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河走得近了,才发现站着的是中午那位总捕头陈保和。
陈保和见二人回来,当下拱手道:“侯爷,这位是宋大小姐吧?”
柳下河心中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陈保和笑道:“柳侯爷因着宋府大小姐的事,冲冠一怒,在天京城暴打平沙王,这也是众人皆知之事,柳侯真猛士也。”
柳下河苦笑不已,微微摊手,心想着这北海不夜城,不光各国商旅荟萃,就连八卦都传得极快。
陈保和恭敬道:“侯爷,今日差役多有冲撞,我又素闻侯爷雅好豪饮,因此想请侯爷一聚,算是赔罪,万望不要嫌弃……”
柳下河听到豪饮二字,食指大动,哀怨的看了看身旁的宋青青。
宋青青轻声道:“不许玩的太晚喝得太多,我先回去歇息了。”说罢莲步款款,自去楼中。
柳下河笑道:“有酒豪饮,怎敢嫌弃,再好没有了。”
陈保和喜道:“听说侯爷好长夜之饮,可惜明日有公务在身,否则定当陪侯爷一醉方休。”
柳下河咽着口水道:“哇,连我好为长夜通宵之饮,都传得人尽皆知。”
月色绮丽,人定时分,不夜城的繁盛,刚刚开始!
陈保和毕竟是北海之人,这不夜城中热闹的去处,说起来如数家珍,各大饭馆、酒肆、勾栏更是了然于胸。
柳下河道:“听说不夜城中多有善于烤炙之摊位,摆几张方桌,几个矮凳,人流拥挤,勾肩搭背,在空地上豪饮撸串,极为畅快,不知陈兄可知?”
陈保和见他称呼己为陈兄,喜笑颜开道:“侯爷,此处乃是我等常去之所,侯爷身份尊贵,岂能……”
柳下河摆手道:“陈兄,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兄弟相称即可,我的身份不重要,饮酒之事,与何人对酌不必分身份地位,倒是和人的性情大大有关。”
陈保和沉吟半晌,见他坚持,只好道:“柳兄,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走不多远,只听得划拳饮酒之声如雷响彻,前方伸出酒招旗,陈保和率先领路,那烤炙店中的小二早都是相熟之人,引着两人去到空地上的方桌,又拎来美酒,一盘花生米,一盘毛豆,点了许多烤炙,相对而坐。
陈保和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道:“侯……柳兄远来是客,我先干为敬。”
柳下河拿起碗,亦是仰头饮尽,道:“好,爽快,畅快。”
北海之人,多爱烤炙海鲜,柳下河拿起送来的烤章鱼,劲道弹牙,在口中咀嚼起来,配上烈酒,更是说不出的美味。
陈保和道:“这炙章鱼,半生半熟,最为下酒,又有一种烤的里外皆焦,一口下去,酥脆爽口,别提有多自在了。”
柳下河又浮一大白,口中尽是美食,一嘴油腻,随口嘟囔道:“今日附近发生命案,可查到什么线索?”
陈保和饮了一口酒,摇头道:“这是这个月来死得第四个人,都是一剑破喉,行凶之人想必也是武林中绝顶高手,干净利落,现场几乎找不到遗留的痕迹。”
柳下河摸着下巴道:“第四个人,这么说来,这还是个连环杀手?这四个人都是不夜城之人么?”
陈保和点头道:“剑伤及致死位置都一样,基本可以判断是同一人所为,这些人各行各业都有,在不夜城中待得时日有长有短,短的迁入此地也有十年了。”
他一口咬下红柳串的羊肉,嘟哝道:“我倒是很奇怪,他们都是些普通庶民,为何会和武林高手结怨,好生奇怪。”
说罢又摇了摇头,对柳下河举起酒碗,道:“算了,今晚不聊这些烦心的公务,应该聊聊柳侯大破东海危机,大闹天京城之事,来,干了!”
柳下河见他一饮而尽,道:“我着实未料到,我的那些小事竟然传得人尽皆知。”
陈保和哈哈一笑,口沫横飞道:“这如何是小事?岂不知我等最爱听这故事,柳兄你在京城不久,便大破第一富商,又搅得朝廷天翻地覆,真是奇人。东海之战,更是神乎其神,我听说第一次破关,柳兄设计将‘不倒神枪’常放引入死地,用蜂蜜在树上写下‘不倒神枪’倒于此处,于是很多蚂蚁集聚在树上,那常放命人点起火把观看,正在此时万箭齐发,将其射成了刺猬,妙计啊妙计,此事岂非如此。”
柳下河无奈苦笑道:“这却是谁说的,竟然能比我这亲历之人还要清楚。”说罢嘬了一口酒。
陈保和拿起一只鸡腿,道:“此正是说书人所言,难道不是这样?”
