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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祭战魂

十五的月光撒落到几十里的平原,如同白昼。任何事物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光线幽冷。一马平川的万物,如同打了霜,冻人入骨。

战争之后,没有硝烟,只有死的沉寂。战场拼杀的结果,就是一座坟场。平原上横七竖八的铠甲,反射着惨白的光。中国的史书上很少记录战争的过程,都浓墨于将领的智慧。于是鲜血变得很廉价,伴着热气喷溅得到处都是。记录的文字仅仅是“军败”、“军十万,卒”??????

小篆中的死字,是左“歺”右“人”,简单的来说就是骷髅的样子。死亡是自从有生命以来都永远无法克服的威胁,所以人们谈及死这个字,至少会有不快。

几十万大军生死相搏几天几夜后,留下遍地士兵的尸体,密密麻麻的摆在平原上,肃杀的风卷着似有似无的虫鸣,铃铃唧唧不停,血腥味弥久不散。

有群狼贪婪的嗅探这份饕餮,竖耳,头前倾着悄无声息,谨慎的碎步前进。他们缓移至这坟场的东北方时,竟突然徘徊停止不前。它们在犹豫,它们在踌躇,面对如此的大餐。虽有饥饿的驱使,却也不敢跳入其中果腹。

头狼突然望天嚎叫,从狼们随声附和。他们一面叫,一面焦急的左右来回奔走,不时发出低沉的闷吼。看样子不是呼朋引伴,它们像是要驱赶敌人。

动物都有天生的本能,特别在遇到威胁的时候,表现得更有预知感。

此时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在平原的西南角。高个子右手举着火把,左手牵着比自己矮一半的小人儿,缓步走在幕天的坟场上,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这并不是因为年纪的原因,实在是士兵们的尸体太多,他们要向前走,却不能踩踏任意尸体。

这是出于他们的身份,也是出于对这些死者的敬重。

二人走到坟场的中央,举火把的高个子停了下来,把手里的火把用力插入泥土后开始咏唱:

枫林兵主兮~逐鹿!

妖鳞战虎兮~啸怒!

献祭战神兮~傩舞!

将士英魄兮~归途!”

声音苍老而浑厚,即便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他的声音都久久不绝。高个子一边咏唱,一边弓着背从怀里掏出粉末,开始以火把为中心画图腾。咏唱三次的最后一个字时,图腾也就画完了。老者这才伸直了身板,拍了拍腰。

站在一旁的小个子问道,“爷爷,这是给蚩尤献祭?”声音童趣而灵动。

爷爷叹了口气,“是啊,这是为帝王的士兵念悼词!自古蚩尤是战神,要请他收走战死将领的灵魂。”

孙子很不解,“爷爷,每年你外出都是为了做这件事吗?”

爷爷摸着孩子的头,微笑道:“也不尽然这样,现在年岁不好,兵荒马乱,连年征战???????”

爷爷吸了口气,环顾四野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右手握紧孙子的手,缓缓道,“爻儿,现在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也不要问我任何事!如果害怕,就抱住我!”

孩子点了点头。

爷爷继续咏唱道:“原之兽兮!疾走勿停留!此地为战神祭坛!是战魂的彼岸!”

咏唱完毕后,爷爷口中念词,挥手指向图腾,图腾燃起赤炎,连着火把一同剧烈燃烧,串起的火焰有丈余。火光映照地上的图案。是展开双翼的三足鸟的模样,张爪要抓住木杖的样子。看到火光头狼停止了嚎叫,带着狼群夹着尾巴三步两顾的走了,一路的呜咽和恐惧,还有不甘的样子。

老者从怀里摸出一支笛子,开始吹奏。笛声总是在角、徵、羽三个音阶上转换,时而低沉,时而亢亮,听着让人压抑,战栗。

乐声持续半柱香的时间,只见一白色大鸟停留在火把上空,竟不知从何地飞来,也不知何时出现。这鸟扇动着长约两丈的翅膀,完全不惧火焰的徐徐落在火把上,身上的羽毛却一点也没有被烧着。平常就算是只鸡,煽动翅膀,也会有噗嗤噗嗤的声音。可是这白鸟扇动翅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它全身雪白,喙和脚也都是白色,怎么看都像一只放大的乌鸦模样。

大鸟身长六尺有余,每片羽毛的边缘上都有玄月一样亮边。羽毛反射跳动的火焰,火光从颈一直跳到超过身长两倍的三片尾羽上,三片如同孔雀翎毛一样的尾羽中心也映照着火焰的狂舞仿佛整只鸟都着了火。最奇怪的是,它如同火中图腾那样长着三只脚!

