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小馆子里，两块拳头大小的肉饼用脆皮烧饼包裹起来，肉汁香淳，看得高舸齐食指大动。
有谁能拒绝大口吃肉？坛子肉，这种北方小吃能在南方也能立足，还是靠人类对肉食饱满幸福味道的共同追求，高舸齐大口吞下一块，肥美的滋味在他口腔里流淌。
“哟，今天胃口挺好的啊。”老板朝高舸齐微笑。
“可不嘛。”高舸齐一边看着手机里薪水到账的短信傻乐，一边点图。
一万三千块，虽然大部分都瞬间被网贷和房贷抽走，但留下的两三千块钱足够让高舸齐生活改善一下了。
饱饱的美餐一顿后，他才拍了拍微微胀起的肚皮回到家，躺在了NVR设备上。
这几日三位主管安排的课程十分极端，几乎所有课题全部围绕着野外行军展开，在所有人都能对武装侦查的标准作战程序和野外行军标准对答如流后，教官们又下达了演练任务。
远离人烟的自然保护区，细碎的阳光透过林木间的缝隙洒在高舸齐脸上，这里的空气富积了唤醒所有细胞的生机，深吸一口就如灌入清新的薄荷香气一样。
然而就是在这么太平的地方，却出现了“假想敌”。假想敌是教官为了渗透演练布置的威胁，他们在营地所属的保护区北缘部署了三个油料补给点，今天教官计划带队监督四十名学员兵分三路，进行越线渗透，然后抵达目标集合点发动突袭。
三名教官分别将简短的METT-TC分析告知了所有人后，学员们就开始了战术策划。
抵达所谓的“油料补给点”，要完成涉野需要从南至北跨过保护区，直线距离27公里，沿途地形十分复杂，而路线由学员自行商议，最后像递交小组作业一样给阿历克赛审核。
规划路线是野外行军最核心的要素，由于教官们把作战环境定性为敌后活动，学员们的武装巡逻队比起一般轻步兵班组配置不过多出三两个步枪手，所以渗透过程中遭遇任何敌人都可视作把任务搞砸一半。
要做到在敌后悄无声息的行军，巡逻路线就必须要避免与敌人接触，避开有人活动的村庄，容易暴露的线性和开阔区域，对敌人有较强军事价值的区域，同时还要考虑导航因素和徒步机动的难易度，不影响任务进程。
十二人组成的加强巡逻队围着一张地图七嘴八舌，铅笔都在地图上画了不知多少条线后，终于才达成了一致意见。
“这块区域灌木非常多，没有遮蔽掩护，还会留下痕迹，这段路的检查点太多了，而且地形标志重复，容易偏离行军方向。”阿历克赛只瞥了一眼地图，然后就拿起铅笔重新调整了一下。
一切规划完毕，所有人收拾好了物资开始了演练任务。
虽然在《合约战争》中，所有玩家的体能都是靠系统强制平衡而“达标”的，但三十公斤的负重还是让高舸齐十分不适应，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臃肿的身子。
军绿色的Smersh战术携行具上挂起塞得满满当当的四个双联弹匣包、一个电台包、三个手雷包和两个用来放罗盘医疗物品的杂物包，背上的先锋背囊还装有弹药和帐篷，更别提胸口的两点枪带上还挂着一支AK74了。
随行考核的阿历克赛也背着同样的负重，但这老家伙在队伍前后不停窜来窜去，检查着队长对队形的控制，还有行军流程的执行情况，一口大气都不喘。
巡逻路线的第一段，需要整支队伍沿着密集的树林掩护上山，但实际地形和地图上难免有出入，也就会打断了既定路线计划。
最严重的情况发生了，队伍在一块没有任何遮蔽的草甸前停下了脚步，初略的观望了一下地形，如果要绕路非得多走出一个路段来。
就在大家原定警戒商量怎么通过眼前这片开阔区域的时候，幺蛾子出现了。
三声枪响如平地惊雷，让所有人打起了抖了个哆嗦。
“200米防线，方位角70，林线方向接敌，注意了啊，就把每根树当靶子打。”阿历克赛一手握着罗盘，一手拿着AK74朝天鸣枪：“还他妈愣着干嘛？组织反击啊！脱离接触的操演怎么搞的？小队长！”
那个靠抓阄上任的小队长，扶了扶头上的绒线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火力分队A，原地建立射击阵地！火力分队B向后撤离五十米到林子里去！”
