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遇深到了莫竹悸家小区门口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回家的时候本来应该放下行李就走的,却没想到杨女士正好中午从公司回来拿文件,遇上了他。
这一遇上可不得了,久别重逢,杨女士激动的不行,又是洗手作羹汤又是嘘寒问暖的,一折腾就是两个小时,临上班的时候还嘱咐他说,让他在家睡一下午,好好调调时差。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看见儿子跟看见心肝儿似的杨女士轰走,扭头就跟贼似的站在了厨房窗台边。
看见楼下的杨女士步履匆匆,坐上车走了。肖遇深健步如飞,去楼下车库,提了摩托就走。
虽然莫竹悸没给他回消息,但是经过炸串儿店的时候,肖遇深还是进去买了一大纸袋她喜欢吃的。
他家到莫竹悸家这条路走了千百遍,但是肖遇深还是难免有些感慨。以前没注意,这街道上的形形色色怎么有好些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他和莫竹悸,是不是也会和三年前不同了呢?
莫竹悸家在二楼,肖遇深停了车,上楼,拿出钥匙打开门,动作娴熟得像是进自家房门一样。
但是一进门,肖遇深一脚迈进去,脚边发出刺耳的“啪啦”一声,肖遇深低头一看,锋利的眉毛猛地皱起,咬牙切齿的说
“莫竹悸,你这个邋遢鬼!”
莫竹悸家并不小,三室一厅的公寓,光是客厅就有差不多七八十平的样子,然而现在这整个客厅,几乎完全没了落脚的地方。各种各样的食品袋,盒饭,方便面桶,还有衣服,扔的满屋子都是,楼对面垃圾站都比她这儿看着整齐。
肖遇深气的青筋暴起,手里的纸袋被他攥紧,恨不得把竹签子戳莫竹悸头上。
是他想多了,这一路上伤春悲秋了半天,后怕了半天,生怕莫竹悸跟三年前变得不一样了,变得对他来说陌生了,他难得有些惶惑到时候他该怎么面对她。
但是现在一看那完全是扯淡!小邋遢还是那个小邋遢,这辈子也不见得变一点。
肖遇深在原地气的想打人,最后还是认命地长叹一口气,淌着地上的零食袋儿,去厕所拿了塑胶手套垃圾袋准备收拾收拾这个狗窝。
可怜他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困的要死,来到这儿还没见到人就要先当保姆,替她收拾残局。
肖遇深打开鞋柜,打算换下鞋再开始收拾,可拿拖鞋的手却一顿。
鞋柜里除了半鞋柜莫竹悸妈妈的高跟和莫竹悸的运动鞋之外,本来应该就只有他在这儿常穿的拖鞋才对,而此时鞋柜里,他的拖鞋旁边,赫然是一双四十多号的男士拖鞋。
烧—粉色的。
……
莫竹悸皱皱眉,正跟周公吃的起劲儿不知道怎么就醒了,空调的风再也没办法哄她睡着,发出不甘的嗡嗡声。
外面传来一阵阵扫帚铲地的声音和肖遇深磨在牙缝里的抱怨让莫竹悸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今夕是何夕。
啊,他回来了。
虽然莫竹悸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的确有一抹情感像是温泉一样,从心脏上流淌而过。莫竹悸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没起身,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地又闭上了眼。
向周公再次提出了撸串的邀请,然而周公没理她,晾着她一个人在那东想西想。
还是装睡吧,都不知道跟他说啥。
说:“你回来了啊,欢迎回来。”
还是说:“哈,还知道回来,怎么没在国外让人打死呢。”
或者:“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来找我干嘛,我和你熟么?”
啧,怎么说怎么跟个怨-妇似的,难道潜意识里她还没原谅他?应该不会吧,都三年了,多大仇啊,记三年。
那怎么办呢,直接原谅?还是视而不见,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就当……这三年他没离开过?
