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得拎只烧鸡来拜年才足够有诚意呀。
————索峰手记
徐清阳脑子嗡的一响,瞬间将什么理智都甩到了九霄云外。
“方喻之你别太过分!”他猛地探身,一把揪住方喻之的袖子,“你看我像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人吗?把我卖了都凑不齐这个钱,你差不多行了!”
“徐兄玩笑了,你值不了这个价,难道你认为你师兄都不值这一万五千八百六十两黄金吗?你是不是太小看你师兄了?”方喻之由着徐清阳把自己的袖子攥得皱皱巴巴,似笑非笑。
徐清阳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什么反驳的话,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
看样子,这个方喻之是不见银子不放人了。自下山以来,徐清阳受师父嘱托,肩负着保护同门的职责,包括管理日常的花销。他有时连师弟们爱吃的点心都舍不得买,省下的钱全用来赔齐师兄砸坏的东西了。
徐清阳在心中埋怨了无数次齐师兄败家,可百八十两银子还是如流水般从口袋中溜走。
“我最多给你三百两银子,其余的我还得管同门的食宿呢。”他认命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方喻之面前。
“再加一百两银子,你们的食宿我包了。”方喻之笑眯眯地点了点桌子,“剩下的你打张欠条,按个手印吧。”
现在方喻之眼里的徐清阳堪比凶神恶煞,他恨不得将方喻之挂在墙上,但终究是有心无力。于是徐清阳气势汹汹地又抽出一张银票,在按手印的时候差点没把欠条给戳漏。
“说定了,我们的食宿,你包!全都得是最上等的!”徐清阳狠狠一指方喻之,“拿酒来!”
方喻之将银票和欠条随随便便往怀里一揣,招了招手,王小虎赶紧将一碗酒放在徐清阳的手上。
徐清阳没喝,反而端着酒走向索峰。
“索姑娘,你把酒放在齐师兄鼻子底下,等他松手去抢酒喝,你趁这个时候赶紧挣脱出来。”
徐清阳欲哭无泪,一万多两黄金,要是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把自己一掌给劈死。
他看到自家师兄还像没事人一般睡着大觉,差点没晕过去。
师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抱着人家姑娘,自己以后可怎么向师弟们吹嘘您当年的英姿啊。
徐清阳现在才认真地拿正眼去看索峰,若非他事先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位女子,他很可能会把索峰划归为纨绔之流。因为索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散漫不羁,眼神中没有练武之人的精光,反而罩着一层温润的光辉。
索峰郑重其事地接过这碗酒,依徐清阳所言而行。她其实也没抱多大指望,之前自己喝酒吃肉的时候这位齐大侠没有任何反应,把酒放在他的鼻子底下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索峰准备破罐子破摔,心想若是不成功,就将这酒一股脑全都塞进这个姓齐的鼻孔里。
说来也是奇怪,这位雷打不动的齐大侠凑近闻到酒香,竟然悠悠醒转,伸手就去够索峰手中的酒碗。索峰顺势将碗往空中一抛,趁这位“酒中饿鬼”扑过去的空档,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就劈在了他的后颈处。
酒碗混着冻春酒,摔在地上成了好几瓣。
而这位齐大侠没接着,倒是跌了个嘴啃泥。他翻了个白眼,终于踏踏实实地昏了过去。
可算是松手了。
索峰差点开心地跳起来,可惜坐得太久腿肚子抽了筋,只能龇牙咧嘴地绷着脚面。
“你们快扶齐师兄去休息!”徐清阳都不忍心去看自家师兄,赶紧招呼着几个师弟把齐师兄架去了里间。方喻之亲自带人将那姓齐的酒鬼送去安顿,又吩咐厨房去煮醒酒汤。
刚刚徐清阳与方喻之针锋相对,那些青衣子弟大气都不敢喘。现在场面一度回暖,他们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也开始一边动筷子,一边交头接耳起来。
“你看,那位索姑娘好生奇怪,被齐师兄抱了半天大腿也没什么反应。”“她是哪门哪派的?”“你过去问问。”“你怎么不过去?”
一帮人推推搡搡,把先前拽徐清阳袖子的青衣小童给推了出来。美其名曰,年纪轻轻要多结识一些朋友。
青衣小童一张圆嘟嘟的包子脸,生的颇讨人喜欢,谁见都想揉一把。他一步三回头地向索峰蹭了过去,悄悄坐在索峰旁边的座位上,小脸愁的都皱出了包子褶。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索峰善解人意,先与这小童搭了腔。
刚刚那些青衣弟子的谈论索峰听的一清二楚,她心中不免感到纳闷,为什么他们一开口就问自己“师从何门何派”?
是了是了,想必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什么闺阁女子。
索峰扯了扯嘴角,自己一身的江湖气,要说不是武林中人,谁信?
