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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含章殿恩泽新妆 长秋宫冷赋长门(二)

当晚元恪就留宿含章殿。

含章殿红烛高照,居香涂墙,锦幔珠帘,陈设华贵,却是比于默云住的长秋宫更加富丽堂皇。

得了封号的高英从满是花瓣的浴桶中走出来,袅袅婷婷,笑意吟吟,眼神中的骄傲盛气显露无疑。她光着脚,仅披了一层丝绣薄纱,如玉的肌肤如雨后的云雾般冉冉,衬托出腰肢似风前杨柳依依,杏眼含情,眉黛远山,秀发如缎,这动人心魄的妖娆统统进了刚入大殿的皇帝的眼。高英抬头,便见到那副英俊面庞上流露的心动和赞赏,心下更是笃定,自己于这宫中未来的地位,错不了。

于是,一夜的娇娇媚媚,甚解云雨,直到大殿红烛燃尽,天外泛白,元恪才从含章殿离开。高英的妩媚娇柔,加上高肇的进言,确是让皇帝对她另眼有加。第二日刘腾便奉旨将宫中不少奇珍异宝作为赏赐送来给她,光是一对琉璃镯就价抵百万。

见刘腾殷勤周到小心伺候,其他宫人也擅使风舵,一时间含章宫珍宝成堆,风头无两,而心高气傲的高英只是微微抬眼看看,就让近身宫女喜鸾置于库房,再不理会。

这日晨起,各宫妃嫔依照惯例去于默云那里请安。几位妃嫔在皇后下手侧坐了些许光景,依然看到本该高英坐的第一个座位是空的。这时,一个宫女走上殿前,禀报道:“禀皇后娘娘,高贵嫔宫里来人,说是前日伺候陛下身体不适,今日就不来问安了。”

于默云听闻眼神一暗,抬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宫女退出。

这时,许贵人忍不住了,向外瞥了一眼小声道:“这高贵嫔也太目中无人了吧,给皇后问安已经好几次不来了,现在得了皇上专宠,又仗着叔叔在朝中的高位,愈发猖狂了。听闻皇上最近天天临驾在含章宫,连那宫外方园几里的鸟儿都骄傲得不认得人了呢。”

于默云听闻,倒也不脑,面无波澜地说道:“妹妹莫要这么说,这宫中眼多口杂的,你这直脾气可别给自己找了晦气。”低头饮了口茶,随即又说道:“既然是服侍皇上,又身子不适,偶尔不来请安也情有可原,后宫以和为贵,切莫因此伤了大家和气,给皇上徒增烦扰。”

许贵人和其他嫔妃听罢,起身微微一礼,“是,臣妾记下了。”

转眼,高英进宫已经一年,皇帝每晚都在含章殿留宿,只是偶尔在午膳时间来看望一下于默云,其他妃嫔的寝宫却是从未踏足,皇后的弟弟于忠身处皇宫如何不知,见姐姐每晚忧思过重,无法安睡,身体欠安,便前来长秋宫探视。

一见于默云形容憔悴,日渐消瘦,心里暗暗不忍,却又不满她如此懦弱,转言道:“近日哥哥不才学了篇文章,念给皇后听听?”

不等于默云回答,便自顾自的念起来,“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懽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天漂漂而疾风。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外淫。”

皇后一听便知于忠念的是司马相如的《长门赋》,知道是哥哥担心自己落到和汉武帝皇后陈阿娇一样的境地,但字字句句却是触及心事,不由垂泪,“哥哥不用再念了,皇上兴许只是一时爱高贵嫔的美貌,却是对我尚存情谊,还不至于落得和陈皇后一样的下场。”

于忠见于默云仍然心存侥幸,心里着急,大声说道:“兴许?不至于?妹妹你怎么还这么善良,你知道现在宫里都在传些什么吗?都传你至今无子嗣,现在又进来一个和妲己褒姒一样媚主的高贵嫔,只怕你后位都不稳。你整日修身养性,不争不抢,以为息事宁人就能保得一世安稳?你知道你再不争取,不光后位不保,连我们于家只怕都要被人整垮了。”

于默云本来对于争宠之事向来不放在心上,她认为自己真心待元恪,元恪也会对她好,只要自己能拥有元恪一点真心便已足够,却没有想到娘家已经受了影响,自己竟然还不知道,连忙问:“哥哥,家里怎么了?”

