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门口三人都愣了,似乎没理解这个神一样的转折。
“小妹见过师兄,让师兄受惊了。”那位公主殿下长身而起,面带嬉笑的冲着宋三抱拳拱手,一派江湖气息,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公主。
“大哥,她……她不是公主?”阿沐一脸懵逼的走过来问道。
宋三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又瞬间恢复了那生无可恋语调,冷笑道“公主?对,是公主,不过不是晋国的公主,她叫南宫雨。”
“南唐?”白有义也走了进来,笑道“原来是故国贵胄。”他祖籍便是南唐,不过此时南唐已然灭亡七载。
“我师父以前是南唐的供奉。”宋三翻了翻白眼,看着眼前的南宫雨道“你这是闹哪出儿?玩儿你师兄呢?”
南宫雨从宋三开始,在四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儿,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宋三脸上,笑道“师兄,我这次来可是给你送一桩大富贵来的。”
宋三爷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外走,头都不带回的。自己这个一心想要搞事情的师妹他再了解不过了,国仇家恨,一心复国,这件事儿要是和造反没关系,那就见鬼了。
他叫宋三,不叫宋江,就这个破黑风寨,还能经得起这位师妹折腾的?当然,他并不知道宋江是谁。
“师父啊……”刚才一身贵族气质的南宫雨,突然就和个破落户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哀嚎道“师父啊师父,你老人家说让我下山有困难找师兄,可是师兄他忘恩负义呀,他忘了同门之谊啊……他就是个畜生呀,他欺师灭祖呀,他不孝顺啊,忘了国仇家恨呀……”
“你这是来过嘴瘾了吧?”宋三刚走到门口就站住了,翻了翻白眼道“屁的国仇家恨,那是你的国仇家恨,和老子有个屁关系?”
南宫雨的泪水说停就停,一撑身子站了起来,笑道“我的国仇,你的家恨。你忘了你们宋家被灭九族么?”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关我屁事儿?”宋三爷气笑了“再说了,当年怎么被灭九族的?不就是因为造反么?”
“好!”南宫雨点了点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小妹了,你们这杀了新科状元郎,我要是去府衙告你们一状,就让你假家恨变真家恨!”
“大哥!”李狗蛋忍不住了,大喝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把你师妹给废了吧。”
宋三爷翻着白眼,伸手拦住了李狗蛋,苦笑道“老三呀,能废的话,我早就给她废了,可是你打不过她,我也打不过她,咱们四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她。”随即他又冲着南宫雨笑道“你让她去告,你让她去,把她给能的。”
“师兄……”南宫雨这一声师兄叫的千娇百媚,随即一头就扎在了宋三爷的怀里,把头埋在宋三爷的胸口,轻轻带着一点抽泣,声音嗲的人骨头都酥了“师兄,你也知道人家舍不得告你呀,那你还欺负人家……你从小就最疼人家了,你就答应人家啦,大不了……大不了人家让你……”她说着,轻咬着嘴唇,一脸娇羞的欲言又止。
“想得美你。”宋三爷高举双手,一脸“我可没碰你”的表情,一脸无奈道“我说,你还有没有点儿底限?谁他妈从小就疼你?你要脸不要啊?”他说着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说师妹呀,要是师兄一个人,别说造反,就是你让我杀皇上,我也跟你进皇宫,这是咱们同门的义气!可你看看我这些弟兄,他们怎么办?这也是义气呀,你师兄我这江湖道上出了名的义薄云天小干娘啊!你不能陷我于不仁不义吧?”
南宫雨没说话,抱着宋三的手又紧了紧,整个人似乎想要钻到宋三的身体里面去一样。
宋三看着一旁不敢说也不敢问的三人,叹了口气道“师妹,只要你不忽悠师哥我带着这四百多号儿兄弟造反,你想干什么师哥都帮你。”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南宫雨一把推开宋三,嫌弃的皱着眉头道“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
“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圈套呢?”宋三爷心中一懵,随即想到人家根本就没说要造反,一切都是自己先入为主。
南宫雨从腰间解下一根小巧的烟袋锅子,白铜的锅子、乌木的杆儿、翡翠的嘴儿,比宋三爷那根纯铜的大烟袋可讲究太多了。
她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吧嗒吧嗒”的嘬着烟,抬头斜眼看着宋三爷一眼,笑道“师兄啊,你想不想当官儿?”
“啥?”宋三一脸懵逼道“啥官儿?你们南唐都没了,你能封我啥官儿?”
“明白了。”白有义突然捋着胡子笑道“大哥,南宫姑娘说要送你一番富贵,我看此言不虚。”
宋三爷脑子也不是白给的,顿时明白过来,一屁股坐回了太师椅,慢悠悠的点着了烟袋锅子,一脸苦笑道“你不会让我冒充状元郎去上任吧?”
南宫雨顿时笑了,兴奋道“师兄,你想啊,这状元又不是去家乡上任,谁认识你是不是真老爷?公文官印都在,一任三年,咱们能捞多少就捞多少,到时候咱们不去京城述职,直接拿钱散伙儿,干净利落。”
宋三爷突然觉得不对劲,他看了看白有义,又看了看李狗蛋和阿沐,见三人神色期待,顿时就明白了,指着三人大骂道“好你们三个王八蛋,吃里扒外是吧?江湖大忌懂不懂?合着你们这四个早就串通好了,就瞒着三爷我了是吧?”
