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邪阵威力极大,于海底卷起数十丈的巨型漩涡,随即轰击开来,柳下河起初还有些许知觉,只是身上失去了丹元元气,漫天水流从耳目口鼻内猛地灌入,那种无法呼吸及绝望的窒息感实在太过恐怖。
不一会,水流就像千万只针一般,在肌肤和五脏六腑内横冲直撞,让柳下河痛不欲生,脑中轰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下河只觉得一股力量将自己拖了起来,在海浪中前行……
柳下河双耳轰鸣,浑身四肢百骸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觉体内竟空空如也,真虚境的元气毫无踪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离开了“万符抑灵阵”了么,法阵不也和宝船一同毁灭了吗?
难道邪阵的威力竟如此可怕,还能摧毁仙士的修为?想到这,柳下河饶是一个激灵,动了动手指,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经历过不知道多久的海上漂泊,眼睛一阵模糊后,总算定了定神,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了起来。
“哗啦哗啦……”柳下河感觉到身后一片片凉意袭来,一股海边独有的腥味传来,他这才用双手慢慢撑起了身子。
波浪还在一阵阵地冲击着,柳下河打了个寒颤,艰难地站了起来,吐了吐口中的沙子,扭动着脖颈和腰肩,身上发出了筋骨碰撞的爆豆声,只是浑身的酸痛并未减弱多少。
柳下河看了看四周,他正身处于一片宽阔的沙滩上,烈日当空照,海风吹拂着,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也不知此地是否为大炎国境内,还是已经到了它州。
柳下河捡起沙滩上的青河剑,在阳光下仔细得端详起来,宝剑于阳光下泛出奇异的光辉,在船只爆炸后,他只觉得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其从海中冲出,斩破风浪带着他漂洋过海,来到了此处。
传说中上古的一些神兵利器,可以通天地灵气,能和有缘之人心意相通,联想到在船舱底下的法阵中,宝剑带动自己斩杀了不夜城主元献,难道这柄青河剑竟然是上古神物?
柳下河用手抓了抓后脑勺,想得太多毫无益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此地是何处,再寻路回到炎州和宋青青团聚,他已经能想象自己从海中大爆炸消失后,宋青青会是多么不安与难过。
柳下河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行,脚底的鞋早就不知去向,就连还算华贵的衣裳,于海上漂流中也被扯得四分五裂,他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感觉此刻的形象比之街头乞丐还要破烂几分。
衣不蔽体,裤子破了几个大洞,露出一瓣屁股,难怪觉得后方有些凉爽,还好是在后面,要是破洞在前,他就不得不找些树叶暂时遮羞了,要是传了出去,大炎国的安海侯竟如此狼狈,不免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柳下河踩着柔软细腻的沙子继续前进,不一会踏上了土路,走进一片树丛之中,高大的林木树叶繁茂,遮天蔽日,阳光终于被挡在了外边,周围稍微凉快了一些。
柳下河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不争气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他颓然地坐在一颗棕榈树下,叹了口气,这他娘的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身上原本还带着些银两,此刻早就不知所踪,哪怕到了有人烟之处又该当如何呢?难不成这身模样大喊大叫起来,说我乃大炎安海侯,借点盘缠回家?
想到这,柳下河的脑袋就更疼了,不论怎么样,还是先找到人群聚集之处,问明路途才好。
柳下河正要起身继续赶路,耳边忽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在了身旁的树干之上,箭尾兀自晃个不停,若不是柳下河下意识地闪躲,几乎要被这一箭贯穿了脑袋。
饶是如此,柳下河背上仍然渗出了一层层冷汗,须知仙士进入了真虚境后,身体便发生了不同凡响地变化,不论强度、反应、速度及恢复能力都成千上万倍于普通之人,这才能容纳丹元的爆发和外放。
此时柳下河虽然暂时失去了丹元元气,可他的身体素质仍非比寻常,足以和凡俗中最强大的武林高手较量一番,若再配合无比玄妙的仙家剑术,更可轻而易举将其斩落马下。
柳下河向箭射过来之处怒目而视,不论是谁,要是差一点被射穿脑袋,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曾经还是个仙士。
只见树丛那边传来了密集地吼叫声,马蹄声夹杂着脚步声不绝于耳,不断有羽箭飞快地疾驰射出,并且越来越密集。
“咄咄咄”飞箭前赴后继地嵌入树干之上,柳下河忙不迭的在那东躲西闪,他虽是真虚境仙士,可此刻有伤在身,丹元之气又不知所踪,片时就气喘吁吁,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这时候,一位身着白袍的银发老头从他眼前飞速地穿行过去,白袍老头边跑边充满疑惑地看着柳下河,仿佛很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个衣衫褴褛之人,老头大叫道:“小乞丐,你看什么,还不快跑——低头!”
