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有人已经星夜兼程赶往洛阳府,登封县少林寺,位于登封县通往洛阳城的大道旁。
庄严肃穆的牌坊,据说是唐代太宗李世民时代的建构筑物。
少林派跟武当,一直是武林的泰山北斗。
但武林总盟主的遴选,却是由位于江西省九江府的慕容家族和南宫家族负责的。
海外群魔岛,跟慕容家族暗通款曲。
海外众神岛,跟南宫家族鼻息相仰。
群魔岛和众神岛,在琉球岛之外更偏远的海域,也是一般人难以到达的隐秘岛屿。两个岛屿相距非常近,却不相往来,势成水火。
前蒙元皇帝册封的武林帝尊、夜帝朱成虫,隐居阴山山脉的大青山段碧落崖。他和他的四大家臣,被江湖中人隐晦地称之为碧落赋中人,非常的吓人。
更有夜帝的老婆,自称耶后的苏慧敏与她哥哥,无相真人,隐居在海外长盛岛,向武林中被追杀、抛弃的人士提供庇护。
无相真人号称天下最慈悲的真人,耶后号称武林帝后。
长盛岛的位置,大概在辽东都司跟李氏朝鲜交界的海域,非常隐秘。比已经被人们渐渐熟知的玄冥岛更遥远,不知所在。
这些人各显神通,少林派和武当派就好像是多余的。
却说少林派掌门人慧识大师,得了来人报信,请出五长老,监寺,达摩院,伏虎堂,罗汉堂,木人巷等各院各堂的首座及一干人众,在大雄宝殿开会,商议对策。
诚实和尚虽然辈分低,又无执掌,但他是实至名归的少林派第一高手,因此,列席会议。
五长老分别是渡运上师,慧丽大师,慧缺大师,慧林大师,慧别大师。
渡运上师辈分最高,大家都拿眼睛看他,他缓缓说道:“此事因何而起。”
慧识大师说:“来人说得明白,先是慧明大师,跟十方报应神起冲突,双方各有折损。俞相忘挂不住了,亲自出马对付慧明师弟。他还请了帮手,是一个新出江湖的年轻人,叫做沈瑞泽。此人之前无简历,横空出世。”达摩院首座玄虚禅师说:“慧明师叔的所作所为,早已风闻于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掌门师叔必了然于胸。”
慧识大师叹息道:“慧明师弟,我劝不了他的啊。要是他是能劝的人,也不会自立门户了。”
慧丽大师说:“这些连渡运师叔在内,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就问,我们该不该替他出头,怎么个出法?好歹他是师出少林,事关本派声誉。”
慧识大师说:“所以才找你们商量嘛。”
伏虎堂首座玄树禅师说:“俞相忘这些年,是越来越不把我们少林派放在眼里了,着实欠扁。”
慧缺大师说:“他都已经做大了,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
度运上师说:“我们不能动俞相忘。如果动他,势必引发我们少林派与他河洛传奇之间的大战,势必死伤无数,以至于生灵涂炭。”
慧识大师说:“渡运师叔言之有理。我们不如这样,放过俞相忘,却迁怒于人,如何?”
罗汉堂首座玄竟禅师说:“这个被迁怒的人就是沈瑞泽咯。”
达摩院首座玄虚禅师说:“只能如掌门师叔所言,找一个替罪羊,杀了他,挽回一点我们的面子。”
慧林大师说:“他俩对付慧明师兄,是为民除害啊。我们这样,这样能说得过去吗?”
慧识大师把难题抛回给慧林大师道:“那么,师弟你有啥建议?”
慧林大师说:“我的意思,不如装聋作哑到底。以前我们管不了他的事,现在也不管。”
达摩院玄虚禅师说:“师叔此言差矣。我们以前不管,是碍于自己人的情面。我们现在管,是事关我们的面子,怎么能不管。少林派本来就已经败相频现,倘若此事处理不当,势必声望一落千丈,再无我们出头之日。”
慧识大师心底暗暗叹息,对大家说:“众人还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我们从长计议。”
大家都默不作声。
慧识大师只好说:“那么就依玄虚师侄的意思,将所有的不是,都落在这个沈瑞泽头上。玄虚师侄,就由你带几个人,去找到沈瑞泽,把他给杀了,给本派一个交代。”
玄虚禅师说:“掌门师叔,当前,可有俞相忘和沈瑞泽两人的下落。”
慧识大师说:“已经有人报知,俞相忘去了枫叶谷,沈瑞泽在开封城坐忘斋。”
玄虚禅师说:“奇怪呀,照理说,沈瑞泽应该去枫叶谷避难,俞相忘在坐忘斋才对呀。”
慧识大师说:“这,有何不同吗。”
玄虚禅师说:“枫叶谷的那个怪人,是个疯子。谁都不愿意去招惹。沈瑞泽若是躲那里边,我们怕也不好硬闯拿人。这下可好了,俞相忘跑那儿躲起来了,倒是沈瑞泽呆坐忘斋。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玄虚吗?”
玄树禅师说:“你自己就叫玄虚,还是你来说说,这里面到底有没有玄虚?”
