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河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镜面,也是一惊,镜中宅院岂非就是不夜城主元献的府宅。
未暇细想,天空中数道妖异玄气来势汹汹,轰在一众魂卒身上,那些魂卒随即浑身一震,不安的躁动起来,仰起头嘶吼,在街巷之中扭动。
那些黑色妖气撞在过往的普通人身上,升腾而起,中者皆痛苦着脸身体扭曲,随即眼瞳倏忽间变成白色,露出尖利的獠牙和惨白细长的指甲,四处奔腾起来,见着活物便咬。
贺不凡暗道不好,叫道:“结阵!”
长音宗门人集中在一起,丝竹管弦齐齐演奏,仿佛乐队般互相协奏,音波炸裂开来,在空中互相震荡,气势汹涌,如潮水般翻腾,向外重重叠叠传播开来。
“砰砰砰”的声音从头顶传出,带着木屑掉落,只见“海市蜃楼”上空,黑色妖气撞入各层房屋中,那些变异的人们疯了似的往下跳落,形如鬼魅,撞向阵中。
柳下河护在宋青青身前,双手向上挥出,“天罗地网!”
随即将手往两旁一摆,将刚刚变成魂卒的人们甩开,黑气让魂卒冲破禁制,不再像之前受到“安息曲”的催眠,控制权仿佛又回到那驱动邪阵之人。
虽然音浪滚滚,比之前强盛许多,但魂卒们仍旧艰难的挪动脚步,往阵中挤去,街巷密密麻麻,魂卒越来越多,全数往此地赶来。
“画地为牢——”柳下河双手不断往外推出,金光道道阻在魂卒们前进的道路上,那些魂卒便在金光前疯狂的抓动,不久便将符术网罗冲碎。
柳下河对贺不凡道:“贺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既然已经知道邪阵在元府中,不知道将其破坏,是否能平息这些魂卒的行动。”
贺不凡放下玉箫,点头道:“不错,邪阵一毁,这些人将逐渐平息下来。邪阵威力极大,但‘仙联’早有防备,赐我‘探魔镜’,对付此阵法,宝镜将发挥内在潜力,与其同归于尽。”
柳下河心道:这你不早说,徒然困守此地有什么用?
他看着步步紧逼的魂卒队伍,道:“贺兄,那我们还不赶快前去元府,在这里做什么困兽之斗,这些人马上要攻过来了。”
贺不凡摇头道:“再等等,我等若现在离去,这些魂卒失去目标,就要四处攻击城中百姓,待我等奏完这一‘光辉岁月’曲,便能收摄魂卒一缕断魂,让大部分魂卒的目标固定在我等身上。”
柳下河想到他记挂着城中庶民,不禁赞许的点点头,见宋青青站在身后,便扭头道:“青青,你跟我学,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念动口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再将元气推出去,这便是‘天罗地网’符。”
宋青青空有一身仙术,和一柄凌厉的宝剑,却投鼠忌器不能发挥,正百无聊赖间,听到柳下河所言,便依样画葫芦,亏得她心思聪慧,一学便会,道道青光符咒,飞入人群之中。
贺不凡似有心事,犹豫道:“柳兄……”
柳下河见他欲言又止,问道:“贺兄,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我能帮上什么忙,尽管吩咐。”
贺不凡这才说道:“我那小师弟去了东门外许久,不见归来,说实话我心中着实担忧,柳兄又是这里除我之外修为最高之人,所以想请柳兄前去察看。”
柳下河心中一动,以仙士修为,从东门到此处,一炷香之间便能来回,沉吟道:“杨斋……贺兄,义不容辞,我这就去东门走一遭。”
贺不凡将杨斋遣出时,已自后悔不迭,恐其有失,此刻感激道:“多谢柳兄,万望护我小师弟安全,大恩不言谢,来日必当重报。”
柳下河心道:你们师兄弟感情倒好。
正要纵身而去,宋青青将他的手握住,眼中不无担忧道:“小柳子,这把宝剑给你防身用,贺师兄带着这么多人,我不会有事的,你快点回来!”
柳下河冲她微微一笑,接过长剑,道:“你自己小心!”
说罢展开身法,飞驰起来,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小柳子,注意安全。”
“大小姐,知道啦!”
