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天圣雪的话,那中年妇人就像是得了某种不可违抗的命令,她一把将水中的风平提起,直接甩到了岸上。
坐在风平旁边的天圣雪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少年,俏丽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她摸了摸风平湿漉漉的头发,笑道:“怎么样,小风子,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风平不服气地爬起身来,可一支玉箫早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面色如铁的男子逼近风平,语气锐利地说道:“小姐还没有发话,你不许乱动。”
风平心中真的想骂娘了,这些人难道不会好好说话吗?一上来就动武。
“天水阁也是名门正派,怎么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妄加罪名于人吗?”风平言辞清晰,神态更是不卑不亢。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天水阁的人?”中年妇人从话中找到了她认为的重点,同时看向天圣雪。
天圣雪灵动的双眼扑闪着,仿佛在说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
中年妇人也是无奈,她拿这个大小姐还没有风平有办法,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二人之间的事或许真有蹊跷。
“给你一次说出实情的机会,若是有半点含糊,便让你知道,即便是名门正派也是杀人不留情的。”妇人气势不减,对风平喝道。
风平轻哼一声,对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胁迫他实在看不惯,但这中年妇人的境界明显比他高出太多,反抗无济于事,只能顺了她的意思。
“起初是我无意冲撞了这位姑娘,但后来完全是误会......”风平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坦言相告。
那妇人时不时地看向天圣雪,确认风平所言是否属实,天圣雪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但从她的眼神中,妇人已经看出了端倪。
风平所言应当非虚了,怕又是自己的这位好侄女冤枉了好人。
妇人的威势已有收敛,可风平依旧对着天圣雪说道:“我且问你,我可有轻薄于你?”
“没有。”天圣雪说。
“我可曾伤害过你?”风平又问。
“不曾。”天圣雪摇头。
“那我可以走了吗?”
“这个......”
见风平转身要走,天圣雪的心里突然产生了复杂的情绪,不仅是一个女孩要失去自己的玩具,而是一种更加难以割舍的情思。
她犹豫着,该不该让风平走,突然,她的一双大眼睛转了一圈,扮作委屈的模样说道:“苏姑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虽然没有伤我,也没有轻薄我,但是......”
“但是什么?”见天圣雪一脸苦楚,妇人心中急切之情更盛。
天圣雪满脸的难为情,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但是,他看了我的身子。”
天圣雪说出这几个字后脸蛋涨得通红,而风平早已慌了神,他万没想到这个娇小女子会将如此恶毒的罪名强加于自己身上,他不由分说的辩解道:“我哪有!你不要胡说!”
“你有你有,你就有,你还想不承认。”天圣雪坐在地上,双臂环抱自己娇弱的身躯,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苏姓妇人,哭声道:“苏姑姑,他还想让我做他的女仆呢,不信你问他。”
“嗯?”妇人看向风平,眼神如刀。
这话风平确实说过,不过那只是玩笑罢了,他不认为堂堂天水阁会因为一句玩笑话而为难自己。
“我是说过,但那只是......”
不容风平分说,那黑面男子已然一个健步冲上前来,手中玉箫横扫而出,口中怒道:“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看我不替小姐教训你.......”
然而,那男子的话还没说完,扫出的玉箫已被风平紧紧地抓在了手里,他一把将那玉箫甩开,厌烦的说道:“你有完没完。”
男子还有些愣神,风平却不再理他,而是对着天圣雪郑重其事地说道:“天圣雪姑娘,你我二人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本可成为挚友,可不曾想而今你却要对我诸般刁难,我风平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若再要胡搅蛮缠,我二人便是缘分已尽。”
看在共患过难的情分上,风平对天圣雪可谓百般忍让,可这满脑子古怪念头的女子似乎誓要与自己纠缠不休,而且她的同伴也都不是通情达理之人,这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无话可说,生死悉听尊便。”风平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再也不看天圣雪,兀自抬头,仰望天空。
众人被风平的一席话惊得哑口无言,在他们眼中,这个男孩正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但也有些摸不清虚实。
苏姓妇人手持青玄宝刃,抬在空中的手臂已经有些僵直了。
她是天圣雪父亲的结拜义妹,名作苏寻,素来与天家极为亲密,对这个外姓侄女更是疼爱有加,极尽宠溺。
此时,苏寻已经大概摸清了实情,对这个平时古灵精怪的侄女她还是十分了解的。
但因为宠爱,即便是天圣雪说了谎,只要她认定面前这个少年玷污了她的清白,她这个姑姑也会毫不犹豫地斩下对方的头颅,来成全这个谎言,成全她的慈爱。
苏寻此刻的青玄宝刃还没有落下,她在向天圣雪做最后的确认。
而天圣雪,她似乎真的被风平的态度震惊了,桀骜不驯,这个对她来说十分生僻的词汇浮现在她的脑中,让她对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孩多了几分莫名的情愫。
天圣雪呆呆地看着风平,神色黯然,那粉嫩的嘴唇已被细齿咬出了一道血痕。
许久,她终于回过神来,对着苏寻偷偷动了动手指。
苏寻明白她的意思,俯身凑近她的嘴边。二人轻声细语嘀咕了好一阵子,最后天圣雪露出真情恳求的目光,苏寻也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随后,苏寻便又来到风平面前,神色温和了许多,对他说道:“这位小友,雪儿已经将实情相告,刚才的确有误会之处,还请见谅。”
风平不知天圣雪与苏寻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见苏寻如今的态度却也极尽礼数,双方能够就此化干戈为玉帛,自然也是好事。
风平当下便也恭敬了几分,颔首道:“前辈无须多礼,晚辈也有鲁莽之处,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那我就不再叨扰了,晚辈告辞。”
说完风平就要离开,可他刚一转身,身后又说话了。
“小友且留步。”
“怎么,前辈还有事?”风平回身问道。
苏寻迟疑了片刻,笑道:“是这样的,我天水阁向来乐于招揽世间年轻有为之士,不知小友可曾入了门派?若是没有,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天水阁?”
