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未来坐在妙子旁边，两腿抖动着，显得有些焦急。时间已经过了约定好的下午四点。
“怎么还没来啊。”未来焦急地说道。
下午五点试镜就要开始了，可是护理援助专员直到现在还没出现。
“头发全乱了。”妙子右手握着一面小镜子，边照边小声嘟哝道。
因为一直躺着的缘故，发型被压得全乱了。
“你带了化妆品吧，借我用一下。”妙子对未来说道。
“我带的这些东西不适合你吧？”
“饿了还能顾得上挑食吗？”
“挑食？”
“你别管啦，快借我用一下。”妙子催促道。“唉，真麻烦。”
“没想到你用的化妆品还挺高级的嘛。”
“怎么说我也是个女演员。”
“演死尸的话要化死人妆吧。”妙子不留情面地说道。
“好烦啊！我都说了，也有活人的角色的。”
“是群众演员吗？”妙子继续说道。
“不是啦。就算当群众演员也是有台词的那种。”
未来嘴上逞强，其实BS[1]的深夜剧里她也只有一句台词而已。况且全日本加起来，看那部剧的人应该也不会超过五百人。
“还要努力呀，你现在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妙子一边化妆一边说道。
“什么？表情管理我一直都在练习的。”
“不是那个意思。你心里想什么马上就会表现在脸上，这样可是当不成好演员的。”
“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未来不满地嘟囔道。
妙子把小镜子立在床边，把化妆水倒在不能动的左手的手掌心里，单用一只右手开始抹化妆水。
“那个，别太勉强呀。”未来不禁想要伸手帮忙，不想妙子已经自己打开粉底霜，开始搽粉了。
“化妆是女人的盔甲呀。”妙子轻快地移动着粉扑，面容好看了许多。
“哎，不错啊。”未来不禁赞叹道。祖母平时出门应该是经常化妆的。
“要是不这么化个妆的话，就好像没穿衣服走在大街上一样。”妙子说完，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放下镜子，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但是未来隐约看到祖母脸上的老年斑并没被粉底遮盖住。
“涂点遮瑕膏吧，奶奶。”
“嗯？”
“要化就要化得完美一点嘛。”
遮瑕膏是在化妆时用来掩盖痣或者雀斑的。未来在老年斑上轻轻点按了几下。
“好啦。”
“怎么弄的？”妙子好奇地问道。
“你看。”未来拿起镜子对着妙子。
“果然不一样了……谢谢啦。”
“再打点腮红吧。面色看起来不太好。”
“医院里没什么像样的饭菜，胃口也不好。”妙子脸上带着一丝抱怨的神色说道。
“没办法呀。你现在也不能正常吃饭。”
“可惜了我刚装上的假牙了。”
未来没有理睬妙子的抱怨，用刷子沾上腮红在妙子的脸上顺着斜上方刷了上去。刷完后，妙子的面色看上去健康红润多了。
“怎么样？”
“很靓。像电话客服。”妙子美滋滋地说道。
“像什么？你是说在呼叫中心工作的人吗？”
“哈，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还是脑子不行啊。难道是遗传了奶奶你的智商吗？”“其实你是捡来的。”妙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行吧行吧。不过这么一化妆心情也变好了吧？”
妙子左右晃晃脑袋，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还有哪里不太满意。
“下次我给你买个BB霜吧。既能当粉底液用，也能当粉饼用，最近比较流行那个。”未来一边收化妆品一边说道。
“……”
“嗯？你怎么不说话，奶奶？”
妙子突然间沉默不语了。但她并没有睡着，而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或者给你买一支口红什么的？”未来又试着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回应。
“你怎么了，奶奶？”
正当未来疑惑不解之时，门口传来声音。
“请问若村妙子女士住在这间病房吗？”未来转头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深红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是的。您是来做护理级别认定的吗？”
“对。刚才已经和主治医生谈过了，现在需要和若村妙子女士面谈一下。”
“那就麻烦您了。”终于把他等来了，未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认定结束以后，还是要尽早赶去试镜。
“您好，我是护理援助专员仲村。”仲村将公事包放在床边，向妙子打了个招呼。
妙子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奶奶，做认定的人来啦。”未来提醒道。