于忠气愤的将手拍在案几上,“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那高肇本就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舅舅,在朝中结党营私,培植自己的势力,对那些能构成他威胁的大臣无一不是除之而后快。皇上亲政后,亲信之人不过是茹皓、王仲兴、寇猛、赵脩、赵邕和高肇,还有就是北海王。去年高贵嫔刚入宫得宠不久,高肇就参了赵脩一本,后被尚书元绍依法处死。此事刚过数月,高肇又诬告元详与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四人“谋为逆乱”,北海王被贬为庶人,不久就死的是不明不白,而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却是被抓第二天就被处死。高肇心狠已是满朝皆知,那茹皓的妻子可是他高肇的堂妹,对自己的亲戚都能下此毒手,何况其他人呢?现在他在朝廷只手遮天,我听说他还要让高贵嫔取代你的位置,他在前朝活动打击我于家,父亲已被外放做官,现在朝廷里于家只剩我一人。妹妹,你不为自己,也得为我们于家打算,你总不想我们于家也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吧?”

于默云听于忠的话,大惊失色,未曾想家庭变故至此,忍不住心一阵疼痛,连呼吸似乎都要停止,她死死按住胸口,大口喘着气,豆大的眼泪不断掉落,湿了衣襟一大片,“怎么办,哥哥你教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于忠见于默云激动担心她伤了身子,语气缓和点,扶她坐下,“父亲临行前交代了一件事,如今高家势力庞大,而我们于家却是势单力孤,为保住你的位子,也保住我们于家的家业。需要获得宗室的支持,只能靠联姻了。而发生这么多事情后,那些个王爷死的死,贬的贬,现在在朝上居于要职的只有京兆王元愉了,父亲已和伯父商量好,小妹墨竹已经成人,只要妹妹向皇上请旨进行婚配,若此事成功,也有了一个靠山。”

于默云听说他们要将自己的亲妹妹于墨竹许配京兆王元愉,她也觉得可行,第一那元愉好文章,通诗赋,相貌英俊,第二他尚未娶妻,妹妹嫁过去肯定是为王妃,于是点头应允,于忠见于默云应允,便稍坐一时告退。

于默云待于忠走后,暗自悲伤,她思来想去,决定先将父亲嘱托之事做好。于是亲自下厨准备佳肴,命白整前去请元恪前来用膳,而元恪自高英入宫后亦觉冷落了皇后,于是批完奏折便来长秋宫,多日未见,见她几分憔悴,心下不忍,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今晚朕不走了,好好陪陪你。”

于默云靠在丈夫的怀中,那种小女人的情怀岂是满足二字可以言喻,能得到元恪片刻的真心就是让她现在死了也是情愿。她趁元恪心情好,便婉转请旨赐婚,元恪也觉得是件美事,当即答应,于默云欣喜万分俯身叩拜谢恩。

元恪当晚宿在长秋宫,可惹恼了含章殿的高英,杏眼圆睁,劈手打了前来报信的小宫女玉兰一巴掌,尚不解气,又命喜鸾代自己掌掴,直打的玉兰鼻孔流血,面目难辨,不住求饶。离含章殿最近的昭云殿杨秀云知晓此事后,命宫女传遍后宫,本想让元恪知道会惩戒高英,谁知元恪听到传言竟一笑了之,反而因高英吃醋开心,不光留宿含章宫,还有时带高英一起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杨秀云不但没得到自己要的效果,却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高英查清是杨秀云散布流言,却在心里记恨上了,只是等待机会报复。

第二日元恪早朝上下旨赐婚,将于墨竹封为京兆王妃,择日大婚。朝堂之上,大臣各怀心思,暗自思索,而立于元恪一侧的刘腾却看清了京兆王的不甘愿,于忠的喜色和高肇的怒意,不由阴阴一笑,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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