耳边风声呼啸,柳下河倒吸一口气,赶紧弯腰伏下身躯,堪堪躲过了飞来的一箭,但因为用力过猛,身子一个趔趄,未掌握好平衡,面朝黄土地栽了下去,摔了一个满满当当的狗啃泥。
柳下河心有不甘地看向白袍老头远去的背影,心道:“这老不死的,说我是小乞丐?”他转头的时候,看了一眼屁股,不禁哀叹,乞丐都没这么惨。
柳下河又看向老头相反的方向,只见烟尘弥漫,马蹄急切,一群奇装异服,拿着大砍刀,头上秃顶光滑一片,两边留着稀疏的两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群人直接将柳下河无视,朝着白袍老头的背影追了过去,边追边叫道:“八嘎……八嘎,给我站住!”
“站住,我要和你单挑!”
“站住!”
人群中偶尔注意到了了地上落魄的柳下河,却也没有人在意他,仿佛追到前方的老头才是生命中头等大事。
人群逐渐过去,后方一个骑着马手拿长刀的人驱使着队伍,似乎是人群中的头头,那人也看了眼柳下河,怒目喝道:“八嘎,你滴,小乞丐,看什么看,死啦死啦滴!”
男人催了催马,转头正视前方,加速赶了过去,口中叫嚷道:“站住,死老头,我要和你单挑,为老大报仇雪恨。”
柳下河只觉得一股气往上冲,那个老头倒也罢了,这群说着鸟语的人竟敢无视自己,这么多人围攻一个老头,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与老头单挑,简直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尊老爱幼、锄强扶弱的时间到了。
柳下河一个鲤鱼打挺,往人群中冲了过去,他毕竟是仙士之躯,虽然身负重伤,但疾驰之下很快追上了人群。
只见嘈杂声熙熙攘攘,长刀男人在人群后方大声疾呼,指挥者人们向前围攻,嘴上兀自叫道:“站住,我要和你单挑,八嘎!”
长刀男人嘴上虽然叫得大声,身体却很诚实,胯下骑着马不曾前进半步,一群武士已经围成了半月形,不断有人从阵前飞了出去,一阵阵惨叫声传出,未曾料到那老头竟也是一位武林高手,可惜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圈旁虽然一直有人飞出,亦不断有人补充进去。
片刻后,很显然得人飞出的频率比之刚才要弱上许多,说明白袍老头的体力和耐力已经有所不济,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即将围成一个圆圈,柳下河暗道不好,一旦圆圈形成,老头腹背受敌,恐怕要凶多吉少。
柳下河长喝一声,怒骂道:“大胆鼠辈,光天化日之下围攻一个老头,简直不知廉耻,令人作呕。”
长刀男子被突如其来地喝骂声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来,见是刚才衣着破烂的小乞丐,长刀一指道:“呦西,原来有帮手,一块死啦死啦滴。”
他正要指挥人群往前冲,柳下河早掣剑在手,身形一晃,擒贼先擒王,趁着长刀男人有些轻敌,一招“震元剑”,疾如风雷,直取其脖颈,可怜长刀男人一身武艺,还未曾正面施展,就被这一剑斩落。
“骨碌碌”脑袋掉了下来,还能看到那道出手的人影,适才的小乞丐竟然如此之强?这一剑是如此之快?可惜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世界在眼中颠倒,逐渐失去了颜色,直到灰暗虚无。
众人被喊声一惊,回过头时,马上长刀男人已然身首异处,随即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怒吼声,有一大半向柳下河冲了过来,嘴上骂骂咧咧。
柳下河也是一惊,未曾料到人群战意更甚,竟丝毫不曾退却。
白袍老头见有人解了燃眉之急,心中也是惊异,对这位小乞丐刮目相看,老者双拳轰出,打翻两个武士,大笑道:“哈哈,好啊好啊,仗义每多屠狗辈,小乞丐干翻这群武士,老头请你吃烧鸡。”
柳下河一剑砍倒三个迎面而来的持刀武士,叫道:“你才是乞丐,你们全家都是乞丐。”
白袍老头因有柳下河助力,顿感轻松,身形一跃一纵间,飞到了柳下河身旁,奇怪道:“不是乞丐怎么穿得如此破烂,难道是出来炫耀你的屁股很白,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柳下河听完老头的话,翻了翻白眼,脸色微红道:“老乞丐,早知道你这狗嘴如此犀利,就该让你被乱刀砍上几刀,我再救你。”
白袍老头哈哈一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死又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