“妙子女士不能说话吗？”
“不是啊……哎，奶奶，你别再闹着玩儿了。”
“……”
“叫医生来吧。”仲村按下呼叫器。
“奶奶，你说话呀。你怎么了？”未来急得不知所措。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摸了妙子的脉象，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瞳孔，问了她许多话。然而妙子依旧毫无反应。
医生取下听诊器，望向未来说道：“有可能是痴呆症。”
“痴呆症？”
“是的。脑出血有时会引起痴呆症。”
“是痴呆症啊？”仲村边向医生问道，边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什么。
后来仲村又问了妙子几个问题，妙子没有任何回应。未来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代替妙子做了回答。
仲村和医生离开后，未来焦急地望向妙子问道：“奶奶，你没事儿吧？”
妙子没有答话。
未来查了查脑出血与痴呆症，觉得祖母的状况有点像是网上说的脑血管性痴呆症。
已经瘫痪了，又患上痴呆症，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啊……如此沉重、棘手的情形，未来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
“未……来……”
未来听到妙子的声音。
“嗯？奶奶？”未来一抬头，妙子正看着她。
“你能说话了？”
“刚才……有点迷糊。”妙子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是不是头疼了？”
未来稍稍松了口气。或许医生说的痴呆症是误诊了。过些时候再做一下深入检查，一定没什么大问题的。
“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快走吧。不是要去试镜吗？”妙子提醒道。
“啊！”未来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四点四十了。
“糟了！”未来跑出病房。祖母的状况的确令人担忧，但等待已久的试镜也绝不可以失之交臂。
医院的大门外，只有“出租车乘车点”的牌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平时停在那里的出租车竟一辆也没有。
“唉，真不走运！”未来向不远处的一条大路上匆匆跑去。
终于拦到一辆车，下车时未来连司机找的零钱都没拿，跌跌撞撞地朝着试镜的那栋楼跑了过去。此时已经过了五点半。上了电梯，未来按下七层的按钮，又连着按了好几次。一会儿上去了无疑是要迟到了。
出了电梯狂奔几步，终于看到了贴有“《被囚禁的灰姑娘》试镜室”字样的房门。
“我是若村，对不起我迟到了！”未来一边大声道着歉，一边走进试镜室。
她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眼里含泪却又喜笑颜开的女孩子，头上两条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而一摇一摆的。
“感谢各位踊跃参加试镜选拔。”一位导演模样的男子说道。
“女主角就选定16岁的JK了。非常棒！”制作人满脸笑容。未来认得他。
“请等一下！我也是来……”
“啊。你是若村吧。”制作人的目光投向未来。
那眼神像是瞟着掉在路边的一枚一分钱硬币。
“对不起！我祖母病情突然恶化……”
“别演了。守时也是演员的一项工作。你是新人，怎么能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制作人用十分严厉的口吻说道。
“关键时刻缺席，这一点倒是跟灰姑娘有相同之处啊。很遗憾。”那位导演模样的男子小声笑道。
“舞会的群众演员还有空缺，要试一下吗？”那位男子接着说道。
“群众演员……”未来又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心情。今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当上主演了。
不，我不要做群众演员。我要做主角！
然而从嘴里冒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句话。
“请让我试一下。”未来深鞠一躬。
接受群演角色的话，或许还能得到与导演和制作人交流的机会，或许还能在现场被紧急起用成为主演。这些“或许”，对未来来说就像救命稻草一般，她怀着一种买彩票的心情，近乎天真地接受了这一安排。总比一无所获强吧。
未来不住地鞠躬。
“好吧，我们会和你的事务所联络的。”制作人拍了拍未来的肩膀。
“这个世界上，没有好运气的人是走不远的。没有才华的人也一样。”
“对不起。谢谢您了。”未来心有不甘。难道自己真的是既没有运气又没有才华的人吗？
