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目击证人,莫竹悸需要在警局做笔录协助警察叔叔办案,所以不能因为事不关己就提前离开。
坐在警察局里无聊到数头发的几个小时里,警察叔叔对石瑾轩和那几个小混混的事做了彻底的了解,只是关于怎么解决,还是有些大问题的。
由于石瑾轩借款的数额巨大,小混混们身上受的伤不轻,警察叔叔们也不敢轻易忽视。本想着叫这几个小子在监管所里住上两三天,可一时间又不知到底应该关谁。
是该关借巨款不还,但是命运悲惨的石瑾轩?
还是那几个已经被打的惨兮兮的小混混?
警察一时间也有些难办,最后只能采取了民事调解。
因为石瑾轩身上也有伤的原因,只让他折半负担了小混混们的医药费,剩下一半,让他们自行承担。
至于小混混们老大的欠款问题,警察也不好管理这种私事,只是让石瑾轩写下了一张中规中矩的欠条,交给那些小混混们回去交差。交代他如果对方不能规定日期内交足欠款,可以再来警局报案。
莫竹悸在一旁看着那男孩一手狗爬的字,原本略嫌弃,但是看见上面写的欠款数额后面的那串零的时候,她就不敢了。
如此胆儿大敢和混混头子借这么多钱还不还的枭雄,字儿丑点儿算个啥!
事情解决,她总算可以离开了,一出警局,去发现天已经乌漆麻黑了。
她皱着眉头骑车子连忙回家,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善心,管了这个闲事。才搞的这么晚还没回家。
警察局离家有些远,冬日的冷风不间断的朝着她脸上吹着,冻的她整张脸都有些麻木。
唯一的些许温暖,也就只能从街边灯火辉煌的小吃街那里获得了。
厚重醇香的骨汤面,软糯香甜的鲫鱼饼,还有鲜辣迷人的烤串,无不像是倚楼卖笑的风韵女郎,勾引着莫竹悸的味蕾,和她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钱。
莫竹悸摸摸口袋,咽着口水遗憾的骑上车子朝前走,慢慢悠悠的似乎还想多闻些香味儿,又纠结着不敢停下来,怕自己控制不住把手里的钱都花出去买了吃的。
其实按理说,她不该过的这么惨的。虽然父亲去世的早,杨家又将她轰了出来,但是再怎么说,她母亲也应该会给她生活费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对于莫竹悸来说,那个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的母亲,似乎也没什么用。
莫竹悸的母亲罗女士,是个在帝都名声响当当的律师,从她手底下经手的案子,涉及到的公司,人物,没有一个不是国内的知名人物。因此,随着办的案子出名,她的知名度和受众面也跟着水涨船高。
罗女士业绩优秀,口才出众,年轻时凭借几个大案子站稳了脚跟,以公正严明,素无败绩闻名遐迩。
而相比于罗女士的业绩能力,她的家庭教育方面显然有些拿不出手。
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罗女士不能长时间呆在D市,长期游走于帝都周边的各个城市,却根本没时间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D市陪着莫竹悸长大。
莫竹悸一岁时,当消防员的爸爸因公殉职,被传统观念束缚的莫竹悸的爷爷奶奶,认为是这个孩子的降生害死了年纪轻轻,还有大好年华的儿子,明面上不说,却对养育莫竹悸闭口不谈。
年轻的罗女士在事业上升期无法脱身,只能将孩子托付给了要好的姐妹杨丽欣。
转身一个人在外拼搏,承担起这个家庭。
可是……虽然知道妈妈辛苦,但是莫竹悸也不是没有抱怨的,尤其是离开了杨家回到自己家之后,这种控制不住的怨怼越来越深。