对方诚挚的邀请让风平陷入了迟疑,他并非纠结是否加入天水阁,而是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曾听萧河说起过,这修行界虽然看似融洽,实则关系微妙,尤其和他们这些王朝势力之间,是敌是友很难断定。
风平当下便决定隐藏自己的身份,他自然是不会加入天水阁,便唐璜了个借口道:“晚辈只是一个散修,闲散惯了,并不想加入什么门派,多谢前辈好意。”
“这可是天赐良机,我天水阁无论资源还是功法可都是世间之上乘,你就不再考虑考虑?”苏寻劝说道。
风平摇头,神情淡然。
此时,那一直忍着气的黑面男子突然跳上前来,指着风平说道:“你这小子,也太不识好歹了,看我.......”
“天青岩,你给我回来,怎么哪都有你!”
那名唤天青岩的青年男子话还未说完,便被天圣雪一声尖细的吼叫打断,他身上气势全无,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唯诺地退回到天圣雪的身边,双眼仍旧紧盯着风平,似要喷出火来。
苏寻本是有话要说,可被这一闹乱了思绪,她思索了片刻,又对风平道:“既然你不愿意加入天水阁,我也不再强求,但能否给老身一个面子,随我们同行个三五日?”
风平知道,这一定是天圣雪的主意,他不明白这丫头为何一定要纠缠自己,若是平日这外出个三五日或许无碍,但要与这古灵精怪的女子同行风平实在没有底气,又恐日久生变,还是觉得应当早日撇清关系才好。
而且他离开边卫府已有两日了,也着实想快些回去看看。
风平冲着苏寻拱了拱手,诚然道:“实在抱歉,我已离家数日,家中还有老母相盼,恕难从命。”
苏寻哀叹一声,露出失望的神色,却也不再强求:“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挽留了,小友请便。”
风平早先还有顾虑,如今得令心下终于宽松了许多,他终于解脱了。
临行之前,他最后看了眼天圣雪,这个有着出尘容貌的女子,脑子里却装着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想法,就此别过,他突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天圣雪并没有生出任何变数,她一言不发,全程默默注视着风平,眨着一双纯情又无辜的大眼睛,身上的粉衣已经晒干,破损处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散发着少女独特的魅力。
若说风平没有一刻心动过,那是假的,但他最终还是回过头来。
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要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风平的心少许轻松,他大步向着远方走去,再也不曾回首。
然而,他还未曾走远,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极快的灵力波动。
一丝寒意袭来,还不等他反应,一个重物便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处,随之而来的便是眼前的一阵天花乱坠......
......
初春时节,细雨纷飞。
被雨水淋湿的山路并不好走,湿滑的地面混杂着解冻后极为酥软的土质,极易深陷其中。
陡峭山势之间又不时有乱石滑落,极为凶险。
此时,出了天山城西郊,不远处的天青山脚下便困住了这样的一队车马,锦车玉辇深陷泥泞之中,无法自拔。
四面数十个兵卫正在竭力推动着两辆马车,举步维艰,好不容易前行了数十米,却碰见山体滑坡,无数乱石横立山路之间,车队再也难进寸步。
“大人,前面的山路被石头堵住了,您看......”一个兵卫慌张地跑到一辆马车前面,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片刻,车内一个威严的男声传来:“那还等什么?尽快破石开路,行程不容延误!”
下达命令的人是陆明轩,与他同坐一车的自然是明王轩辕明,和监军风景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