制作人一行人走出房间后，未来双腿一软坐在了地板上。耷拉着头呆望着地板时，一双黑色漆皮鞋在眼前站住了。
“喂，你说要好好表现是真心话吗？你是故意惹我生气吗？”抬头一看，是一脸怒气的大久保。
“对不起……”
“明子可是拿到一个角色了。”
“啊？”
“欺负灰姑娘的姐姐的角色。你啊，你也得像她那样挤破脑袋往上冲啊。”
连那个惹人讨厌的明子都拿到了一个有台词的角色。一想到这里，未来的心情更加低落了。她感到自己和别人之间有了落差。
不过，正如经纪人所说，只有那些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演艺事业上面的人才能够成功，而未来现在却背负着祖母这个重担。
“辛苦您了！”未来大声向大久保道了别，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悔恨懊恼的泪水夺眶而出。
明明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去练习。
明明自己是那么渴望出演这个角色。
未来被心里熊熊燃起的怒火驱使着来到了医院。穿过医院的大厅，她径直走进妙子的病房。
“可恶的老太婆！把我的试镜全搞砸了！”未来在心里怒吼着，一把将病床的隔帘拉开。管她是病人还是痴呆症，那可是我准备了很久的试镜啊，就这么被你毁了，我的梦想全都破灭了！
然而出现在未来眼前的，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女性，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她看。
“你……你是谁啊？”
“啊……对不起，我走错了。”未来慌忙鞠了一躬，合上隔帘。
“这老太太去哪儿了呀……”未来困惑地走出病房，确认了贴在门口的名牌，才发现这间病房里已经换了别的病人。
按着护士告诉未来的房号，她找到了位于二层走廊尽头的一间双人病房。
门口的名牌上有妙子的名字。
“怎么回事，房间这么小……”
未来走进昏暗的病房，同时听到了机器“咔嗒咔嗒”转动的声音。未来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祖母的病情又加重了吧？
拉开左侧的隔帘，未来看到妙子躺在病床上正睡着，呼吸声略有些沉重。看来刚才似乎是杞人忧天了。
机器声是从旁边的病床传来的。未来在妙子病床旁的圆凳上坐下时，瞥见旁边的隔帘下放着一台机器，像是呼吸机。
“太过分了，把病人塞到这么狭小的地方，又不是个物件，这么随意搬来搬去的……”
未来抱怨着，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何尝不是把祖母当成了累赘呢。心里的怒火已经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深深的疲惫感。
妙子最近有些嗜睡。未来心里盘算着，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我真的想成为一名演员啊，奶奶，你一定不要挡住我的路啊……”未来嘟哝着闭上了眼睛。
“试镜怎么样，没选上吗？”
未来被突然间响起的话语声吓了一跳，膝盖一下撞在床边上。放在桌上的塑料水杯摇晃起来。
“不要突然起来啊，吓我一跳。”未来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什么时候起来是我的自由吧？”
“话是这么说……痴呆症有好转吗？”未来边揉膝盖边问道。
“痴呆症？谁？”
“当然是奶奶你了。”
“我现在脑子清醒得很呢。”妙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做护理级别认定那天，你不是不能说话了吗？”
“不知道啊。我是不是那会儿睡着了？”
看来她不记得了，或许真的是痴呆症。不过眼前说着话的祖母，分明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任性要强的老太太。
“那个，试镜怎么样，是不是没选上？”
“……算了，我已经习惯了。”
“说什么呢，就这么轻易认输了？”
“还不是因为……”你啊……未来差一点脱口而出了，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奶奶你的事，我迟到了，所以落选了”，这种话未来还是说不出口。冷静下来之后，她顾虑着对方只是一个半身瘫痪的病弱老人。
“说我没有才华。”未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见识过很好的舞台，也特意去上了表演课，然而才华或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吧。制作人对未来说的那几句话，让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当不成明星了，她心里失落极了。
