍下一名新刺客的肩膀,血呈喷溅状流了一地,剩下的人吓得瑟瑟发抖,“我给你们个机会,把话给咱说明白了,爷爷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安烈吓唬完这些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剩下的事,就交给手下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