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
落日余晖,在宽阔的水面上留下大片金色的光。
曲蝉和纪念就坐在不远处的大坝上。
微风吹动两人的长发,曲蝉望着很远的地方,声音有些空灵。“起初担心是医院误诊,换了一家医院检查,还是同样的结论。食道癌晚期,说最多只有一个月。念念,我不能让我爸爸连我的婚礼都没见到,所以……”
所以为了能够让父亲亲眼见证自己的婚礼,她只好提前举行。
没有海岛,也没有教堂,没有一切宛如童话般的浪漫。
只有一桌桌宾客、家里的亲戚、她的朋友、礼尚往来的人群。
从四个小时前,纪念收到曲蝉那条不明不白的微信,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当时林以深在身边,她就问他:“什么叫只剩一个月了?”
他没回答,但是纪念知道,他肯定都猜到了,不过没告诉自己而已。还是林以深让纪念来找曲蝉的,说有话可以当面讲。
这不是件小事,当面说会比微信、电话都清楚。
何况这时候,曲蝉最需要的也是好朋友在身边的陪伴。
尽管她坐在柔软的抱枕上,纪念也不敢让她在这里久坐,拉着她起来,两个人在江边漫步。
走了一会儿,纪念才试探性的开口:“癌症也可以治疗的吧,我听说很多靶向药都很有效。”
她也只是在电视上偶尔看到过,先不说那种药很贵,钱还不是唯一的问题,问题是不好买。
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但曲蝉有叶家,还有她的帮忙,实在不行还有林以深呢。他们就算都没有法子,林以深总会有办法的。
沉默了良久,曲蝉才重新开口,“我也想到了,也向医生询问过,说效用不大。”她看着纪念,眼眶红红的,“念念,你体会过那样的绝望吗?”
“他在病床.上,我都不敢告诉他,他得的是癌症,至今他都以为自己的扁桃体发炎。没办法吃东西,我爸他每天都想吃菜,想吃肉,想吃喜欢的酱猪手。”曲蝉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继续说:“癌症的治疗过程是很痛苦的,我们总说人间不值得,可在生死面前,绝大多数人挣扎着也想要活下去。但他痛苦的时候我也会觉得难过,恨不得躺在病床受苦的人是我……”
曲蝉的声音被风吹散了,纪念的思绪也跟着飘远。
“叶良言告诉我,爸爸活着受罪,去了也是一种解脱。”曲蝉说。
纪念似乎有点理解她的心情,有钱可以解决大部分事情,但有的事并不是钱能够解决的。
与其让曲爸爸得知自己的情况,在每日每夜的折磨下苟延残喘着,不如让他开开心心的,过好这余下的日子吧?
纪念对曲蝉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希望她的曲总,以后不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有任何的后悔。他们尽了人事、剩下的就只有听天命了。
说不定曲爸爸还能因为心情愉悦,而多活些日子呢?奇迹万一会出现呢?
两个人在江边溜达了一个小时,纪念偶尔会劝曲蝉,不管怎样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有她肚子里这个小生命。要知道,纪念可是费了好大劲才说服林以深答应当孩子的干爸爸呢!
聊了好半天,纪念讲话讲的嘴都干了,曲蝉看起来比刚才开心了不少,她总算没白费力气。林以深打来电话,说他妈妈临时叫他去公司有事,问她们能不能离开?如果还想在这边待着的话,他等下叫人过来接她们。
曲蝉在纪念的电话里朝着林以深喊:“小林子,车子开过来,我们在江中路。”
林以深:“……”
喊谁小林子呢?!
纪念听了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脑中已经很配合的出现了穿着太监服侍的林以深,头上戴着红顶帽子,手上拿着拂尘。
这两个人女人走的倒是挺快,居然都到江中路了。
林以深把车开过去,远远的看着他冷脸下车,曲蝉忽然说:“念念,世事无常,要珍惜眼前人。”
有时候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无法体会到“活在当下”是何感受——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能说的好?
不论任何时候,林以深的副驾驶都要留给纪念的,也只能给她一个女人。可是曲蝉是孕妇,副座最舒服,按理说应该让她坐。可林以深这人傲娇,就是不肯,最后纪念想了个办法,她来开车,曲蝉副驾,林以深去后边玩。
他:“……”
曲蝉内心也有点不淡定,她毕竟知道纪念的技术……
林以深说:“你们去后边坐,座位可以调的。”
他把后排往后放了放,位置顿时就宽敞起来,纪念也莫名的松口气,讲道理要是真让她来开车,她自己都不放心。
曲蝉:“我才是最该提心吊胆的那个人好不好!”