“才华啊。以前你可是有过的。”妙子的眼神里带着些怀念。
“噢？什么意思？”
“你还在奈保肚子里的时候，还没有起名字。不过已经知道怀的是女孩，所以临时给你起了个小名，叫‘小华’。”
“这名字可真土气。”未来皱起了眉。
“对于家里人来说孩子是最光彩照人的，刚出生时真的像天使一样。”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特别可爱，小眼睛忽闪忽闪的。”
“反正现在已经变混浊了。”未来没所谓地说道。
妙子定定地看着未来的眼睛。
“真的啊，像死鱼眼睛。”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未来没好气地说道。
“就算你是我孙女我也不能说假话呀。”
“我的眼睛有那么差劲吗？”未来掏出粉饼盒照着自己的眼睛。的确有些死气沉沉的。
未来心想，要不要去做个开眼角手术呢？
“未来，人是一种很弱小的生物。每天被生活所迫，慢慢地就看不到那些美好的、让人愉快的东西了，眼神就会失去光泽。你爸爸出生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但他没有韧劲，做生意最后被逼成了那样一副狼狈相。因为这个你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未来心里恨恨地想，父亲的工厂濒临倒闭时袖手旁观的就是祖母你吧。因为家里没钱，小时候未来连补习班都上不成，和朋友们去野营时，也只能坐着家里工厂的小货车过去，那时的未来在同伴间有些抬不起头来。
妈妈经常说：“你奶奶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守财奴。”
为什么家人之间总是争吵不休呢？未来是捂着耳朵长大的。成长在这样充满硝烟的家庭里，身上哪会有什么才华呢？未来心里变得无望起来。才华这种东西，有的人自然有，没有的人永远也得不到。
“就这么认输了？”妙子问道。
“才没有呢。总有一天……”
“别撒谎了。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悲情剧里的女主角。好像在说这不是自己的错，都是周围人的错。”
“啊？”未来又看了一眼妙子。她会读心术吗？
“但是未来，说自己没有天赋，这只是一个逃避的借口罢了。因为没天赋所以没法子、认输吧、放弃吧，这是自暴自弃。”
“我没有这么想……不管多难我也一定要当上明星的。”未来打起精神逞强着说道，妙子却已经打起了盹。
“哎，听到了吗？话还没说完，别睡啊。”未来耸耸肩，站了起来。
走出医院的大门，未来发现自己方才糟糕透顶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难不成是受到祖母的鼓励了吗？
翌日清晨，未来来到位于惠比寿的事务所。她像往常出勤打卡一样，正准备将挂在墙上的名牌翻过来，一时之间却没找到自己的名牌。
“咦，怎么回事？”
凑近了仔细一瞧，终于在一排名牌的最下方找到了那个写着“若村未来”四个字的名牌。
“什么情况，太过分了……”
“哟，这不是倒霉的未来姐姐吗？”转头一看，是明子，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我怎么倒霉了？”
“我听说以后我们的名牌就是按成绩排位了。”明子伸出手将自己处于中央位置的名牌翻过来。
“选上一个坏心肠姐姐的角色，看你那个得意劲儿，也太夸张了吧？反正那个角色也不需要什么演技，演起来应该很轻松吧。”未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心里一半儿都是嫉妒。
“唉，你这灰姑娘也真是可怜啊，王子总也不出现。”
“说什么呢！”未来伸手扯住明子，明子也毫不相让，敏捷地反手抓住未来。
未来对明子平日里的言语做派早已忍无可忍，明子对未来似乎也多有不满。两人撕扯起来，拳打脚踢，不过双方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脸。
正当未来对准了明子的大腿准备狠踢一脚时，手机响了起来。
“等一下。都说了等一下啊。停！”未来一把推开明子，掏出手机。
这个电话说不定和工作有关。
“您好，我是若村。”未来柔声道。
“我是福利调查员山下。”
“啊……您好。”未来的话音低沉下来。最近似乎每天都会通过某种形式和医院发生联系。
“护理级别认定的结果出来了，我通知您一下，判定的级别是五级。”
“啊？是最严重的那个级别吗……”
“因为有痴呆症的倾向，所以判定的结果也综合考虑了这个情况。”
“这样啊……”
“有了判定结果就可以向护理机构提出申请了。您去政府部门办理申请手续吧。”
“明白了。谢谢您了。”未来怀着沉重的心情挂断了电话。
等待了很长时间，得到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说，护理援助专员判定祖母自己一个人无法上厕所、洗澡，无法自主进食。难道真的是痴呆症吗？
从结果来看，祖母的病情似乎不会好转了。未来忽然感觉到一阵胃痛。