因为,罗云女士其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忙起来不管不顾,非要等到一个又一个的案子把她的身体累垮了,才会被迫躺在床上休息休息,与此同时,想起来自己女儿还等着自己打生活费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莫竹悸没有经济来源,只能靠母亲打钱勉强维持生活,然而母亲根本就不记得这一茬子事儿,忙的焦头烂额了,可能连还有个女儿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起初莫竹悸也不是没想过主动联系母亲,可惜毫无作用,打出去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像是个诡异的空号。
后来,莫竹悸干脆破罐子破摔,饿死拉倒,饿死也不至于天天活的那么辛苦……
“吱——”
巨大的拉力拽着她的车子猛地停下,一下子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踉跄着差点儿摔在地上。
还未等她回过神,一只大手突然从右肩处揽了上来,瞬间包围在了她的身后。
浅淡的血腥味儿混合着泥土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呛得莫竹悸直皱眉头。
“妞儿,吃什么爷请你。”
石瑾轩挑挑眉,朝莫竹悸抛了个媚眼,笑得一脸贱兮兮。
“谢谢同学,我回家吃就好。”莫竹悸拍下石瑾轩的手,努力挺直身板离他远点儿,免得粘上他身上的那一身土。
这个点儿了,她可不想回去洗衣服,这校服明天还得穿。
“别客气嘛,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我的救命恩人,请你吃饭是我应该做的。”
石瑾轩看她想偷着跑,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后车座上,一点儿不见外的就要把手搂在莫竹悸腰上。
莫竹悸惊觉,自己这是碰见无赖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看上去这么正派的男生,不仅是网吧连锁店老板,敢跟黑老大借钱,性格还这么轻佻随意,头一次见面的女生就敢上手,就算她比较胖,性格也不是很古板,但也不是随便的人好嘛!
“的确是你应该做的,那请吧,我想吃炸串儿。”为了防止他继续纠缠,莫竹悸索性答应了,随手一指,示意他赶紧去给自己买去。
“光吃这个哪够?走,从头逛,我带你把这条小吃街吃一遍!”
石瑾轩的确不再纠缠,单手把莫竹悸推下车子,自己推着回到了小吃街的入口,看来是真打算从头吃到尾。
“……”莫竹悸跟在他后面默默无语,刚刚兴起的想要想趁着他买吃的时候,偷跑的心思也被打破了,车子在他手里自己根本跑不了。
不过别说,石瑾轩虽然性格不讨喜,但是出手倒的确是大方,根本不管莫竹悸想吃什么,他就直接把整条街的所有小吃店都买了个遍,有的口味丰富的,还多买了几种拿回去给莫竹悸尝。
莫竹悸站在后面,一开始还和他客气客气,后来被他那种拿她当猪养的节奏拐跑,就只剩下站在后面吃了。
因为实在没钱的原因,莫竹悸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虽然因此也瘦了一些,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体力和免疫力都跟着快速下滑,每天学校安排的跑操跑完,整个人跟沙滩上被浪打上来的鱼一样,干渴着喘不上气。
如今有机会饱餐一顿,秉持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莫竹悸渐渐放开了肚子,吃相简直叹为观止,石瑾轩在旁边一边递给她一份椒盐酥肉,一边被她吃东西的豪爽惊的愣神。
他料想到这个小胖丫头会饭量大一点儿,但是三四个店估计也就吃饱了,可没想到,这都已经半条街都过去了,她的战斗力依旧强劲,感觉再吃半条街也不一定够。
兴许是感受到了石瑾轩的视线,莫竹悸被看的不太好意思,舔了舔嘴角的酱,把手里的卤煮放下,说道:“饱了。”
“饱了?”