纪念知道她在开玩笑,可她依旧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以后会好好练车的。”
主驾上的林某人闻言,借题发挥,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不太会开怎么了,不会开但还开的巨快,那才叫危险。”
“……”纪念想起曲蝉刚刚说的珍惜眼前人,她才不想珍惜嘴欠的林以深!
从前曲蝉活泼开朗,最是能活跃气氛的,今天她一身的疲惫,靠在纪念身上就睡过去了。林以深从副驾储物柜里拿出条小毯子,递给纪念。
他没说话,纪念都明白他什么意思。
她把毯子轻轻盖到曲蝉身上,也很心疼。
这么多年,曲蝉都像个大姐姐一样在保护着她,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会冲在自己面前。
曲蝉的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会翻脸,可是对她永远都有着极大的耐心、包容和温柔。
她有事,曲蝉绝对会出现。
可是反过来,曲蝉遇到问题,她却束手无策。
送曲蝉到小区门口,林以深的车子直接就往公司的方向开。纪念一路上都没再讲话,要知道他们还在冷战呢。
到了盛世,林以深没跟往常一样把车子开到地下,自己的专属车位上。反而是他下来,让纪念自己开车回去。
还嘱咐她:“路上慢点。”
咦?
他不应该是不搭理自己的吗?
纪念小心的掉头,才开到前边的灯岗,就收到林以深的微信:「有空多跟你曲总说说话,她这时候很需要你」
纪念完全风中凌乱了。
林以深——他什么时候开始做人了?
这还是他吗?
变得这么大方、甚至学会换位思考了?
纪念几度怀疑,林以深这么懂事,怕不是做错事了?她想到曲蝉怀疑叶良言跟他的那位漂亮秘书,纪念心里也开始奇怪,林以深有个高级秘书,但两个人不常接触,他身边就陈特助一个男的……
很久以后纪念才反应过来,不是林以深做错事心虚才积极让她多开导曲蝉的。而是因为,在夫妻间吵架生气冷战这种事上,一般男人都会很快就淡忘。大多时候,只有她们女人才小心眼,念念不忘的。
可她没打算原谅林以深,那天的事他都没解释清楚,还把她弄哭了。这样的事有一就会有二,轻易原谅换来的只有对自己的伤害。
不管,她要继续分房睡!
……
片场。
时清妍坐在躺椅上乘凉,头上有人给她撑伞,旁边有人给她剥水果,她穿着舒适的、自己的衣服,戴着墨镜,十分惬意。
半空中是她的替身,正吊着威亚来回的飘荡。
清小然从外面接电话回来,时清妍明明墨镜遮眼,却阴测测的说道:“你去给谁打电话了?”
她每次都要管,只要被她看到清小然出去,回来时就必定是一番质问。
清小然如实回答:“是天然矿泉水广告那边的品牌方,从昨晚一直催到现在了,问你这周末前能不能去拍。”
“我没空。”时清妍未来一个月的行程都安排的紧凑,一个小小的矿泉水代言,给不了多少钱还没完没了的催。
“嗯,我也这么说的,最快也要下个月。”清小然说。
时清妍:“下个月也不去。他们要是不催,我哪天心情好就把通告走了,一直催我就很烦,就拖着他们。不想找我可以去找别人。”
“……好。”
清小然才回来没两分钟,他手机就又响了,他看了眼时清妍,说:“我去接个电话哈。”
“谁呀?”
“……还不知道,我等下就回来。”
他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清小然转身以后,时清妍微微翘起上半身,墨镜往下一扒,盯着他的背影到了远点。
他人都走出去很远了,时清妍还在往这边眺望。
清小然不经意间转过身,就会看到时清妍在盯自己的稍儿。
这种感觉很不爽。
实际上,从他来到这边的第一天起,就一点自由感都没有。不管他在做什么,哪怕是吃饭,时清妍都要分分钟盯着他。
……
纪念又来客串王导的戏了。
她佛系接拍,工作量少的跟她的发量快差不多,也用不上经纪人了,干脆一切都自己来。王导还笑她都能带艺人了,他感慨的说道:“清小然去给时清妍当经纪人了,你说这是个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