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都不用纪则年说,工作人员拿着他的手机,问他这个谁是不是他的家里人,从他迷离的眼神里都能分辨出来。
尽管清小然跟纪则年澄清过,明确表示这是自己的号码,不是纪念的另外一个号码。可基本上常年都属于脑子不清醒状态的纪则年,也根本听不进去呀!
他就没有改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改,他就一直都把清小然的号码当成纪念的,毕竟打这个电话,一般也都能找到纪念。
所以清小然大半夜的又接到了电话。
他这些天都处于失眠的状态,不到凌晨四五点是没有睡意的。有时候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清小然甚至都想过要一死了之。
可转念想到自己的父母都那么大的年纪,他这样做实在是不孝。他对得起谁?
他谁也对不起。
对不起生他养他的父母,对不起纪念,对不起一直都把他当成好兄弟的曲蝉,对不起纪忆,对不起任何帮过他一把的人。
接到陌生的电话,清小然的心情都比从前坦然得多,在他眼里,就默认每个陌生的电话都是问自己要债的。
时清妍找了那么多人恐吓他,不就是希望他自杀么。
那他就偏不让她如意,他就认真的接听每一个电话,跟他们讲道理,然后气的对方把电话给挂掉。
这么晚了,正经人谁会找他?清小然理所应当的就以为是时清妍的手段,他接了电话,静静的等待对方说出那些威胁恐吓的话术。
然而。。。
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原来是纪则年惹事情又想找纪念,他想到纪念这次不计前嫌的把自己给弄出来,还给他的父母找到了很好的住处。虽然他很快就搬离那里,但至少纪念这出发点是好的。
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她的,尤其是之前,他还因为时清妍伤害过纪念好几次。
寂静的夜里,就听到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清小然打了自己一巴掌,随后他答应了派出所那边,说明天会过去。
又是几乎一夜未眠。
顶着国宝级别的黑眼圈,清小然打车去了那边。
然后他就被告知,原来纪则年已经别人保释出去了。他跑了个空。
从他现在的住处到这边,打车都要两个小时,花了很多钱,现在每一分钱对清小然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他卖了很多自己的奢侈品,珍藏很久的红酒什么的,手头还能有点富裕的钱。
他想知道是谁把纪则年给接走的,会是纪念吗?算了,总之只要纪则年没有事就好。
然而现实惨淡。
纪则年才不是被纪念接走的呢。
——不过也差不多,但只是听起来差不多,实际上……
嗯,他清醒以后,发现林以深来接自己了,这还不够再给他吓一跳的。林以深脸上温柔,目光温柔,温柔到让他觉得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了。
纪则年再怎么愚蠢,都晓得对林以深来说,纪念有多重要。她要是不重要的话,他当初根本就不会把那么好的一套房子让出来给他们住。
想起房子的事,他难免又会想到张红梅,一切都是她的主使,原本他跟纪念这对父女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伤害。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女儿,要不是他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能一次次做出蠢事来?
自从知道了纪柯的事,纪则年整个人都不太好,他宁愿自己一醉不醒,最起码喝多的时候,他还可以装醉。
过去纪则年是个很老实的人,他遇到了事,就想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给自己躲起来。哪怕是直到现在,他都还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纪柯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他从小宠到大的儿子,怎么会……??
从小到大,全家人都是偏爱儿子的,纪忆是家里的女儿,却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什么,可偏偏……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坐在林以深的车上,纪则年本来就有点郁闷,纪柯不是他儿子的这件事,他也是昨晚花了一整宿的时间才接受。虽然,至今心理上都有点不愿意相信。
然后他满脑子都是那张他看不懂,但能明白的亲子鉴定证明……
林以深把车子开到一个地方,四周都没有什么人,纪则年心里害怕,加上一整晚都没有吃饭,他胃里也难受的要死,整张脸惨白如纸。
林以深是准备了一些狠话的,见到他这样,他犹豫了一下,说:“为什么要找纪念?”
“……”纪则年否认:“我没有。”
林以深毫不留情的拆穿他:“我要是不知道你找她,我今天能来找你?”