“二哥的主意。”阿沐毫不犹豫就把白有义给卖了,一旁李狗蛋也一脸肯定的点头。
白有义摊了摊手,这事儿他不承认都不行,这帮子人里能想到这种歪点子的,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他总不能把锅甩给李狗蛋吧?这不现实。
“那你干不干?”南宫雨不耐烦道。
“干呀!”宋三爷笑道“为什么不干?当官儿可比当土匪好赚多了。”说着他缓缓站起身,安排道“老二就当师爷,老三做捕头,你们两个就做丫鬟。”
“我凭什么做丫鬟!”阿沐和南宫雨异口同声的说道。
“别废话,想干就这么定了。”宋三爷说完,倒背着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大哥……就这么同意了?”白有义诧异的看了眼阿沐和李狗蛋,后面两人也是一脸懵逼。
“我想是他觉得有趣吧?”南宫雨想了想道。
阿沐挠了挠头道“可是大哥也会觉得有趣吗?我以为他这个人永远不会对什么事情提起兴趣来呢。”
南宫雨点了点头,笑道“所以才难得呀!说起来,他要是再不同意,我就要动用第二计划了。”
白有义笑道“不知道你的第二计划是什么?”
南宫雨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打到他同意为止。”
…………
黄土官道之上,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着,赶车的是一个足足九尺开外的巨汉,正是黑风寨的老三李狗蛋,现在的李大捕头。他身旁是三十个身扎短靠的小伙子,俱都是二十上下年纪,精神奕奕,胳膊上四棱子起金线的主儿。这都是宋三在山寨的亲信,其他人已经被他分了钱财,各自遣散了。
宋三坐在摇摇摆摆的马车中,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白有义。一旁的南宫雨和阿沐,正低声说着女儿家的事情。
白有义让他看的有些发毛,笑道“大哥,你有什么吩咐?”
宋三爷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看,半晌才突然冷笑道“老二,你小子心里想的,可没赚点儿钱这么简单吧?”
白有义忙摆手道“大哥,我真的就是想赚点儿钱,真的。”
他越是诚恳,宋三越觉得有问题,这个老二的过去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家伙当年游走于北汉和晋国之间,可谓双面间谍,八面逢迎,后来两国画影图形通缉这厮,要不是这年头的画影实在难以辨认,这厮早就被人千刀万剐了。
你要说他为点儿钱甘愿抛头露面的冒风险,打死宋三也不信。
但宋三也不在意,兄弟们之间的义气他还是相信的,白有义虽然是个坑货,但害自己这帮弟兄的事情,宋三相信他干不出来,既然白有义不愿意承认,他也就不再问了。
南宫雨突然看了过来,笑道“老爷,师爷,你们最好现在就改口,不然到时候一时不习惯,再把低给漏了。”
宋三舔着个脸笑道“夫人说的是。”
没错,在南宫雨的坚持之下,她的身份最终安排成为了状元夫人,而阿沐,则成为了南宫雨的表妹,宋三的小姨子。
宋三爷认真的想过了,让她们当丫鬟实在也没什么意义,哪个他也使唤不动,所以宋三爷决定,一到地方就买几个丫鬟,能暖床那种。
“老三,前面到哪儿了?”宋三稍微提高了一点儿声音,刚好能让外面赶车的李狗蛋听见,这家伙是一点儿多余的力气不想浪费。
“大哥,马上就到青州府了。”李狗蛋的声音传来。
宋三爷皱了皱眉头,苦笑道“得,平阳县是青州府管辖,这下子躲不过去了,这上官总是要见的。”
宋三不是怕见官儿露馅儿,他从小可是南唐皇宫呆过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但他怕麻烦,最重要的是,这代表从现在开始,他就不叫宋三了。
还好新科状元姓宋、名文、字子儒,倒也是姓宋,算个不大不小的巧合,至少宋三不用把姓改了,而且“宋三”完全可以是个小名儿嘛!
“老三,唱一个!”宋三爷冲着外面喊道。
“好嘞!”李狗蛋答应一声,虚空一抖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随即扯着大粗嗓子唱道:
“少年游侠客,银鞍踏粉樱。千金春香浓,海碗时吞鲸。侧耳闻不义,摔杯出绣厅,街头斜阳照,古道气如虹,要离残自躯,羊左战庆荆。龙泉与昆吾,一气射九重。寒光大血色,绿林皆震惊。豪杰拍案起,直夸好青锋。白马人头挂,四蹄如烟生。十步滴入土,数载血未空。交友九万里,名出宇内清。朝在天山饮,暮又醉洞庭。秦淮头上翠,买笑冷宫中。君王勃然怒,九州挂画形,闻听忽一笑,拱手辞宾朋。鱼肠贴身缚,墨衣入华清。留诗龙头侧,与尔道分明:尔为真天子,孤乃野帝星。今日饶尔命,你我两自清。君王三更起,淋淋冷汗惊。八百夜照马,飞出大明宫。速告州府县,忙撤画与形。墨衣换紫袍,复来谢宾朋,汤羹尚未冷,鸡鸣正五更。诸君且莫笑,此事自有凭。前日峨嵋顶,太白叙我听。”
此时斜阳西照,古道黄土,这一行人要去做的,又是一件从来没有人做过的大事情,李狗蛋的破锣嗓子倒是正和此时意境,不由得让车内车外之人,豪情顿生,那三十名年轻汉子,在李狗蛋唱了两句之后,就开始齐声高唱,声震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