贺不凡见宋青青舍去宝剑,便将背上佩剑取下,道:“宋师妹,此剑虽非神兵,聊胜于无。”说罢将剑递给她。
“光辉岁月曲”演奏罢,贺不凡大声道:“我们从街上冲到元府,所有长音宗门人听着,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伤害这些魂卒。”
若是破阵顺利,他们或许还有救。
柳下河在屋顶飞奔,见昔日的不夜城,各个街道上魂卒簇拥,音波不及之地,俱是一片狼藉,心中不免哀婉。
街道上一骑奔马,左冲右突,却是被魂卒团团围住,眼看就要无处可躲,一道金色罗网洒在前方,将一众魂卒困住,马上之人只觉后背一紧,已被人提了上去。
“陈兄,你这么晚还在街上溜达,像你这种急于公事的人着实不多了。”
陈保和定睛细看时,才发现是柳下河,长舒了一口气,道:“柳兄,还不是因为你,谁知道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劳什子的人,差点我就没命出来了。”
柳下河看他身上背着卷轴,道:“查到什么重要线索,深更半夜要来找我?”
陈保和惊魂未定,看看屋顶下的变异的人群,道:“柳兄,这件事恐怕和元城主有莫大关联,真没想到城主竟是如此邪恶之人……”
柳下河已经知道邪阵在元府中,元献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然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元府无人敢搜,连日来的探查自然无济于事。
柳下河道:“说说吧,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陈保和取出卷轴中的纸张,道:“我们先前并未详细搜查死者的住宅和经常去的地方,经过今日的推导,我亲自带队四下搜寻,那些死者死得突然,所以他们的住所留下了众多有用的材料。
这些都是在那四个人家中所得,他们一直在搜集元城主的资料,从元府的构造、巡逻队伍以及他平日的作息,都事无巨细的记载下来,既然他们的目标是元城主,自然这些人的死和元城主脱不了干系。”
柳下河心中早猜到七八分,随手翻了翻那些纸张,叹道:“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又或许这位元城主知道事情要败露,提早发动了邪阵。”
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便告辞道:“陈兄,我还有要事要去处理,你就在此处躲避,等到这些魂卒散去,没有危险之时,你再下去吧。”
说罢身形一闪,如一缕烟般飘飞而去,陈保和叫道:“啥时候没有危险啊?”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街道各处都是奇怪的人,狰狞着面孔,仿佛鬼魅般要将路人吞噬,不夜城仿佛人间修罗场,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
柳下河跃出东门外,护城河之前密密麻麻的魂卒,正围成数个圈,往圈中圆心处发起冲击,阵阵腰鼓声发出,夹杂着古筝之声,只听得右手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柳侯,柳兄,快来救我啊——”
柳下河心念一动:平沙王朱喜,他怎么在这?
只见两个长音宗门人左支右绌,挡住狂潮般的攻击,那些魂卒比之前更加灵活暴躁,竟然可以从外围跃起一丈多高,向垓心发起冲锋。
柳下河捏个手诀,向朱喜喝道:“让开——风雷急电,破!”空气转瞬间压缩释放,金光夹杂着电闪雷鸣将潮水般的魂卒轰散。
柳下河往前飞入垓心,双手往外拍出,排山倒海般将魂卒大潮扯出缺口,对两名长音宗门人道:“你们带着朱喜飞入城楼之上,那里安全,我替你们挡住魂卒。”
朱喜一脸狼狈,道:“柳兄,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虽有千言万语,无奈当下无暇叙旧,两名长音宗人分列左右,扯住他的双肩,挟了起来,往城墙上纵去。
无数魂卒从地上跃起,妄图击落三人,再将其分而食之,可惜每每就要触及三人之时,一道金色的罗天大网就从上铺下,纵横细密的金丝将其罩住,网内一众魂卒朝天嘶吼。
柳下河见三人安全抵达城墙之上,长舒一口气,身形飞起,双脚在魂卒头上飞快踱步,由于那些人高矮胖瘦皆不同,脚步不免有些许摇晃。
他来到鼓声所在,双手电射而出,口中喝道:“风雷急电,破——”
阴风恻恻,扫出一大片空地,却见杨斋在垓心一手抚着古筝,一手敲打着腰鼓,额上尽是豆大的汗珠,小小的脸上惨白无光,抿着嘴唇,正苦苦支撑。
柳下河见他如此,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随即跃入阵中,抓起杨斋有些瘦弱的手腕,道:“杨兄,不用敲打了,我带你冲出去!”
杨斋丹元之气濒临衰竭,见柳下河及时赶到,喜道:“柳兄……幸好你来救我,贺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柳下河见他喘着气,自身难保还知道关心长音宗门人,想到此时贺不凡应该已经抵达元府,便道:“他们应该没事,先上城墙再说吧。”心里怀着忐忑,担忧着宋青青的安危。
两人并肩而起,音波和符文一同往人潮中爆开,将一众跃跃欲试的魂卒炸翻在地,两人直冲着城墙而去,踩着墙上青砖青云直上,跃入城头。
月影徘徊,照在此时的大地之上,一群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队伍,失去目标后摇头晃脑起来,不知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