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常临看着捕快将两具尸体抬走,自己收拾了验尸工具回到医馆。
华灯初上,医馆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烛光闪闪烁烁,夏常临站在门口,身后的风仿佛惹了一股子狠劲,吹得他不禁拢了拢衣襟,打了个哆嗦。
关上门,回到屋内,夏常临掏出火折子点上房里的烛台,黑暗便被侵蚀。他放下药箱子,一屁股坐在床头,低垂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火燃了一夜,夏常临枯坐一夜。
“这是怎么了?”
沈情一进医馆,发现气氛异常沉默,每个人小心翼翼地,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半丝轻响。
云小曼悄悄拉着沈情到门口,指了指在躺椅上补眠的夏常临。看那眼底下的青黑与紧皱的眉头,沈情点头了然,这是昨晚没睡好。
可既然要做事,怎么可能不发出声音?
沈情拍拍小曼的肩头,让大家像平常一样做自己的事,自己走到夏常临身边,还没蹲下来叫他,人就睁开眼,醒了。
“夏老,您还是回房休息吧,外头冷,别受凉了。”
“没事,”夏常临撑着扶手坐起身,“人老了,禁不起了。”
沈情扶他站起来,说:“哪的话,夏老身体康健着呢。”
夏常临看了沈情一眼,不再说话。
临到中午,云夫人提着一篮子蔬菜猪肉来到医馆做饭,一群嗷嗷待哺的学徒一见她就像见了亲娘,纷纷放下手中的活,簇拥着云夫人进了后院厨房。云小曼反而被这群师兄弟挤到了外围。
反正他也习惯了。
饭桌上,云夫人向夏常临提起明日向萧家提亲的事,师兄弟们瞬间起哄,奈何桌上没酒,只能拿青菜豆腐汤一个接一个向云小曼敬酒,当是提前喝喜酒。云夫人也喜欢热闹,倒也不觉得这群孩子吵。
沈情凑过去问满脸喜色的云夫人:“明日提了亲,婚期定了吗?”
云夫人点头:“已经找人和了八字,看了时辰,就在下个月十六,宜嫁娶,大吉之日。说实话,当时身染重病,我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小曼,这孩子心眼实,从小到大没少吃亏。萧家姑娘虽眼盲,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澄澈,我打心里希望他俩安安稳稳相携到老。”
沈情没见过萧家姑娘,此时听云夫人一番话,也不禁心生好感,想一睹真容。
晚间,沈情从书院接沈初雪。柳席安笑得温和,将沈初雪早前写的一篇大字递给她瞧,字中风骨已现。
沈情赞叹不已。
将沈情母子送走,柳席安又恢复一派闲散模样,关了学堂门,回到屋里。屋内放了火盆,边上有人用棍子扒拉燃烧的柴火,火光映得那人暖意洋洋。
柳席安倒了杯茶水,发现已经凉了,喝起来很不对味。
“主子,您这是隔夜茶吧,真惨,连个端茶送水的丫头都没有,再过些日子可怎么办诺,独自守着凉衾薄被,啧啧……”
柳席安放下杯子,面色平常:“小六,你这嘴什么时候能说点好话?”
“主子想听甜言蜜语?”那人烤着火啧啧两声,“要不属下把燕姐叫来,她嘴巴可是咱们几人中最甜的。”
“也对,几人中就你废话最多,”柳席安走到梳妆镜前坐下,铜镜中照出他五官,就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读书人,他摸摸了面皮,“不过你来得正好,药效快过了。”
“知道知道,我这不就来了嘛。”
小六在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戴上羊肠做的手套,在柳席安身后看镜中的人,一副感慨惋惜模样。
“你又想说什么?”语气隐隐不耐烦。
“咳……没,没什么。”小六好歹是跟了柳席安多年,知道他脾气,心里再有话也不敢一个劲吐出来,只得拿了药,往柳席安脸上抹。
半个时辰过去,小六才取了手套丢掉,将药重新收回。柳席安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又勾唇微笑,顺便做个鬼脸,不错,表情生动。
柳席安摸摸下巴,表示很满意。
心情很好,柳席安对小六招招手,让他到跟前坐下。
“主子,有话您吩咐。”小六端着板凳放过去,还没坐下,就先对柳席安点头哈腰,就差跪下了。
柳席安好笑地拍他脑袋:“在宫里做惯公公了?要不以后别回来,我让你假戏真做,如何?”
小六赶紧夹紧腿坐下,赔笑:“哪能啊!主子,少了小六谁给您端茶送水暖被窝啊?”
柳席安也不接他的话,转言道:“此次召你回来确实有事要交你办。”
小六仔细听着柳席安的吩咐,小眼睛是越来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