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年前，我曾在北京的一栋6层高的老小区楼里住过一段时间。
楼上曾有一对很奇怪的夫妻，男的几乎天天要被女的打哭。
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被打到痛哭流涕。
左邻右舍经常看到男的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控诉他媳妇儿打了他。
你是不是会问：难道他媳妇儿是个膘肥体壮的悍妇，厉害到连男的都打不过她？
不不，恰恰相反，他媳妇儿非但不强壮，而且还是个病人，一个得了先天性脑瘫的病人。
就是走路必须要弯成一个问号，上楼都没有重心的那种，但语言表达其实还没什么问题。
你可能还会纳闷儿：那这男的应该也有什么身体残疾吧，不然为什么会娶一个先天不健全的女人？
他其实看上去是健康的，四肢健全、相貌周正。
但听说，这男的在一个偏远山村里长大，因为个头儿小一些，从小就被霸凌，到很大了还在流鼻涕，害怕的时候会尿裤子，总之是很多人眼中的笑柄。长大后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太过腼腆，看上去窝窝囊囊的，去做保安人家也不要他，家里人托了关系，好歹找到了一份开垃圾车的活儿。
媳妇儿虽然行动不便，但脑子还是比他灵光的，经常看他一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就搓火，甚至动手打他。
就这么一个人，任凭他媳妇儿如何打骂他，他都没还过手，还会有些丢脸地哭鼻子，但哭完之后，每天还是雷打不动地背着媳妇儿上楼下楼。
嗯，他家住6楼啊！
后来，他媳妇儿得病过世了，我再没听过他哭，每天在楼道里擦肩而过，就看到他佝偻着背、倒背着手，一个人上上下下，见人也不打招呼。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年的光景，楼下下象棋的老大爷看着他太可怜了，有一天喊住他，说要给他再找个媳妇儿。
他竟然猩红着眼睛，咆哮起来，骂人家老头儿多管闲事儿。
把人家大爷气得提着马扎儿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他左右环顾，确定没人了，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道：“不找，我就不找，没了她我谁也不找。”
我在二楼洗碗，往下看时，被这一幕戳得泪如雨下。
后来，这个世界开始流行一种病，说自己丧失了喜欢一个人的能力的病。
这时候，我就会想起他。
2
“科学松鼠会”流出来一种说法：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颗小星球，逝去的亲友就是身边的暗物质。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总有一天我也会坍缩成一团黑暗，但更遥远的未来，会有人在千万光年之外，看到我们曾经存在，知道我们从未离开。
第一次看到这段话，就热泪盈眶。
可能每个差点儿放弃自己的人，都能领会这其中的感伤吧！
你遇到过一个第一眼就想嫁的人，不知好歹地去讨好、去纠缠，每天活在“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的死循环中，终于一朝失手，他不要你了。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别人失恋也会像自己一样难过？
你想，肯定不是，骗人的，全世界都没有你难过，你最难过。
大哭，号啕大哭，醒来就哭，哭累就睡。过了些日子，你发现这样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总要走出来的。
这样吧，去把你们一起吃过的东西再吃一遍，去把你们玩儿过的地方再玩儿一遍，去把他许给你却没兑现的礼物买下来藏进储物箱，然后，就忘了他。
你这么说，也这么做了，虽然中间一度有几个瞬间又坚持不住了，但你发现哭得再大声他也不会来抱抱你了，也就耸耸肩作罢了。
后来，你来我往的茫茫人海，你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去爱。
有人看你孤独得像条狗，推给你一个名片，告诉你这是一个阳光硬朗的帅哥，你交往交往看看。
你点头，说，好。
结果一个月后，朋友跑来臭骂你一顿，质问你，通过了人家好友，为什么不聊聊？不聊怎么相互了解？不聊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你紧锁着眉头，说了三个字——怕麻烦。
3
我30岁之前，也常常会在结束某段痛苦的恋爱关系时，默默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费那个心了，太伤神。
辛小雅也是这样的人。
她干净、整洁、爱笑，长得也不赖。
我俩在同一个单位上班的时候，每天中午，她会跑去热饭，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回来，当着我的面儿，一副好心肠的样子，挑出饭盒里的肉非让我尝尝，当我吃下去的时候，她会突然哈哈大笑着说：“看着吧，早晚把你养成一个‘死肥宅’，然后让你走在我身边，这样咱俩出门逛街的时候，臭男人们就不会光看你不看我了。”
辛小雅其实很好玩儿，是那种女人见了都想娶回家的姑娘。
可偏偏，30岁整了，没谈过一次恋爱。
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有问题。
我问她是不是没需求啊，她眨巴着眼睛说，上次硬着头皮试了一个男的，结果只是第一次见面，那男的就要把手伸到她内衣里摸来摸去，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美好，反而觉得，很恶心。这么一个恶心的人，又怎么让她试试看？
她说，她也不是有什么执念的姑娘，但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抵触得那么厉害。
这些年，她还试过网恋，相亲软件也下满了一手机。她可以用一天的时间决定喜欢上别人，第二天就约会，第三天就垂头丧气地说不喜欢了。
说起来，也确实有点儿缺德，一开始你也没说不愿意，人家的热情被你点燃了，你却一扭头撂挑子了，算哪门子事儿啊！
“像我这样不着调的人，还不如别去开始，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她得出这个论断的时候，有些哀伤，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谈恋爱。
于是，她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
她妈喊她回老家，她也不回去，她一个人过得挺习惯的，讨厌有人突然跟她建立一种亲密关系，通过这种亲密关系，她就必须跟这个人分享自己屁股上的胎记、看电影时的懒人沙发，和一切。
就像是韩国电影《结婚礼服》中，国民娃娃素雅对着自己的单亲妈妈说出的那番话：
我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吃饭，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怎么就不能一个人过了？
当一个人习惯了自己完成一切的时候，就会抵触陌生人的介入。
当一个人单身久了，心里的小鹿不再乱撞，自然就老了。
4
我认识一个小姐姐，超级能干的那种，每天过着有票子、有房子的滋润日子，穿衣服极有品位，你可以在她身上随时找到当季的流行元素，她还很会帮人搭配，不管你是什么体型的姑娘。
嗯，我们就是因为这个认识的。
我跟她说，好羡慕你啊，这么有事业心。
她一听，手里的咖啡勺突然停住了，眉毛挑了一下，注视了我一会儿，说：“因为我心里没有别人可以放啊，那我就只能放上事业心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伤感的热爱工作的原因了吧！
年少时，我们会因为对方超过一分钟没回短信，就闹得鸡飞狗跳，彻夜难眠；现在，了解了人生多数时候只是徒劳后，再也没办法像当初那般为一个人紧张到吃不下饭。
既然余生漫长，无人可爱，便想方设法把心填满，暗示自己：依然单身，是因为没空。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贵为“单身汪”的你，不是不想怦然心动，而是不知不觉中，心中小鹿已老去。
微信聊个天，你懒得介绍自己；被人误解，你也懒得辩解。
很多人，单身至今，都喜欢对一切突然到访的缘分说一句：算了吧！
《我可能不会爱你》里说：懒得交新朋友的原因，是因为懒得重新交代自己的人生。
可能说的，就是你这种小鹿老去，再也不会乱撞的人吧！
但是，连取得小动物的信任，都要跟它贴得很近很近啊，何况是人。
你要想穿上铠甲，可能就是要先露出软肋啊！
所以啊，不要着急说什么以后再也不会怎样的鬼话了，未来的事儿谁知道呢！
还是满怀希望地抱抱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