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分三路,家丁们继续在城中搜寻,安家子弟分两组,一组随陈总管去李将军府上,一组随无双和安烈去城桥等着换人。
月色堂堂,一组人马从无人街道穿梭过去,夜月与无双同乘一匹马,举世与安烈也是同乘一匹,原因是举世不会骑马又放心不下夜月……
夜月伏在无双胸前,嗅着少年身上特有的味道,心里已做好为他牺牲的准备。
无双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轻声抚慰道:“别担心,我不会拿你冒险。”
夜月再次搂紧了他的腰,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哽咽道:“无双,如果这次安然无恙,你能不能……”
“别说话,对方来了!”无双心中只有杀伐果断,没有风花雪月。
马匹一勒即停,双方跳马上桥,霞娘果真在他们手里,嘴里被塞着布拥搡着往前来。
“世子爷,请您下桥吧,让芍药姑娘自己走过来!”
“我如何信你,你先把我的人送还来!”
“这样吧,我倒数十个数,数完让她们自己走过去!”
“好!就这么办!”
无双大声喊完,低头向夜月小声吩咐:“你一会走到顶上就往河里跳,我安排了人接住你,不要怕。”
“十!”对方开始倒数。
夜月轻轻点点头,坚定地朝前走了一步,又立马转头跑回来冲进无双怀里,红着眼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无双没有动,举世在旁边抓心挠肝。
“九!”
夜月松开了他,回到桥边。
“八!”
“……”
“四!”
对方喊到四停顿了好大一会,没再喊下去,似是有人前来通知了什么。
“对面的朋友,怎么了?怎么不喊了?”无双边喊边欺身向前,准备一生变故就把夜月给拉回来。
“无双世子好手段!”对方冷笑一声,“今日算我栽了,人我还给你,还望你抬抬手!”
对方说到这就闭了嘴,一行人大气不敢出看着霞娘从桥对面走过来,小二第一个跑过去把人抱了下来。夜月也往回跑,重又冲进无双怀里,紧紧抱住他,危机已解除,无双便不再任她相拥,安排人取了马车来送霞娘、夜月和不会骑马的举世回王府,自个则谨记承诺,亲自带人前往李将军府把陈总管接了出来。
回宫的路上,无双像个小屁孩似的一直问东问西,陈总管都只是一句“托皇上的福”,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
宫门一开,琳琅的脸映入眼帘。
“你一直等在这?”
“没,我刚回去了睡不着,想着出来看看,刚巧就碰上你。”
“夜里露重,你身子又不好,快快回去吧!我一会送了陈总管就回王府,等明天天一亮我就来找你。”
“可是现在已经快天亮了……”琳琅依依不舍地看着他,风一吹又咳嗦了两声,脸色苍白甚是让人心疼。
“那个,老奴自个回去吧!”陈总管吃力地往马下爬,“世子您送公主回殿吧,咱家会跟万岁爷说一声,您休息休息再回王府好了。”
“这哪行,还离神武殿有一段距离呢!”
“世子您甭担心,咱家对宫里熟,有人来接我的。”
无双往远处一看,果然已有几个小太监点着灯笼往这跑来,手里拿着棉袍,比在自己马上送回去要舒服的多。
“好吧,今日的事多谢公公了,也替我谢谢皇伯父,改日我请您喝酒!”
无双扶陈总管下了马,琳琅的嘴唇已冻的青紫,无双便将马交给侍卫,把自个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将小小的人儿打横抱起,一路狂奔送回她的宫殿。
“你慢点跑,小心磕着。”
“知道了。”无双冲她笑笑,转眼就把人送回了屋子,直接撂在床上。
屋里烧了炉子暖和得紧,无双放下琳琅,自个躺在一侧想休息会,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琳琅不忍心打扰他,便替他仔细掖了被子,又在光下仔细端详着他的五官。哎?脸庞似有红色,薄薄一层也不很均匀,不像特意涂的什么胭脂,那必然是——
琳琅眸光黯淡了不少,看来他带个花魁回家的事不是空穴来风,今日匆忙进宫怕也是为了她吧?
你阿你阿,何时能明白我的心呢?
且说仁亲王府里,有一桩喜事立刻就要办!霞娘被众人迎回来,刚刚进了门,小二就被兄弟们推搡着,哐当一声跪在她面前,举世看的眼直,这是怎么个意思?
“霞娘,我们安家兄弟在这院里跟你一同过了十几年,咱们也该算是亲人了,今日我小二想跟你亲上加亲。往日在一个院里不好说,今日你不见了,我才明白自己这份心意,若是将来有一天咱们注定分开还罢,但若是能有个白头偕老的机会,我小二只希望那个人能是你!我想问一问你,愿不愿意?”
小房间里挤满了人,都瞪着眼睛看霞娘的反应,有几个已然红了眼眶。霞娘环顾四周,最后才把目光定在小二身上,他本就在战场上留了伤,不可长跪,今晚又跟随颠簸着去救她,藏在身后的左脚微微颤抖。
“嗯。”霞娘微微点点头,这么些年了,她也算有了自己的归宿。
子弟们立马炸翻了天,安烈背过人去偷偷擦了泪花,举世心一热,一首念奴娇脱口而出,可惜没人理他。
“夜月姑娘,情当如此啊!”