这就是现实。一副无法逃脱的枷锁。
未来觉得眼前的一切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要达到三级就可以进入特护养老院了，而祖母的病情已经达到了五级……
未来脑子里浮现出祖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她像是求助般地打开手机查看特护型护理机构的介绍。或许其中会有一些风景优美、服务周到、像度假胜地般令人心情愉悦的地方呢。
未来把随身物品放入寄存柜，一心一意地在手机上查起资料来。她看到一篇文章，内容写道：“多数人进入特护机构需要等待一段时期，但护理级别越高，越可获得优先安排。”
“也就是说，护理级别是五级的话就更容易进去啦？”未来喜不自禁。
不过她心里马上涌起一种罪恶感。祖母病情严重，自己却欢呼雀跃起来，怎么说都不像话。
“喂，你这个老女人。你笑什么！”明子又过来了。
“烦不烦啊！”未来出其不意地冲着明子的肚子就是一拳。
“你干什么！”明子也一拳打了回来。两人再度厮打起来。
“你们俩快住手！”大久保飞奔过来，急忙将两人拉开。
“我明天再来。”未来重重地关上门，向外跑去。
小姑娘们都向她看过来，似乎都在笑话她这个没有出头之日的前辈女演员。没错，她们一定是这么想的。未来感到无地自容。
“为什么会这样啊！”未来在电梯里质问自己。
未来讨厌的不是明子，而是因为祖母的护理级别高而暗自欣喜的自己，那么卑鄙，那么令人厌恶。自己的内心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阴暗了呢？
未来走出玄关。外面下雨了。
“奶奶……如果说奶奶是坏人的话，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未来径直走出自动门。淋湿就淋湿吧。
刚一出门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怎么了未来，怎么这副表情？”阿透撑着伞站在门边，微笑着看着未来。
阿透怎么会在这里？！
“阿透！”未来不假思索地一把抱住阿透。
一股柑橘味道氤氲开来。是阿透过生日时未来送给他的香水。看来阿透一直用着呢。
“被人看见了。”
“不管了。”未来紧紧抱着阿透不肯松开。
阿透抬起手轻抚未来的头发。未来觉得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了。“你怎么来了？”
“来附近办事，想来看看你。”
“就这样抱着我。”
“……好。”阿透伸手拥住未来的腰。
这个人怎么这么好啊，我需要他的时候总会及时出现。未来放松下来，开始小声地抽泣。
“发生什么事了？”阿透问道。
“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所以除了哭，再没有任何办法啦？”阿透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对未来说道。
“嗯，只有哭。”
“我们换一个暖和点儿的地方吧。”
“哪儿都行。”
两人坐电车来到阿透的住处。未来在沙发上坐下来，沙发上也散发着阿透的味道。她窝在沙发里有些昏昏欲睡，这时阿透端来一杯热奶茶。
“哇，谢谢！”未来闻着杯里散发出的香甜气味喝下一大口，一股甘甜的暖流将身体里的倦意全部驱散了。
“灰姑娘不是应该起来多干点活儿的吗？”
“因为王子对她很好所以灰姑娘不用干活儿了。”
“给你泡奶茶就算足够好了吗？”
“足够了。”未来把头倚在阿透肩上。
“未来，暑假我们去宫古岛吧，我想去看那座新建的大桥。”
那座桥建在一片翡翠绿色的大海上，阿透曾经在电脑上给未来看过照片。
“很漂亮的一个地方呢！”未来感叹道。
“开车在大桥上穿过，感觉一定很棒吧？”
“嗯，我们去吧，我也想去！”
光是想想已经让人心潮澎湃了。存的钱应该是够用的。还可以顺便在冲绳拍一套泳装写真，给事务所做宣传用。防晒霜要多买点。另外便利店那边也要早点联络，提前换个班。
“那就早点跟事务所申请吧。”阿透的嘴唇轻轻吻了下未来的头。
“啊，但是……”未来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难道……是在担心奶奶吗？”
“嗯。不过我们暑假去的话，那会儿奶奶应该已经进特护了，一周去看一次就好了。我们去旅行前手续应该都办好了。”
未来打消了心里的顾虑，脸上露出笑容。暑假之前，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处理妥当。
“那就好。泳装我来帮你挑吧？”阿透问道。
“少来，看你那色色的眼神。”
“才没有。”阿透抱住未来。
“就有！”
未来望向窗外。不知不觉间雨势已渐渐变小了。这场雨来得恰到好处。
注释：
[1]BS，株式会社BS日本的简称，是日本的一家广播卫星电视公司，也是日本最早一家实行24小时播出的电视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