还没等高舸齐打开AK74保险进入模拟的战斗，阿历克赛就叫停了演练。
“火力分队B进了林子有射界吗？他们进去给不了A队掩护，你是想让拿队伍里一半人的性命帮你逃跑？还有侧翼情况没有摸清，刚刚停止下来，为什么不清理停止点周围50米的情况？为什么不建立警戒分队？万一近距离接触敌人呢？”阿历克赛摇了摇头：“你犯了三个错误，按规矩取消你的队长资格。”
从出发到现在高舸齐也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幸亏刚才抓到的“记步员”的阄，不然还没表现就直接踢下去了，他看了看杰克奥利弗这些还在幸灾乐祸的蠢蛋，他们丝毫不明白在平时训练中好好表现有什么用处。
接下来，阿历克赛又出了不少难题，被敌人近距离伏击，软接触到敌人的哨站，一条条紧急状况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真的一样，忙得所有人手忙脚乱。
当巡逻队在不得不通过公路这种线性区域时，因为队长没有挑选拐弯处通过，又一次“暴露”在假想敌的火力之下了。
在阿历克赛三言两语模拟出的敌情里，敌人的火力依公路把前导小组和主力分队分割了，不仅如此，敌人还从侧翼接近，形式迫在眉睫。
高舸齐爬在路边的树根下，AK74依托着树根不停用长点射跟空气夺取火力优势。
“停，停，为什么非得要让前导小组撤回来？”
“报告，因为前导小组只有3个人，让3个撤回来，总比让9个人再次越过敌人火线要安全。”
“猪脑子。”阿历克赛粗暴地从队长的上衣兜里拿出地图：“通过危险区域，是要有应急集措施的，如果遭到数倍于我们的敌人直接火力，是不是应该分头撤离，到备用远集合点？”
七八个巡逻队长在阿历克赛嘴里模拟出的敌情下悉数阵亡，终于轮到了高舸齐，他不是来西瓦罗斯娱乐的，更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战争这种男人游戏，高舸齐的目的很简单，挣钱。
要想挣钱，无非就是升职加薪，要想升职加薪，就要在这群来“郊游”的混世魔王里脱颖而出，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转换角色。
“根据情报，这条公路是敌人前方防线的补给线，所以会有专门的追踪部队巡逻。”阿历克赛再次模拟了一个独立情景。
高舸齐点了点头赶紧做出部署：“奥利弗你充当后卫，清理脚印和痕迹，注意脚下灌木和容易留脚印的泥地，前导小组检查集合点，从现在大家隐蔽，开始噪音管制。”
他从小就喜欢自降存在感，自然与班干部无缘，即便是后来工作，也只是个万事靠自己的设计师，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的领导过人做事。
一时间还有些“冒充者综合征”上脑的局促，然而当他命令下达后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枪口对准了各自的火力责任区警戒，整个班组就像一件运转协调的机械开始工作，一种高舸齐不愿意承认的成就感让他心底发热。
通行危险区域的演练做的很细致，高舸齐汲取了教训，加强了队伍通行的控制，通过公路时还特意让所有人道路行走，然后特意花了心思在道路边做了“杀毒”处理，清除了痕迹，这样即便被“敌人”追踪也发现不了队伍行动的方向。
上山路段地势较为平坦，林木也渐渐少了起来，由于面临敌人巡逻，所以高舸齐每隔20到40分钟就命令停止队伍，在“观察”到没有敌人活动后，遍沿着有树林密集和山坳重新规划路线，一路平安无事地走过一个检查点后，阿历克赛又给出了新的突发状况。
“观察哨回报，有敌人正在你们队伍后方的山坡300米处活动，六人巡逻队。”
“我可没有说啊。”杰克朝阿历克赛耸了耸肩膀。
“我知道你没有说。”阿历克赛揉了揉额头叹气。
高舸齐已经很小心了，他特意放慢行军速度，还在停止的时候多次设置侦停哨和观察哨，但还是被阿历克赛增加了“游戏难度”。
