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纪念看向纪则年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无情,她这个人一向温温柔柔的,看起来没有脾气,让人很想欺负的那种。但现在,纪则年作为她的父亲、在接收到她这样的目光时,仍旧会感到一丝可怕。
纪念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夏之墨也过来了,他都有点害怕,担心纪念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等下万一被人拍到发网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看着我啊。”纪念跟纪则年开口,连个尊称“您”都省略了,她直接你你的讲话,纪则年一点脾气没有,他低着头,道歉:“念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妈要是有什么危险,你知道后果吗?”轻飘飘的几个字,被她说的有些摄人。
纪则年不能把张红梅交代出来,她是自己的女人,出了事他当然会承担,于是他说:“你妈那个人脾气太不好,她要是……”
纪念打断他:“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最好在这里祈祷她不会有事。”
否则,她会做出什么,她自己都不敢想。
被纪念这么一说,纪则年心里也犯嘀咕了,他一直都觉得纪念挺好欺负的,包括张红梅都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不管他们做的多过分,纪念都从来没有害过他们,所以,才让人有点变本加厉了。
纪则年抿住嘴不说话。
夏之墨把纪念拉到一边,劝说了好半天,纪则年要走,纪念拦住他,让夏之墨报警。
夏之墨抬了抬眼皮,说:“我看,暂时先不要吧。”
“对哈对哈,我不是故意的,你妈也不会有事的。”纪则年附和道。
“你觉得她不会有事?你是大夫吗?”纪念想笑,她拿出手机,说:“你不报,我自己来。”
夏之墨拦住她,说:“怕了你了,我的小姑奶奶,我来我来,你歇着,你坐这好好的待一会儿好不。”
别看夏之墨一米八几的个子,还一身的肌肉,让纪则年看了都有点虚,可他在纪念面前,就完全是个好脾气。凡事都依着她,刚才讲话的语气,还有点哄着她。
心情复杂的纪念没有注意到,纪则年就发现了。
他怎么都觉得,纪念跟这个打了自己的她的助理,有点不正常?
纪则年心里担惊受怕的,却还有心情在这里八卦,他也是服了自己。
看纪念在不停的看着手机回复消息,夏之墨也是一会儿一个电话,纪则年想悄无声息的溜掉,就听纪念说:“你以为我真没报警么。”
“啊?”
纪念不想理会他,夏之墨就替她说:“这位叔叔,故意伤人罪呢……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打您的那两下,是因为您也同样打了我,报警也只会调解,说不定您还要吃亏。但刚才您做的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说到最后,夏之墨的眼神也逐渐变冷。
纪则年连忙把手里的保温杯放在地上。
夏之墨说:“没有用的,你就是把它扔掉,被找回来上面也都是您的指纹,到那是,犯的罪就更多了。”
“打个比方,就比如说肇事,还逃逸了。”夏之墨朝他眨眨眼。
他这人最擅长吓唬人,几句话把纪则年弄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里面出来人了,纪念第一个过去。
医生看了看她,似乎是认出来了,但没有揭穿,就说:“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们谁去楼下把手术费交一下,另外,病人脑部的淤血块阴差阳错的被撞开了,还需要观察几天……”
一听说血块被撞开了,纪念心里咯噔一下,就见医生笑着说:“问题不大,说不定可以因祸得福呢,你们不要太担心。”
“先住院观察,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事的。”
听医生这样说,纪念才不会放心呢。上次手术也是,说的就是小概率才会发生的事件,然后就发生了。
现在纪念对“一般不会”这四个字真的没好感。
程晓薇被推出来,这都是最近她动的第二次手术了,纪念很心疼,一路跟着来到了病房。
夏之墨想安慰她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词穷了。
纪则年胆战心惊的在楼道里站着,不敢离开,更不敢进来,他觉得警.察分分钟都会过来找自己,到时候还要赔偿程晓薇的医药费,说不定人还得给搭进去。他就在楼道里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么大半天了还没有警.察过来。
又过了几分钟,他手机响了。
是张红梅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他,要尽快让纪念把当时答应好的钱结给他。纪则年说:“要不,再拖拖吧?”
