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到就到,雨也是说下就下,砸在脸上痛得是一点也不含糊。
沈情和很多行人一样挤在不宽的屋檐下看眼前水流入注,从瓦片之间汇集成涓涓流水,到瓦边瞬间倾下。雨帘中,有人将两包东西胡乱塞进沈情怀里,定睛细看,那位柳先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在雨中,青衫尽湿,闭上眼竟是享受起来。
“……”
这人在干嘛?沈情抱着俩行李包袱有些无语,那位王家大老爷举荐这人来做先生,真的不怕他误人子弟?
好不容易等雨小了些,这位柳先生也淋了个尽兴,浑身滴水跟在沈情身后,还兴致勃勃地左瞧右瞧,仿佛没看到路人关爱傻子的眼神。
沈情忽然对书院的前程充满担忧。
医馆正门未开,她便带着人去后门,开门的竟然是云夫人。
“云夫人,您怎么在这?”
“来找夏大夫有些事儿,”云夫人瞧见落汤鸡似的男人,示意沈情,“沈姑娘,这位是?”
沈情还未答话,柳先生开口做起了自我介绍,如果忽视他湿漉漉的全身,倒还有那么些正经靠谱,“在下柳席安,受人所托前来清竹斋做先生。”
“哦,哦!是位先生啊!”云夫人有些惊喜,状元书院重新修缮的事她知道,沈情在其中也起了大作用,“那敢情好,沈姑娘也不用担心书院找不到新的先生。来来来,里面坐,这下雨天的夏大夫腿就不听使唤,还在屋里熬药呢。”
三人一同进了屋,医馆没有其他学徒在,就显得清静。
“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烧点热水给你俩洗洗,可别染了风寒了。”
柳席安摆手:“不敢劳烦夫人,我换身干衣服即可。”
沈情很配合地将俩包袱递给柳席安,任由他自己去里屋换衣服。淋了雨身上多少有些寒意,沈情还是和云夫人去了厨房,拍了几块生姜熬姜汤祛寒。
夏常临正坐在灶前扇火,见沈情进来心里也乐呵呵的:“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夏老的腿,老毛病了?”沈情蹲在夏老身边问。
夏老点头:“十多年了,老毛病,一下雨就疼,有药吃着倒还熬得过去。”
“嗯,没事就好。”沈情闻着药味,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医人者不自医,这是娘亲告诉她的道理,本来还不信,娘亲暴病而亡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怀着心思熬好姜汤,正巧换上衣服的柳席安闻着药味找到厨房,沈情也免去给他端汤这一步骤。
夏常临是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瘦高个儿,穿着一身朴素的青白长衫,外罩一层鹤氅,宽大的衣袖边儿用银线勾着白鹤与祥云;长发湿润,只是用竹簪子随意挽在脑后,颈间胸前还垂着几缕碎发;鼻梁挺拔,双目有神,唇角也微微上扬,好像一直在笑,五官平平,却让人心生好感。
只要他安静的站着,能唬住一个是一个。
空气中传出一股子糊味。
“夏老,别看了,药快不行了。”
夏常临赶紧拿起手帕将砂锅端离火炉子,边倒出药汁边庆幸:“哎呀哎呀,我的药,还好还好……”
等夏常临干完一碗药汤,擦干了嘴,才问:“丫头,这人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他呀,柳席安,吴大人请来的教书先生,”沈情扫了柳席安一眼,忽然想起这人还没有落脚处,家里就孤儿寡母也不适合带个成年男人回去,放在夏老这里倒是很合适,还能帮帮夏老做些事,“对了夏老,吴大人忘了给柳先生安排住处,我家里也不适合,不如就让他在医馆休息一晚,明天我再去县衙问问,您看如何?”
夏常临摸了把胡子,目光一直盯在柳席安身上:“行,老人家就想和年轻人多交流,听听年轻人的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