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烛火昏黄,铜香炉中飘出袅袅安神轻烟,沈情替孩子掖好被角,放下纱帐,拿着烛台退出房间。
日间与夏常临的谈话让她放心不下,不由得回想起捡到沈初雪后,横七竖八躺在村口的尸体,正因如此她不得不带着初雪辗转各处,期间遭遇过几次追杀,大多被她巧妙躲过,时至今日仍觉自己福大命大,当然,后怕也是有的。
然而进城当日那队人马给她印象太过深刻,特别是坐在马车中的人,那张侧脸,莫名熟悉。
沈情在衣柜夹层里翻出一套夜行衣,当年整理娘亲遗物时便见到压箱底的它,说不好奇父母身份是假的,只是当时太过悲痛,随手又放进柜子里,再没拿出来。
如今穿却是合适。
又拿了小时候用的木剑藏在长靴里,这才吹熄了灯火,从窗户翻了出去,纵身提气,身轻如燕地跃上房顶,一路悄无声息出去城外。
蓝草沟在西城门外三里路的样子,是一片树林子,大多长着槐树和香樟,并不挨着官道,去那的人都是樵夫猎户之类。
县衙的人把尸体带走后用树枝在周围做了简单的标志,不让闲杂人等进去破坏现场。沈情藏身在一棵香樟树上,借着月光看了大致地形,这才跳到地面插着的树枝上,掏出火折子查看地面。
斑驳的草地上还留着泛黑血迹,残损的布料夹杂在杂草中,沈情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转身欲走时,眼尖的她发现左手边不远处的石头下有个发光的东西。
一块两指宽的银质令牌卡在石缝里,应是双方对战时不小心脱落出去的,离得远,没有被县衙的人发现。
沈情捡起那块令牌,没有花里胡哨的纹络,只有正中间刻着的一个“爻”字。
是人的名字?还是某个身份的象征?或者说是个江湖门派?沈情脑袋里想过好几种答案,都拿不准,只好收起令牌回城。
一夜过去,一向平静的小城忽然爆发一条重磅消息——
男童失踪案破了!
说来也奇,县衙花了快两个月都不曾找到凶手线索,更别提救回失踪的孩子。就在清晨,更夫交替换班之时,准备回家补觉的更夫王大发现县衙门口横七竖八躺了好多人,还都被绳索结结实实绑了一长串。
王大想起头天抬进县衙的尸体,再看门口这一地,顿时吓得大喊大叫,把县衙内当值捕快的瞌睡虫都给震了开去。那捕快开门一看,嚯!哪来这么多人!?
赶紧跑进院里叫醒酣睡的同僚让他们去查看情况,这么大的事,自然少不了吴谨。
吴谨出门看时,手下的捕快已经将人都带进了大堂,九个人都受伤昏迷着,手脚筋脉也被挑断了。捕快从其中一个人身上搜到一张字条。
“男童关在城西十里处破庙,菩萨像下。”
吴谨便知这些人就是他要找的男童失踪案凶手。
审理这些人只是给百姓做过场,接下来的事就顺风顺水,县衙很快就到破庙,找到菩萨像下的机关,地板裂开,一条暗道直通地下,众人才知道这下头另有乾坤。
“……丫头你到底有没有听老人家说话?”夏常临瞧着沈情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无奈地敲她脑袋。
“嗯,啊?”沈情摸摸被敲的地方,下意识点头说,“我在听,夏老继续。”
夏常临摇头:“你今天怎么回事?总是出神。”
“有吗?”沈情研磨好三七粉,慢慢将其倒进瓷瓶中,“那些孩子找到了?”
“嗯,活着的都各自送回家,死了的那三个孩子也由家人领回去了,”夏常临想起那几家大人来认领的情景,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伤心,也不由得叹气,“这些江湖人真是坏事做尽连孩子都不放过,居然拿这么小的孩子训练做杀手。”
“或许,小孩子更容易控制吧。”沈情只觉得此事对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两人揭开这个话题,各自做起自己的事。下午的医馆并不忙,沈初雪还在后院午睡,沈情去看了一眼,再回到前堂时,梁师爷就找上门了。
“梁师爷,您怎么来了,身体不舒服?”这段日子相处,沈情觉得这个梁师爷和夏老的性子相称,唯一不同就是比夏老爱财。
便上前给梁师爷把脉:“脾胃虚寒,还有些劳累过度,倒也不是大问题,我给您开个理气散寒、调养脾胃的方子。钱就记我账上。”
“行!沈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梁师爷摸着胡子,频频点头,“师爷来是告诉你,下月中旬书院就能开办了。”
“真的!”沈情别说有多激动,能开办就意味着吴谨那边一切顺利,至少不会出什么岔子,“那先生呢,吴大人可物色好先生?”
“放心就是。”
县衙后院书房内,吴谨正在待客。
“恭喜吴大人破案得民心,升官指日可待。”
“少不了阁下相助,你三番两次帮吴某,所图究竟是何?”
“不是已经和吴大人说过了,只管照我说的去办就是了,事成后,坐上州府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男人把玩手中折扇,说得漫不经心。
“你究竟是什么人?”此人手段通天,难不成是上头的人。
“嘘……”男人将折扇抵在吴谨嘴边,“知道多了,可是会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