张红梅丝毫不退让:“让你快点就快点,咱们手里没凭据,你小心她不认账。”
她还在分析钱的事,随后想起问纪则年:“你那个瘸前妻,没事吧?”
“好像是没事了。”纪则年回答。
张红梅这才松了一口气,咒骂了程晓薇几句,就是催着纪则年问纪念要钱,让他想想自己那在病房里躺着的儿子,家里的开销什么的,说的他心头很堵。
纪念是不能在医院陪床的,她的身体也不允许,于是在夏之墨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年纪很小的护工。
这小丫头年纪虽然小,干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人是夏之墨挑来的,纪念竟然莫名的有些放心。
“这边护工的价格一般都是一百八一天,我看她年纪小,就给她涨到了二百,你看行吗?”其实夏之墨都已经私自做主了,却还在马后炮的问纪念的意见。
她点点头。
又不是什么大钱,他就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纪则年人还在门口,不敢进来,就等着纪念出去,他这才说:“念念,那个,爸爸在这里跟你妈妈道个歉。”
听到这种人道歉,夏之墨都没忍住笑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纪则年的下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和不好,可事情一码归一码,那会儿你说只要我配合你演戏,就给我拿钱的……”
“你居然还好意思提?”
纪念这一句话,把纪则年这张老脸说的通红。
他的眼神四处飘忽,也不敢看她,就硬着头皮说:“我们真的很缺钱,你那么有钱,给我们一点怎么了?你难道看着我过的不好,你心里会很好受吗?念念,你不缺钱的,你就给我十几二十万,可以不?”
不缺钱,还十几二十万?这话听的夏之墨三观都裂了,作为一个父亲,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也是标准的吸血鬼了。
纪念当然不会给他钱,对于纪则年能舔着大脸问自己要钱这事,她也没理会,刚才林以深打电话她没看到,这会儿要去个安静的地方给他回电话。
医院也没有人少的地方,也就热水间还算可以,纪念回了两个电话,林以深都没接。她看还有叶良言的未接语音,犹豫了一下,也给他打了过去。
叶良言电话接的很痛快,第一句话就是:“曲蝉联系你了没?”
“没。”纪念实话实说,思考了一下,又说:“你也不用太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那可说不好。”叶良言这话脱口而出,很快就改口道:“我不是诅咒她的意思,我是觉得她这样做,真的很任性。她是离开了,可我们这么多人为她担心,她心里过意的去吗?”
当着纪念的面,叶良言就把心里的苦水全都吐出来了。这话要是放以前,被纪念听到她保准要生气,可是现在她想明白了。不管怎么样,曲蝉既然已经跟叶良言结婚,他们之间两口子的事,她跟曲蝉关系再近都不好插手。
她是个外人。
但纪念还是把叶良言好一顿说,凭什么说她的小姐妹?曲蝉失踪了,他担心就算了,还吐槽?
被纪念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通,叶良言心里也很不爽。他都好久没联系过林以深了,要不是因为找不到纪念,他前几天也不会给他打电话。自从有了金妍以后,叶良言都很少会联系自己的那些兄弟。
他心情好不好的都习惯去找金妍唠一会儿了。
曲蝉失踪的头两天,他吃不好也睡不好,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这两天,他的心情逐渐也放松下来,觉得一切随缘。这个孩子,或许就是跟他们没有缘分呢?家里的父母,整天就知道催促他去找曲蝉,手里的工作可以放一放。
他可以吗?
但凡公司那边松一点,于子涵那条狗就会咬上来。叶良言一分钟都不敢放松,所以他觉得很累。
每天在公司就累成了狗,回到家还要到处联系人去找曲蝉,他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叶良言心累。
林以深今天早上发来的消息,他都没有回复。
早上不是没看到,而是不想回。
自从结婚以后,他跟每个人的关系好像都不一样了。他细心呵护着的曲蝉,婚后也完全变了个人。
林以深是他最好的发小、最好的兄弟,他们曾经无话不说。
可是现在,他却要对他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