摆在高舸齐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组织一场仓促伏击干掉追来的六人巡逻队，要么改变路线在林地里留下混乱的痕迹，扰乱敌人的追踪后抽身撤离。
回想起在山坡上行军三百米所用的时间，高舸齐果断地选择了进行伏击，在前行几十米后，他让巡逻队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地踩着地面的石头，偏离原定路线，然后埋伏到了有着巨石堆掩护的高处。
“敌人”如果顺着痕迹追上他们，一地会遇到偏离路线时制造的“断头路”，刚好伏击阵地就在这条路的侧方，射界开阔足以让六人组的小队有去无回。
所有人对着山坡下方的树木稀少的林子屏住了呼吸，两支RPK74机枪已经被高舸齐规定出了阻拦线，敌人妄图使用烟雾掩护只会被机枪火线牢牢锁死在伏击杀伤区。
然而阿历克赛始终会给出高舸齐难以预料的情况。
“敌人前导小组到了杀伤区了，其余四人正在边缘警戒。”
“我靠。”杰克鲍尔回过头望了阿历克赛一眼后，又被瞪了回来。
“我检查了一下刚刚你们偏离路线时清理的痕迹，虽然做的不错，但你们的动机太明显了，如果是有经验的追踪队，百分百会察觉你们是想组织仓促伏击的，伏击阵地设置的也太显眼。”
巡逻队里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隐蔽着，只有阿历克赛坐在大石头上叼着烟。
“敌人百分百会在更高的地方设置观察点，排查这块乱石滩，然后留住一些人牵制住你们，到时候，呼叫间接火力，崩——哼哼。”阿历克赛砸了一下拳头，笑了笑。
这是高舸齐第一次见这个一直瘪嘴的老头笑，他的笑容只有嘴角在微微蠕动，面部其他肌肉始终紧绷着。
“阿历克赛老爹，你这有点不厚道了，敌人有那经验干嘛追踪我们这帮菜鸟啊。”杰克耷拉起肩膀。
“别废话，怎么办？”
高舸齐环顾四周，与敌人追踪队相反的方向全是乱石滩，没有任何遮蔽，如果在从那撤离山脚下的“敌人”都能搜索到，只能硬着头皮解决掉堵在另一条退路上的巡逻小队了。
“算了，太阳要下山了，选个过夜的地方吧。”阿历克赛把掐灭的烟头装进兜。
选了一处避风的树林，高舸齐带人建立环形防线后，这一天的演练才算正式结束。
围坐在篝火边，白天紧张的演练掏空的所有人的精力，连聊天也只是轻声轻语。
“那个时候，真的他妈叫千钧一发，停车场里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十多个亡命之徒杀红了眼。”杰克鲍尔吹嘘着在别列诺夫卡的遭遇。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三个孤胆英雄勇闯龙潭虎穴，这如西部片般的情节马上就吸引了一大群听众。
“别听他胡扯，他被人推下楼摔成了残废，走路还要扶着。”奥利弗摆了摆手。
相较于扯一些有的没的，高舸齐更愿意和王永华谈论柴米油盐。
“哎，我才不愿意回去，天天面对那个黄脸婆脑袋都大了。”
就像那些利用下班时间跑网约车的中年男人一样，王永华把玩《合约战争》当做了逃避家庭压力的避风湾，只不过他和高舸齐一样，也下岗了，当谈论起房子，高舸齐又发现了他跟王永华的共同点。
“我也有房贷啊，两套，妈的，还好老婆也有工作，不然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王永华抽了口烟。
“你没想过，过不了选拔怎么办吗？”高舸齐挠了挠头。
“能怎么办啊，卖掉NVR找个工作呗，我估计也只能跑网约车了，我这年纪，没啥公司要我吧——你啊，你还年轻，耽误得起，小凯就更别说了，刚毕业，给他三年瞎玩也没什么影响。”
年轻才耽误不得啊，高舸齐话到嘴边又咽下，面前这个脸上沟沟壑壑被火光拉扯出影子的男人听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