他真的很想指着自己的脑袋告诉纪则年,脑子是个好东西,他有。
不管林以深接下来说什么,纪则年都打算好了,他就咬死了不承认,自己两条腿都给盘在车座上了,双手也互相交叉着,搭在袖子里,活脱脱一副打死也不会说的样子。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这耍赖的手段,对一般人或许有效,但对于林以深,他最不怕的就是脸皮厚的人。
林以深就很冷静、也很直接的对纪则年说:“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纪则年摇摇头。
这一路过来,路过的各种街道都是他没有来过的。A市这么大,他又不能哪里都去到过。
反正纪则年打算装死,就不理他。
林以深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前边就是高速入口了,这边来来往往的车很多,但不会有人载你的,顺风车这种事,你就别想了。”
“……”纪则年有很多问号,不理解林以深这么说的意思。
他继续说:“我就把你丢在这里,怎么样?等到晚上,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流浪汉出来抢劫呢?最近这边可是不太平。”
纪则年有些微微的不屑。
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样的话还能吓到他不成?他要是打死都不下车,林以深还能给他生拉硬拽的弄下去?
——林以深当然不会。
但他会把没有油的车,还有纪则年,一起丢在这里。
多余的废话林以深一个字都没提,打算一会儿直接拔了车钥匙。他给陈特助发了定位,让他来接自己。
纪则年一直都在偷瞄他的手机,自然也看到了林以深故意透露给陈特助的一些讯息,他的神情有一丝迷茫,他还不明白林以深为什么要把价值连城的车子留给自己?
莫非是他良心发现,认自己这个老丈人了?
虽说纪则年还因为纪柯的事耿耿于怀,都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可没有人是不爱钱的,他看着这么豪华的一辆车,心里也欢喜的要紧。
林以深坐在车里开着暖风,说:“这车没油了。”
纪则年注视着他的表情。
“你说我要是就这么拔了车钥匙,把你往车里一关。关上一宿,会怎么样?”他望着天空中的烈日,洒下来的阳光折射到他的车里,冬天的日光只有光感,没有温度。
纪则年听了背后一凉,他有些慌张:“你,你什么意思呀?我没有得罪过你,你想做什么?”
“你欺负纪念,就等于欺负我。”
不等纪则年开口否认辩解,林以深就自顾自的说道:“或者说,你欺负她,我会更生气。”
那种生气的程度,就是比他受了欺负还要委屈。
退一万步来说,他林以深宠着的女人,凭什么让别人一而再的欺负?哪怕这个人,是她那个不着调的亲生爸爸,那都没用。
何况问题是,林以深根本一步都不愿意退让呢?(手动微笑)
林以深能够和和气气,没有动手的把这样凄惨的事实告诉纪则年,他真是给尽了纪念的面子。
要是换成别人,后果能有纪则年这样轻松吗?
听说林以深要这么干,纪则年才开始有危机感,甚至感到了一丝害怕。“你、你啥意思?你不是来真的吧?故意谋杀是犯法的……”
“家.暴同样也犯法。”林以深轻描淡写的打断他的话,“你是想在我的车里待着,还是想回去看守所里面接受教育?”
“……”他哪个都不想!
纪则年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知道手机没有电了,于是就用耍赖的语气说:“有没有安卓的充电线,借我用用?”
他这安卓的手机还是两个月前换的,他还不怎么会用,但至少知道,这种智能手机的充电器都是通用的。
林以深:“我没有。”
“就算有,我也不会借给你。”
“所以你还是有吧?!”纪则年快被他气吐血了。
林以深当然有。
他经常开的车子里面,什么没有?
陈特助发来语音,林以深特意点开听,他说到附近了,说什么路标,纪则年心里很着急了,林以深甚至有要拔车钥匙的动作,他的心倏然提到嗓子眼儿,有点暴跳如雷:“姓林的,哪有你这样对待老丈人的?!”
林以深回过身,淡淡的看着他:“哦。那还有你这样对待孩子的呢,怎么了?”
“……”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带着刺的灵魂拷问,让纪则年哑口无言、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