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无寸铁,只有寸竹,嘿嘿。
————索峰手记
这货命真是大啊,厉害,怎么折腾都没事。
索峰转转眼珠,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在先从这里出去才是正经事。
那人周围一片狼藉,身上也粘着不少的木料残渣,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
围观的食客看着那人,心里直犯嘀咕。有几个倒是胆大,上前去试那人的鼻息,手还没探到就被别人拽了回去。“你傻呀,碰他干嘛!”一个男子低声道,“别惹祸上身!”
听闻此言,客人们一个激灵,立刻警惕起来,就怕那人万一死了会连累到自己。于是他们都默默地挤在两旁,将那人的位置空了出来。
醉仙居大厅内桌子多,椅子多,人更多。因此索峰悲哀地发现,要想堂堂正正地走出正门,只有一条道。
于是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像个吃饱喝足后转悠的食客,一点点向那人蹭了过去。
您老喝美了,请慢慢睡。把我当空气就成,我绝不打扰您。
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不要发现我。
索峰不停地在心里念叨,坚信现在自己的脚步比羽毛落地还要轻盈,就差飘着走了。
一步…两步…
她脚下绷着劲,心道这条路也没多长,怎么走了这么久。
好累啊,从小到大走路就没这么累过。幸亏周围的人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人身上,只要那人不做纠缠,就是万事大吉。
索峰抬头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大门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差五六步了。
快到了,快到了。索峰开开心心地往前蹭,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
谁知步子马上要略过那人的一瞬间,那人突然睁了眼,身侧真气骤然涌动。一股气流如同有形的活物,直直冲向左前方的索峰。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索峰没有回头,装作被杂物绊到了脚,整个人偏身往右边一歪。真气堪堪扫过索峰,拍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转眼间,索峰衣摆上多了一个口子,那把椅子直接碎成了一堆木屑。
我去,这货记仇,是动了杀心吗!索峰暗骂一声倒霉,也不管那人到底是不是注意到自己了,直接大步往门口迈。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人似心有感应,立刻横臂一挥,一个鲤鱼打挺就向索峰扑了过来,然后———抱住了索峰的大腿。
索峰的衣服登时印上了几个脏手印子。
“酒!再来点酒!”那人紧紧抱着索峰的大腿,不松手了。
真是活久见,此人喝多了就抱人大腿,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刚才那么多人打他,也没见他去抱他们的大腿,莫非是瞧我长的面善?
索峰转脸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朝门外挣扎,一鼓作气,还差几步就能出去了!
可不管她再怎么使劲,这货稳如磐石,愣是纹丝不动。死沉死沉的,拖着这货,索峰根本走不了几步。没法子,索峰只好停了下来,想用手掰开那人的爪子。
现在索峰非常怀疑这货是把自己当酒坛子抱了,因为她折腾了好久也没能将这货给扒拉下来。
索峰转而向周围的人求助:“您看能不能帮我把他拽下来。”
眼前混乱的景象使客人们吓了一大跳,觉得那个酒鬼出手不凡,定是高手,更不敢上前。可毕竟是市井小民,惊吓过后倒是嘻嘻哈哈地看起眼前戏,心想反正又不是自己倒霉惹上麻烦,就当饭后谈资,消消食喽。
有几位大爷大叔看热闹也不嫌事大,起哄声四起:“小伙子在追未过门的娘子呐!”“哎呦,这都抱上腿啦!”“感情真好!”
长舌妇人们指指点点,忙着嚼舌根:“这姑娘不会对人家小伙子始乱终弃了吧!”“一点闺阁清誉都不讲!”“真不要脸!”
姑娘小伙子们羞红了脸,赶紧“哎呀哎呀”用袖子遮住眼睛,非礼勿视。
索峰现如今内心的感受简直难以言喻。
她完全可以想象,等今天过后,这件事将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会衍生出多少个版本。如果写成话本戏折,说不定还会大卖。
好!
真是好得很!
索峰咬牙切齿地看着脚边那人,又看看破了口子的衣服和碎成渣渣的椅子。
这是先拖住我,等酒醒后再杀我泄愤的意思吗!
索峰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动。
绝不能轻举妄动,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轻举妄动。面对这种不知底细的高手,虽然不能轻易招惹,但更不能怂。一旦确定敌人对自己起了杀心,必须永绝后患。
要不…给他下毒,一了百了?我可是知道有好几种毒,可以让人死得悄无声息,毫无痕迹…
索峰跃跃欲试,想了一会儿,又赶紧晃晃头,把这个想法赶出去。
不行不行,现在他死了,我的嫌疑最大。
不要生气,我要冷静。
而且他罪不至死,我也讨厌杀人。刚喝完美酒,绝不能倒自己的胃口。
可惜了我那坛酒,应该用水泼他才对!
脑海里思绪万千,索峰做了一个决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温柔地拍了拍那人的头,耐心地与其进行交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这位大侠,我与您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您千万不要和晚辈过不去。”
…
“虽然我刚才请您喝酒来着,但大家都是朋友,道谢就不必了。”
…
“您的酒钱我帮您付,您松开我成吗?”
…
“您这样躺在地上会着凉的,您先起来好不好?”
…
没人理我。
这货竟然一闭眼,又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人呢?掉哪了?还活着吗?”一位年轻公子气喘吁吁地领着一群人跑过来,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伙什。
索峰抬头,与赶来的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面前这位年轻公子应是此间的掌柜,长得眉清目秀。
虽说经营着这么大的酒楼,但他眼眸似水一般的清亮,没有商人的油滑和精明算计。他穿着一袭白色绸缎长衫,黑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如同水墨一般渲染开来。
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好一个公子!
但此刻他手里正不知所措地举着一个板凳,实在是大煞风景。
这位年轻公子也在打量着索峰,觉得这位姑娘实在是有趣。
平常女子若是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都会脸红,这位姑娘被一个男子抱着大腿也面色如常,现在更是在大大方方地看着自己。
也许是看到此刻索峰的窘迫,年轻公子好心地将手里板凳递过来,示意让她先坐会儿。
他有些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实在是委屈这位姑娘了。
索峰现在有点懵。这是几个意思?让我先冷静冷静?
年轻公子打量着索峰的脸色,汗涔涔地凑上前:“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我代这位客人向您道歉,这就帮您把他拽下来。”
言罢,年轻公子伸手点了一下那人的胳膊。
索峰瞳孔骤然一缩。
这位公子懂得点穴!
索峰明显感觉那人力气略有松动,趁势想挣脱开他的魔爪。可在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再次抱紧索峰的大腿,依旧没有松手。
索峰:“......”
年轻公子:“......”
这货胳膊怕不是用真铁打出来的?这样都不松手?虽然年轻公子动作轻巧,但是索峰知道,但凡不是胳膊废了没有知觉,必会吃痛。这货不是太能忍,就是太迟钝。
年轻公子没想到自己竟会失手,脸更红了,急的绕着索峰团团转。
这人心肠不错,说不定还是自己下山的第一个朋友。索峰忍着笑,看着年轻公子就那么蹲在旁边,在那人胳膊上戳戳点点。
索峰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在下索峰,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年轻公子一抬头:“在下方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