……
感觉有点委屈是怎么回事。
正当莫竹悸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可着劲儿的否定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时候。肖遇深终于将客厅,饭厅,厕所,厨房都收拾的能见人了。他本来还想打开自己的房间看看是不是也像外面这么脏,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三年前他走的时候,这里是啥样,现在也还是啥样,那年冬天铺在地上的毛毯都没撤下来,整个房间,除了桌子上落下的薄薄的灰,什么都没变。
肖遇深站在门口没进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眼不见为净的又把门关上了。
转身将大袋的垃圾扔到楼下,放好了橡胶手套,肖遇深隐晦的眼神望了望唯一到现在还关着的房门,长腿迈着小碎步,心里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把伸向门把手的手收了回来,扭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已经干瘪的炸串袋子。
时间已经不短了,炸串已经凉了,从纸袋子里拽出来,金针菇缠绕在土豆和豆腐皮上,妖娆又萎-靡。
肖遇深一口咬下去,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两口一串,不一会儿就全干完了。凉了的炸串并不好吃,鸡排里的油渗出来,泡的整个袋子都油油的。但是对于热衷中华美食却吃了三年面包黄油半生不熟的牛排的肖遇深,香辣的味道不要太美好。
即使万分不舍,最后的一点拖延时间的理由也被他吃完了,肖遇深舔了舔嘴上的酱,还是拧开门走了进去。
凉气扑面而来,把一直在勤奋工作满头是汗的肖遇深冻的一个哆嗦。
死丫头空调开那么低想把自己冷藏起来吗?!肖遇深也没时间踌躇了,一个箭步上前,拿起床上的遥控器就把空调关上了。空调连不甘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一下子按灭了。
莫竹悸的脑袋上爆出了十字青筋,手动了动,差点没忍住“醒过来”跟他吵架。臭小子,来了就找事,都要热死了还关空调!
关上空调的肖遇深无奈的摇摇头,心里感叹着没我她果然照顾不好自己,然后一屁股坐在莫竹悸的床上。抬眼环顾四周,一切和三年前比起来似乎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就是更乱了。整个卧室像是客厅的一个缩写,食物袋子一堆一堆的放着,衣服和书混合着摞的比床还高,垃圾桶是空的,倒扣在角落里,脏衣服扔的满地,脏衣篓里全是垃圾。
肖遇深长叹一口气,准备歇一会再收拾,打扫卫生真不是人干的,就这么一会他感觉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或许是莫竹悸的毫无变化给了他勇气,他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像三年前那样,躺倒在柔软的床-上,肩膀挨着背身睡觉的莫竹悸的后背上,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一僵。
他没说话,也没戳破,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又把目光扩散开来,散乱在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拉着窗帘的窗印不进光,肖遇深才坐起身,扭头看着明显不自在的莫竹悸。
三年了,一点没瘦,反倒比以前胖的更厉害了。凌乱的被子半遮着她胖胖的身子,帮她掩饰她清醒着的真相。
肖遇深伸出手,拨-开她脸上盖着的头发,别到肉乎乎的耳朵后面。莫竹悸双睫轻颤,整个耳朵像是要自燃起来。直到他将粗-糙-干-燥的指节在她脸上轻轻-滑-动,热-度像燎原一般扩散开来。
她这是怎么了?三年没见,只不过是被-碰一下就跟点着了火似的。肖遇深滑了有七八秒钟的样子,时间被无限延长,久到莫竹悸都以为他是把她的脸当打火石想磨出火来了,他才终于把手放了下来。
轻叹一声,起身走了出去。门外一声轻响,隔壁的房门咔哒一声,欢迎着他的旧主归来。
莫竹悸猛地松下劲,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朝着自己的脸蛋儿猛搓,直到把那种奇怪的感觉搓掉了为止。她坐在床上,手肘杵在肚子的肉上,看着面前傻白傻白的墙,像是透过墙看向那个刚刚搓她脸的罪魁祸首感慨的躺在床-上,她眸里敛着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无措。
……
“遇深?儿子!开门!”杨丽欣哼着小调停了车,精致的脸上挂着不曾掩饰的笑,左手提着从路上蛋糕店买的慕斯蛋糕,脚步轻快的走到家门口轻敲。
杨丽欣敲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动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浅了些,没再敲下去,掏出钥匙拧开了门。
房间里没有灯开着,一盏都没有。连从前他在家,会为她按亮的那盏等待她的玄关小灯都是熄灭的。
杨丽欣没再去肖遇深的房间看他是不是在睡觉,事实已经告诉了她不必自欺欺人。杨丽欣有些颓然,果然是儿大不中留么,还是曾经的那件事,已经被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