“嗯,饱了。谢谢你请我吃饭,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莫竹悸说着就要拿石瑾轩手里的车子。
“既然饱了那就回家吧,我送你,你家在哪儿?”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莫竹悸连忙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
她有预感,要是真让石瑾轩知道自己住在哪儿,估计他就要彻底缠上自己,甩都甩不掉了。
“没关系,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回家我不放心,来,上车,你给我指路,我带你回去。”
你送我回家我更不放心好嘛。
莫竹悸心中腹诽,嘴上却拉不下脸来对他说难听的话,见他已经坐在车子上等她,只能叹了口气,坐了上去。
石瑾轩人高马大,坐在小红上简直是一种煎熬,腿伸不直蜷缩着,骑了没一会儿就腿麻了,车子跟着不住的晃悠。
莫竹悸坐在后面的小后座上,压的整个后轮徘徊在爆胎和即将爆胎之间,一路行来惊险万分。
“你等会儿!我下来,这儿的路……”
莫竹悸所在的那个老小区,门口小巷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碎砖路,往常莫竹悸一个人走还好,现在两个人一起坐在一辆小自行车上,一下子就把地上的碎砖嵌了一轮胎,在莫竹悸还未阻拦石瑾轩继续前行的瞬间,车胎“膨”的一声闷响!
随之而来的就是尖细的放气儿声。
自行车彻底报废,连拖动都困难。
石瑾轩下了车子,看着车胎默默无语,扭头看了一眼灯光下正散发着浓郁怒气的莫竹悸,觉得自己肝儿有点儿颤。
“对……对不起,那个,我赔,我赔给你。”
“不用了。”莫竹悸沉默了一阵,说道。
随即,她从石瑾轩手里夺过车子,一个人拖着向前走。
“没关系的,本来就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非要送你,你的车子也不至于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爆胎。”
“闭嘴吧,我就不该救你,那样不是更好,不用惹一身腥,不用这么晚回家,不用看着你把我的车子压烂。”莫竹悸又双叒一次后悔今天管了石瑾轩的闲事,他被人打就打死他好了,自己干嘛非要发这个善心掺和进去。
“话不能这么说,那你不救我我就被人打死了。”石瑾轩不服气的嘟囔,看着莫竹悸停下来瞪他,连忙住了嘴。
“别跟着我了,你快点儿离我远点儿就当赔我车子了行吗!”
眼看快到家了,莫竹悸连忙说道。这个男的再不走,她是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打死他。
“可是……我没地方住……”
莫竹悸莫名:“你爸不是给你留了好多网吧吗?住哪儿不行?怎么,地方太多挑不过来了?”
“不是……”石瑾轩挠挠头:“在我爸的不懈努力下,那些网吧其实好多都快倒闭了,不然我也不至于为了让店起死回生,跑去和黑老大借钱。现在我钱还不上,店面门口都有黑老大的人盯着,我一出现就会被抓起来。”
“怎么会?”莫竹悸惊讶问道:“可是你今天已经和那帮小混混和解了啊,还签了欠条给他们。”
“哪有那么容易,黑老大能这么容易就放过才有鬼呢。那张欠条最多能让他消停两天,过不了多久他就又会找上门儿来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手里没钱了?出去住酒店去。”
“我刚刚给你买吃的的钱……是我手里唯一剩下的一点儿流动资金了……我也没想到你吃这么多……”
“你!你不早说!”莫竹悸怒视着他,笃定他一定是看破她心软,一定会收留她,才会这么决绝的把身上的所有钱都花出去,然后过来理所当然的埋怨她吃得多!(*`?з?)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了你花点儿钱怎么了,我没觉得我做错。”
“谁稀罕你给我花钱了,你回家好好写作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算报答我了!”莫竹悸气急败坏的说,像这种在问你意见之前就已经把所有事情全都做好的行为最讨厌了,现在到好,自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又不能看着他真的露宿街头,大冬天的被冻成冰棍儿,只能带回家了。
莫竹悸一边恨自己不争气,心软瞎招惹人,一边觉得长的格外帅气的石瑾轩怎么看怎么不讨人喜欢,那张脸似乎就欠别人打上一拳似的,看的她手痒痒。
就这样,“无家可归”的石瑾轩彻底的赖上了莫竹悸,并且作为一个长期包袱存在着,乐此不疲的拖累着莫竹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