“少侠骨骼清奇,敢问尊姓大名,师从何方?”索峰此言一出,顿时觉得自己像只油腔滑调的大灰狼。她拍拍脸,笑得慈眉善目,心想可别吓到小包子。
索峰自幼在索老爷子膝下受教,成日里耳濡目染。虽未入江湖,人也沾了几分油滑老练。
包子嗫嚅着张了嘴,讲话断断续续,但条理清晰:“这位......这位姐姐,我叫萧清棠。师从武当,此次是跟着师兄们一起下山历练的。不知......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师承何处?”
果然没看错,那条石青色花纹是有门道的。严格来讲,花纹并不显眼,只是在袖子边缘处细细地打了一个边。
这种花纹是以特殊方式进行编排,用来记录武当弟子的生平,因此每个人的花纹都与众不同。若是不仔细看,没有办法看出其中的细微差别。但如果不清楚里面的门道,即便将眼珠子贴上去也看不出所以然。
“我叫索峰,以前和外公学过些招式,也不知是什么门派,如今外公放我出来见见世面。”
这一字一句,索峰可没耍半点滑头,说的全是实话。
索老爷子将一身本事都传授于索峰,却从来没和她讲过什么功法的名字,更别提什么门派的名字了。索峰也不问,问了也白搭。老爷子武功厉害,嘴皮子功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随便扯几句恐怕都能攀上三清真人的关系。
反正索老爷子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学艺不精,你还敢自报师门?在索老爷子眼里,只要打不过自己,索峰哪怕上天入地都是“学艺不精”。
萧清棠听闻此话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一转脸突然就呆住不动了。
索峰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面前桌子上的一道晶莹剔透的点心。
那是从南边传来的水晶饼,雪白的表皮薄如蝉翼,里面的馅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颜色。晶莹透亮,双映生辉,甚是好看。刚才索峰尝过这道点心,十分清新爽口,甜而不腻。
萧清棠还是个孩子,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现在这小脸上就写了两个大字——“想吃”。可是他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反而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师兄们。
“今天初次见面,承蒙萧小道长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就厚着脸皮借花献佛,请小道长吃醉仙居的面果子吧。”索峰面对这么可爱的小道长,言语间都不免变得文绉绉起来。
虽然索峰瞧不上酸腐书生讲话,七拐八绕,直让人听得云山雾罩,到头来只说了一个意思。但索峰最佩服的也是他们,刀光剑影都化于无形,活生生能把人逼出内伤。这些人定然内力深厚,不容小觑。
若是让萧清棠自己去拿点心吃,恐怕会羞得变成一只红通通的包子。说这一番话,索峰也是考虑到萧清棠平日怕是被师兄们管束得紧,这也不许动那也不许做。自己如此讲理,想必萧清棠的师兄们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索峰特意将桌子上的点心盘全都端了过来,却唯独落下了那盘水晶饼:“来来来,小道长别客气,尽管吃。”
世人总说,人生在世,该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不该是自己的抢也抢不来。
可索家这爷孙俩从来都对此不以为意,若碰上时机难得,稍纵即逝,不好好把握恐怕会后悔终生。人不争不抢,唯唯诺诺,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索峰夸的那句“骨骼清奇”,不是随便应付的场面话。而是她实打实觉得萧清棠是个好苗子,就是特别容易害羞紧张,事事都要请示师兄,身上缺了几分闯劲。
也是她多管闲事,就看萧清棠如何应对了。
“索......索姐姐......我胳膊短,够不着,能请姐姐帮我拿一下那盘亮晶晶的糕点吗?”萧清棠犹豫了一下,但很果断地提出了要求。
索峰高兴得声音都上扬了一个调:“好,还是小道长有眼光!”
萧清棠脸上泛起了红晕,往嘴里塞了一个水晶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活像一只小松鼠。他咽得急,不住地咳嗽起来。
“小松......小道长你慢点吃,喝点水,这盘都是你的。”索峰哭笑不得,倒了碗酒,忽然又想到萧清棠年纪小恐怕喝不得,赶紧又换成了茶。
萧清棠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将气理顺了些,笑道:“真好吃!我想留些给师兄们吃!”
真是个好孩子,有好吃的也不忘自己的师兄。
索峰笑嘻嘻地也吃了一碗茶,正好解一解鸡腿的油。
方喻之那边已安排妥当,转过屏风就瞧见了索峰与萧清棠有说有笑的一幕,心情也好了不少。那个姓齐的还没醒,徐清阳正在给他灌醒酒汤,弄得鸡飞狗跳。
他拍了拍肩膀上的木屑,觉得自己那一万多两黄金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索姑娘,天色也不早了,也不知你有没有找好客栈?若你不嫌弃,就在这里落脚吧。”
索峰疑惑道:“醉仙居也有客房?”
“有,不过是我们自己住的,外人不知道。”
索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茶碗,并没有即刻作答。
这种是非之地自己实在不想久留,好不容易自己能跑了,不赶紧溜之大吉就是傻子。
萧清棠看了看索峰,满脸期待:“索姐姐,最近金陵城要办一场比武大会,很热闹的。”
现在萧清棠是一只正托着一碟水晶饼,翘首以盼的小松鼠。
好吧,我就是个大傻子。
于是索峰笑眯眯地看向方喻之:“太好了,当然不嫌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