柳下河啃着刚烤炙好的小黄鱼,道:“呃……差不多吧,这个小说家言,另辟蹊径,由他们去吧。”
陈保和将凳子往前靠了靠,道:“这镇海关之战,听说柳兄一骑当千,杀入数万人镇守的关城,独自打开城门,此战令风云变色,一锤定音,没想到柳兄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厉害,万人莫敌,真无敌了。”说罢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腿。
柳下河心道:这明明是白鹤宗的功劳,那一战我纯属是打酱油划水的,也把我传得神乎其神。
这时候只听得前方惊堂木一响,本来人声鼎沸的空地,瞬间安静下来,屏住呼吸,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
只见前方摆着一个高台,一位中气十足的中年人走上台前,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喝道:“今天我就来说说,这柳侯爷是如何智取东海二县,为大炎国兵不血刃的拿下头功……”
“话说这柳侯,天生非凡,身高一丈,轻而易举便能摘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花果,因此练就了一手海底捞月摘桃功,令敌人闻风丧胆……”
“哇,身高一丈,骗谁呢?”底下有人喊道。
“列位看官,有所不知,这柳侯若非英明神武,如同巨神,令人倾慕,那又如何驱使东海县民誓死跟从,毫不费力的夺了两县?”
“这柳侯是何等人物,岂能以寻常人度之,据说他天生有三个头、六只手、十二只脚,平常不用的时候,就用个袋子把这些多余的手脚头装起来……”
“这柳侯爷,天生异禀,因为有着许多袋子,人们就送他一个外号——‘多头公’,多头公多头功,柳侯从此立了这许多头功,当然和他身上的袋子息息相关了。”
柳下河听到这,不禁噗嗤一笑,狂喷出一口酒水,想着三人成虎,自己无缘无故多了许多头颅手脚,也是摇头苦笑。
“呔,要知柳侯如何大破不倒神枪?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列位看官,明日再来吃烤炙。”
众人犹然恋恋不舍,说那说书人实在太过扫兴,专门吊人胃口。
陈保和笑道:“柳兄,现在知道你的名气,在北海不夜城有多大了吧,多有号召力。”
柳下河总算明白中午那些个官差为何对自己充满着敬畏和好奇,原来是背后有人添油加醋。
这时,两名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桌旁,陈保和脸色一变,那两个人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便站起身来,道:“柳兄,我去去就来。”
说罢,随着两名侍卫去了,柳下河只好自斟自饮,约莫灌了两碗酒,陈保和踅了过来,站在身旁,道:“柳兄,没想到城主就在附近,不知道是谁透露了风声,城主请您至‘海市蜃楼’一聚。”
柳下河酒劲上涌,听到不夜城主相邀,自然乐得再豪饮一番,便站起身来,道:“妙级妙级,听说城主豪富,想必此地定是个好去处。”
海市蜃楼,本是北海一大奇景,不知哪一位不夜城主借着此名,营造了城中最豪华的酒楼。经过历代城主修缮扩建,已是大炎境内赫赫有名的极乐之处。
楼借此景更添壮丽,景借此楼扬名四海,可谓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陈保和领着柳下河,拐过两个街道,到达目的地所在,只见一座巍然磅礴的建筑耸立,使得隔街的店铺酒楼皆相形失色,渺小至极。
那“海市蜃楼”足足占了一整个街坊,四四方方的建筑灯火辉煌,群星闪亮,高大的墨色屋檐,犬牙交错,影子洒落下来,令四周黯然无光。
柳下河抬眼望去,六层高的木制建筑,重重叠叠,光影交错,在暗夜之中,熠熠生辉。
举步入内,早有不夜城主俏丽的侍从,抬着纤细的手臂,将柳下河迎了上去,行至最顶层,才发现整整一层楼都被不夜城主用作宴饮之用。
六层楼内花团锦簇,珠围翠绕,钟鸣鼎食,高高的阶梯之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气质沉稳的壮年男子,约莫三十五岁上下。
男子见柳下河前来,立即站起身来,得意的向众人道:“此乃朝廷重臣‘安海侯’,诸位想必久闻大名,却不曾得见过吧。”
柳下河步入庭中,见众人皆起身望向自己,笑道:“我柳下河并非两个鼻子四个耳朵十二条腿,只不过是有些虚名罢了,大家不必大惊小怪!”
男子哈哈一笑,拱手道:“柳侯果然豪迈,一表人才,我便是不夜城主——元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