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风忽作,一道闪电如同剑光般划破黑夜。紧接着,惊雷破窗而入。
没有一点点防备,尼尔停止了呼吸。
他曾设想过自己会在一场意外中死去,却未想过结局会是如此。
同样,他也没想过会死而复生。
伴随一声急喘,空气重新填满肺部,感受血液恢复循环,身体机能状态渐趋正常…
在亲身见证下,他复活了。
只是,身体出现了异状…
记忆在衰退。
另一道精神力在蚕食他,另一个“他”试图将他的记忆带走,成为“他”的附属品。
但这一过程显然出现了问题,以至于母亲推门而入,怔了几秒钟也认不出她。
“敲门没反应,我只好不请自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门前,“动作快些,不要让客人等太久。”
“亲爱的尼尔,我在和你说话,你好歹给点反应!”
“抱歉,母亲大人…”王丘平迟疑了几秒钟,说出一个拗口的称呼。旋即,他随口问了一句:“什么客人?”
“你是问哪些客人?”母亲犯疑。
见尼尔眨巴眼睛,神色木讷,母亲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快步靠近,伸出手背贴在王丘平的前额上好一会儿,确定不烫手,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道:
“呼,没有复发,真是太好了,多亏了艾克医生连夜赶来为你看病……”
王丘平则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闹哪样?自己明明是个孤儿,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妈来?嗬,妈就妈吧,还非得喊成“母亲大人”……
什么年代啊!
呃,什么年代?左看看,右看看,屋内陈设和他生活的世界差不多啊。
要说不同点,就是比他住的地方要高几档,和电视里的豪宅内景差不多。要是冬花姑姑看到这屋,肯定向往极了……
“亲爱的尼尔。”母亲一声呼唤,将王丘平思绪拉回。
“大病初愈,本应该让你多休息,但今天是你十六岁生日。成人礼早在一个月以前便定于今日十点举行,邀请函全数发出,为你庆生的客人正陆陆续续赶来。所以今天你得打起精神去会客。
有不少可是你亲自邀请的朋友,比如艾莉,比如卡夫。想必有他们陪伴,你会表现不错。但不能太受累,要是不舒服及时告诉我,好吗?”
听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王丘平又是一愣接着一愣。未免引起母亲怀疑,他点了点头,敷衍了事。
母亲叮嘱完毕,赶着出去招呼客人,宽敞的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人,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一松。
与此同时,王丘平的精神力终于以绝对优势主宰这具崭新的身体。
站在全身镜面前,他恍然如梦。
这具崭新的皮囊和自己之前那具别无二致。唯一有别的是这具皮囊里包裹的血肉和脏器是健康的,和年龄相匹配。
至于自己的精神力为什么会占据这具身体,为什么契合度高达百分之百,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他没有答案。
突兀的敲门声传来,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尼尔少爷,该出门了。”
“马上。”王丘平赶紧回了一句。出门之际,目光定在剑架上。
或许是出于原主习惯性动作,又或许是这把剑和弥留之际先生赠予的那把剑颇为相似,他握住它,走出了房门。
“尼尔少爷。”早早候在门外的青年人点头尊称道。
“皮丹。”王丘平顺口叫出对方的名字,可见对方在原主记忆里有多深刻。“你要带我去哪里?”
“后院。”皮丹低声回答,“听说前厅来了一位贵宾,先生正在与他交谈,不便打扰。”
“先生?”王丘平喃喃自语。脑海里浮现出先生的音容笑貌。
临死前,先生笑着叮嘱他要好好活着。他不明其意,明明都快死了,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
却不曾想,他居然活了下来。匪夷所思的是,他换了具身体,换了个身份,似乎连同世界也跟着换了。
“是的。清晨我去马厩放草料的时候亲眼见到先生的马车停在里面,昨晚我很晚才离开马厩都没见着,想来今天是您的生日,先生特意一大早赶回来……”
皮丹总是尽所能地向他汇报所见所闻。言语间,背后在做小动作。
“你在做什么?”王丘平看出端倪。
“没…没什么。”
“你撒谎会结巴,别瞒我。”
“好吧。您如果不嫌弃,请收下我为您准备的礼物。”皮丹显得有些紧张。
在征得少爷点头同意之后,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别在身后的左手,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出现在手掌上。
皮丹弯下腰,恭敬地递出礼物:“希望您喜欢。”
王丘平打开木盒一看,里面竟是一绰红色的毛发。
“这是?”
“剑导士的恩赐。”
皮丹在前引路,王丘平尽可能与他保持耳语距离。
“据说编入剑穗之中有助于提升剑气。少爷痴迷剑术,虽无所成,但也贵在坚持。想必有它庇护,您定能在成年礼上拔剑出鞘,扬眉吐气。”
仗着平日里尼尔宽厚以待,皮丹自顾自地说着,即便后知后觉语带冒犯,也不以为惧。
生活在文明平等世界里王丘平更是不会为此生气,他在意的是内容。
拔剑出鞘?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手中紧握的长剑,暗地里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剑柄,正试图发力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闯进了他的视线。
“孱弱的身体不试为妙。”来者嘴角带有清浅的笑意说道。
正当王丘平努力回想对方信息的时候,皮丹躬身谦卑道:“莱恩少爷,您好。”
王丘平察觉到,在皮丹不得不施以恭敬的言行下潜藏着敌意。
又或许是因为感受到自家主子不悦,皮丹才会如一面墙一般横在他与莱恩之间。
莱恩是叔叔威尔逊的孩子,年长尼尔一岁,是尼尔的堂哥。
不禁颤抖的身体在告诉王丘平,莱恩是尼尔的噩梦。
捕捉的记忆也证实了这一点。
高大魁梧的莱恩喜欢背地里欺负他,比莱恩更高大更魁梧的皮丹可以充当他的保护伞,这是尼尔愿意亲近皮丹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滚开,你这个卑贱的家伙。”莱恩以命令的口吻喝斥皮丹。
皮丹一语不发,低下头硬生生挨了一记耳光。
“你一而再再而三扫我兴致,可知激怒我的后果?”
皮丹依旧不吭声,如若顽石杵在原地。
又是一巴掌高高扬起,迅猛落下时,却被一股外力挡在半空中。
“打狗也要看主人。”情急之下,把皮丹比作狗,王丘平暗地里道了声歉,在安抚好颤抖的身体后,他终于挺直腰杆冲了出来。
莱恩一把抓住打疼自己的剑身,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一场大病没有要你的命,反而烧坏你的脑子。小尼尔,你居然敢反击,让我很不高兴。下次,我保证,你这只旱鸭子可不会出现在自家泳池里,而是亚逊湖。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你溺亡为止!”
这番恶毒的话竟然是出自堂哥之口,王丘平打了个冷颤,汗毛竖起。
他努力回想与莱恩的种种,除了被欺负就是被欺负,并无半分亏欠,为什么会憎恶到要他性命的地步?
只见莱恩沉着脸,大力甩开剑身,转身离开,融入后院宾客之中,又判若两人,彬彬有礼,引来不住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