风停了,虫鸣没有了,一切都静下来。静的让人害怕,像是有人用手按住了所有声音。

这鸟歪着头听老者,感觉很好奇,突然间它身长脖子嘶哑的仰天长啸,“唔??????哇!”,这刺耳的声音像利剑一般似要穿破万物,传遍四面八方直达苍穹,甚至连每片草叶都在颤抖。

片刻间,月光似被乌云遮住,一阵嘈杂且尖锐的叫声从天空上奔袭下来,并不断变强变大。无数只有拳头大小的黑色小鸟从天而降,啸叫得令人不安,让人发狂。

爻有些害怕紧紧抱着爷爷的腰,闭着眼睛。

老者用长袍盖住两人,蜷缩起来,嘴里不停的念唱。吵杂声中,爻只是依稀听到“女娲的笛会放逐不安的痴妄,伏羲的琴会荡涤战魂的怨念,以玉珏之灵,护我真身不受火侵”??????

迷迷糊糊的,爻竟然睡着了。

等到爷爷打开长袍叫醒爻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日出的光景,遍地只剩下白骨和盔甲。那个伸长十多尺的大鸟也不见了,留下看似没有烧过痕迹的木杖和烧尽的草留下的黑色图腾。

朝阳照在盔甲盾刃上,闪耀的竟是金色的光!

爻儿看着这样的情景,倒有些呆滞了,在他的意识中本来死亡和战场是悲怆而萧索的景象,怎么在此时此刻,变得神圣庄严。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和爷爷完成祭祀的过程,有太多太多的不解在孩子的脑子里萦绕,他想发问,却看见爷爷一脸的凝重,便不作声。

老者看出孙儿的迷惑,慈祥的摸着孩子的头:“爻,这就是我们族人存在的意义,我们要送走仇恨,祭奠亡灵,让这片土地不至于被诅咒,让它仍然有生长万物的希望。”

爻的爷爷拔出木杖,左手并举杖指天,嘴里念叨莫名的音节,大声呼喊:“以木作本,火起烟来!”语毕后他猛然振臂,木杖顿时冒起浓重黑烟,这黑烟浓而稠,像狼烟。

而后东边数百丈处也冒起一股黑烟。

不到半个时辰,大概百人左右,由一名骑着白色战马身披银甲的人带领的队伍,从东南边由远及近走了过来,走到战场边缘,就分成了若干小队,边走边将白骨和盔甲分开,把白骨聚拢到起之前图腾的周围。

爻想要去帮那些士兵,老者拉住了他,皱着眉对爻摇了摇头。

士兵们一边堆,老者牵着小孩一边退,最后这十多万人的骨骸,竟堆成一座小山。他们的盔甲都被整齐的堆在了旁边。胜利者,有权拿走战场上所有的东西。

在所有的骨骸都堆放好之后,士兵们全部列为方阵。站在了骑马人的身后。老人便开始念咒,骨堆燃了起来,只见蓝黄红三色火焰交替缠斗,隐约听见人声呜咽,竟不见任何烟也没有火与风交叠产生的呼呼声,让人说不出的压抑。没有风的平原,万物凋零,是让人窒息的平原。

也就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如山的骨堆就烧尽了,化作齑粉,随风向东方飘散。此时骑马带队的人,缓缓策马前行,在爻爷爷面前喝马停住,下马走到老者跟前,左手扶住腰间剑柄,右手握拳靠在左肩前,右膝向前左膝跪地向老者行礼:“谢谢元先生为这次战争的亡灵们祝祷!”