举世悄咪咪移到夜月身旁,一股冲动推着他也想跪下求婚,却在洪流中不知被谁一直提着,似乎还不止一两个人,搞得他动弹不得。
“是啊!要是无双世子在就好了!”夜月草草应付他一句,揩揩泛红的眼角,去陪着霞娘说话了。
“兄弟们,听我说!咱们明天就办婚礼好不好?”安烈看热闹不嫌事大,夜长梦多,索性就势办了婚礼,让大家伙热闹热闹。
“好!”喜事不嫌快,兄弟们一呼百应。
“既如此,今日即返还安康的名字。霞娘,您姓什么?”这也是安家的习俗,在军中以序号称呼,一成家即返还姓名。
“我姓丰。”
“小三,带人立马去办,把你哥哥嫂嫂的名字写到喜幅上,其余人回房休息两个时辰,天一亮就起来布置院子!”
“好!”子弟们又推推搡搡地拽着小二出了房间。
安烈满脸喜气折回来跟女眷商议:“霞娘你看,咱们晚上开宴如何?两位休息一会,吃过早饭我派人带你们去置办女方的东西,下午我着人把西边的杂房收拾出来给你们做新房,再请夜月姑娘给你打扮打扮,就万事俱备了。”
“如此甚好,”霞娘微微点点头,“可别忘了叫人去请咱们无双爷回来。”
“哦对对对,光顾着咱们高兴了。这小子去了半天,天一亮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去宫里叫他,不必担心。现在请两位好好休息吧。”安烈笑得满脸褶子,临走不忘帮她们把门掩上。
“霞娘,世子去宫里很远吗?”
“许是被皇上留下说话了吧,以前也没在宫里过过夜,甭急,赶明早上一定回来!”
没在宫里过夜,那就是等同于没跟小公主过夜,夜月喜上眉梢,安心歇下了。
天亮了无双还没回来,安烈吩咐好手下的人,带着昨儿买的两份东西进了宫。
世子兼驸马爷无双睡得正鼾,大家都忙了一晚上,有谁不累的呢?所以琳琅也还未醒。院里的丫鬟奴才连着琳琅的生母姨母一块在房门前等候,不知里头是个什么光景,既喜又忧。
陈总管接着信赶紧往这赶,本以为无双送琳琅回去之后能回家的,谁料两人竟在一块过夜了,宫里传的沸沸扬扬,有辱皇家颜面。
“陈总管,陈总管您可来了,快想想办法吧!眼瞅着到了上朝时间,这事可不能再传到朝野去!”
“咱家也急啊!这么地吧,叫人寻个大瓷盆来,当院里摔,问起来就说是底下人不小心,也怪不到谁那去!”
陈总管下了令,院里连摔了仨瓷器,里头才有了点动静,赶紧趁热打铁把丫鬟派进去伺候洗漱。
“事已经解决了,咱家还得赶回去跟皇上交代一声,诸位切记把住嘴。”
“是是是。”众人自然答应,只是这事已经传出去了,还有什么说不说的必要呢?
陈总管前脚刚走,后脚安烈就来了,他还不知无双是在此过的夜,只当无双被皇上留下了。
“黄姑娘,这有些东西是给您和小公主的,”安烈戴着面具,但声音温和,“是昨天我跟我家世子上街挑的,希望你们喜欢。时候不早了,我得去皇上那里接我家世子,咱们改天…”
“朱大人,不必去皇上那了,”黄绯略有些尴尬,放低了声音,“无双世子昨晚上在我家公主房间里……过的夜。”
话音刚落,便见无双迷迷糊糊出现在房门口,他还未全醒,刚从床上下来衣襟有些歪,嘴上还有些发红,这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那什么了嘛!再加上他昨晚是和衣睡的,刚才又醒的比琳琅早,丫鬟一进去就看见世子爷穿戴整齐揉着眼睛坐在床沿,而自家公主缩在床的里侧,衣衫不整,眼圈通红,这简直就是实锤啊,实的不能再实了!
“舅舅,你怎么在这?”无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顾自打着哈欠,“霞娘和夜月她们怎么样了?”
黄姨母的脸色很难看,好家伙,世子怎么刚从公主床上下来,脑袋里还想着那个花魁娘子,人心不古,世道不公啊!
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安烈在心里叹口气,讨饶般向黄绯笑笑,道一声得罪便扛起无双往回跑,跑得慢了他怕自个和无双能被公主院里的人生吞活剥咯!
“姨母,世子爷呢?”琳琅刚洗漱完便出来寻少年的踪迹。
黄绯哪舍得让琳琅知道那些糟心的事,只挑好的告诉她:“世子爷家里有事,朱大人来接他回去了。这包东西是朱大人带来的,说是世子亲自挑了要送给我们公主的。”
“真的吗?”琳琅欣喜地打开那包裹,里头分成两个小包,一包上写着琳琅的名字,一包写着黄绯,“看来还有朱大人给姨母的呢。”
解开包裹,里头尽是些发簪、胭脂之类的女孩子东西,无双平日里只会耍大刀,怎会知道这些东西,想着想着琳琅又满是苦涩,定是那花魁娘子说喜欢的东西,他另买了一份送来的吧。
黄绯也察觉到了这点,眼看自己的小侄女快要哭出来,只能尽力劝她:“自古达官贵人都是三妻四妾,何况他是尊贵的世子,少年有为。琳儿,你听姨母一句,咱们不求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做他的正妻,到时候宗室里记载的照样还是你们的名字,不会有旁的。”
“我明白,姨母,但这事总是强求不来的。”
“傻姑娘,昨儿他都宿在这里了,你们没……?”
“说什么呢姨母,没有的事!”
“在这宫里,最不差的就是无中生有了,你且看那些奴才们的眼神,像不像是有的?”
“嗯。”琳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快要出宫了,到时我再替你……”
话音越说越小,日头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