所有的士兵也都放下武器,单膝跪地向老者行礼,连下跪的声音都一致。

爻的爷爷并无表情,上前扶起骑马人,所有的士兵这才又站了起来。

“孙将军”老者微笑着对骑马人说,“这一仗辛苦你们了。”

孙将军没有注意到老者的情绪,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多谢元先生,那就请元先生到帐下一聚可否,我军已摆好庆功的宴席。”

元先生摇了摇头,笑着说,“刚才徒弟们于十里开外备马等我了,而今对韦将军的嘱托,我也已经完成,现急于归家聚谈族人的要事。”

孙将军的眉头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顷刻回复笑容:“哦?那我就不耽误先生了。”

还没等元先生说话,孙将军大声道:“王副将何在?”

方阵的第一排中央,一名铜甲士兵出列应声:“诺!”

元先生见状立即打断,拱手道:“孙将军,此去回乡路途中,我等会经过烟瘴之地,如派人护送,不仅易招致敌军尾随,我也不能照顾好您的属下亲兵,等我回去之后,立即修书韦将军那里,告知安好!并将送一份大礼至丞相处,这样不至于孙将军难做。”

孙将军面露难色,笑道,“呃,此番邀请实属军令如山,但元先生此举甚好,依先生便是!”

元先生行礼,“多谢将军成全。”

孙将军抱拳回礼,“恭送先生!”

元先生笑道,“老朽经过一夜的祭祀,耗费不少元气,须向将军借马一匹。”

孙将军大笑,“此事何妨”顺手牵过自己白马的缰绳,“雁翎虽不是什么千里良驹,只要能帮到元先生,也是我孙某的荣幸。”

孙将军拍了拍雁翎的脖子,“先生与高徒汇合之时,便去掉马嚼,它自会回营找我。”

说到这里,孙将军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自豪。

元先生左手接过马缰,白马鼻里哼出声,嘴也上扬,有些烦躁,要挣开缰绳,孙将军眼中又露出些讥诮,似要看看元先生的本事。

正当雁翎要挣脱时,元先生右手按住白马的鼻梁,与马对视,并轻轻拍了拍摸了摸马头,“好马!”

这白马居然就俯首帖耳的闻起元先生的味道。

孙将军的脸上倒是露出一点惊讶。一般战马是认主人的,特别是这种跟随军征战沙场的良马,也会像主人一样,戾气暴躁,不容主人以外的任何人侵犯。可仅仅被元先生拍了两下,就顺从俯首,确实让人很吃惊。

元先生把孙儿扶上马,自己踩着马镫一跃而上,不像古稀老人倒像个三十来岁厉兵秣马的将士,他双手抱拳,“多谢!”

孙将军还礼“保重”,但目送元家祖孙远去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他迅速举起右手握拳,只有拇指和小指伸直,从列阵士兵中立刻闪出三名灰衣人。

之所以叫灰衣人而不叫士兵,是因为这两人的并无身着盔甲,身着灰色麻布衣裳,蒙着面。

三人出列之后,也没有看见方阵列队中缺少一个空位。

眨眼间,三名灰衣蒙面人呈品字形排列,右手握拳于左肩,左膝单跪于孙将军面前。

孙将军问:“暗蝎、夜蛾、黒蛟何在?”

排头的灰衣人回答:“昨夜元震祭祀,两人不知所踪,但据夜鸮回报,在二十丈以外发现两具骸骨,均着灰衣,不见皮肉。是暗蝎和夜蛾的衣物,黒蛟下落不明。”

孙将军紧皱眉头片刻,嘴唇微动,“嗯”了一声。带头灰衣人抱拳诺应,闪回列阵中,也不见列队多了三个人。

王副将有些心急,双手抱拳,“将军,元震请不去,又殒命一队貂隐,这如何复命!”

孙将军也没有遗憾的表情,反而笑了,王翔,你可知马缰绳上抹了什么?

王翔摇头:“恕属下愚钝,属下不知,冒昧的请将军明示。”

孙将军多少有些得意:“明知这元震有进退之术,偌大平原,除了借马,就别无他法。早知他或遁逃或隐蔽,想要请到他也绝非易事,而军师也早料到元老儿不会轻易听命于我,便赐给潜香一盒,他双手沾染此物可留存半月。”

王翔大悟道:“哦~!潜香香味能十日不散,倘若遁逃,我们自然有办法知道他们的行踪。”

孙将军笑道:“这只是其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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