玄虚禅师苦笑道:“我也想不出,干脆不想了。”
慧识大师说:“诚实和尚,你跟玄虚师伯走一趟。”
诚实和尚低头,很害羞地说:“阿弥陀佛,掌门人师祖,兹事体大,诚实辈分实在是低,难当重任。阿弥陀佛,诚实罪过,诚实该打。”
慧识大师知道他不愿意做违背江湖道义的事,也不好勉强,只得说,“伏虎堂,罗汉堂,你们各出三人,玄虚你达摩院出四人,共计十人,前往开封城,拿沈瑞泽问罪吧。你们自己选人,十个人够了吧。”
玄虚禅师说:“够了。”
慧识大师显得很疲惫的样子说:“那好,散会了。你们下去办事吧,记得及时回来向我禀报最终结果。”
玄虚禅师等人俱应道:“是。”
慧识大师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不能伤着林小姐,她爹爹我们可惹不起。”
玄虚禅师说:“掌门人师叔请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于是,达摩院选定:首座玄虚禅师,玄凳禅师,玄金禅师,心证和尚。
伏虎堂选定:玄树禅师,快走和尚,快跑和尚。
罗汉堂选定:玄竟禅师,奔奔和尚,错错和尚。
他们临走时,长老慧缺大师不放心,临时改变主意,由他亲自带队前往开封城。
一直到第二天晚些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少林派长老慧缺大师亲自带队的十一人组,终于来到了坐忘斋。
十一人依规矩在门前广场下了车马,将车马安置妥当,浩浩荡荡奔门房而来。
时间上这样安排,似有深意,少林派实在不想太过于张扬。今非昔比,他们说话算数的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权宜之计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搞定沈瑞泽,那是少林派的福份,将来吹嘘起来,有点面子。搞不定沈瑞泽,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只要自己方不过于渲染,装作没发生也就是了。
门房让家丁将十一人组迎到致远堂前,对慧缺大师说:“大师请,我家小姐已经在堂上恭候多时。”
慧缺大师哼了一声,抖了抖僧袍,在前昂首挺胸,被众人簇拥着向大堂内走来。
致远堂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林韵婵很客气地让座上茶,慧缺说:“免了。老衲此来,是为了沈瑞泽害我派慧明大师性命的事而来。你等速速将之交出来,听凭我等发落就是了。”
林韵婵笑道:“我等要是不交他出来呢?”
慧缺大师说:“那就休怪老衲不客气,你这儿就算是龙潭虎穴,我等也只能硬往里闯了。”
林韵婵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心想这个大师很不客气呀,于是说:“沈瑞泽就在西厢院里,大师们若是要硬闯,先问问这些人,答不答应。我一个小女子,不好做主。”
李爱仁站在左侧头里,依次是萧敬神,令狐众,李沙乌和简昭阳。
曾素芹站在右侧头里,她身边是简芷萱,她俩是来看热闹的。
任莹莹却站在林韵婵的身旁,显示出她的非同寻常。她已经彻底弃了“婆婆”身份,弃了斗笠面纱。她好歹是80级的水平,要是众哥不行,自己一定要挺身而出,帮他一把。
慧缺大师认识萧敬神,绷着脸说:“萧敬神,你爹爹都要给我们几分薄面,你不要不知天高地厚。”
萧敬神笑嘻嘻道:“我连李世骞大神都得罪了,也不怕得罪大师们了。”
慧缺大师脸色一变道:“你拿李世骞吓唬我吗?”
萧敬神说:“哪有,是你自己怕他吧,我可不怕哦。”
慧缺大师气得不行,“你……”
好日子过惯了的大师们,受不得半分后辈的忤逆。
玄虚禅师安慰慧缺大师道:“长老师叔,莫跟他斗嘴斗气。我来领教各位高招。谁来与我大战一场。”
李沙乌站了出列,说:“我先来,我一个打你们三个,谁上都没关系。”
慧缺大师骂道:“臭小子,竟然如此托大。”
玄虚禅师想了想说:“玄凳师弟,玄金师弟,你俩跟我一起上,领教这位少侠功夫。”
大堂内中间有很宽敞的位置,可以足够大家大战一场。
李沙乌迎头就是一招逆煞风雷劲,照玄虚禅师当头轰来,玄虚禅师也迎上来,韦陀掌,打向他胸口。谁知他不闪不避,挨了玄虚禅师一掌,自己也一掌拍在玄虚禅师的脑门上。
他身形如鬼魅,窜过来,接连拍了玄凳禅师和玄金禅师各一掌,他自己又挨了两下,一记伏虎掌,一记金刚掌。
鲜血从他嘴角流出,大家心想,“这小子原来是不要命的打法。”
玄虚禅师、玄凳禅师、玄金禅师三人已经像着了魔一样,在场子中间,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了。
玄虚禅师打中玄凳禅师,玄凳禅师打中玄金禅师,三个人相互撕扯起来,浑然不觉得对方是自己人。
慧缺大师身形闪出,分别点了他们各自后脑勺的一处穴道,三人这才清醒过来。
三人看着虽然嘴角流血,但似乎并没啥事的李沙乌,心想,这个懵圈也实在臭大了。如何好意思再打下去。
慧缺大师气恼道:“你三人且退下。我来,谁接招。”
令狐众抢了出来,心想,“不管他使什么功夫,我都要试试独孤九剑的厉害,出出风头。这几个月来,实在太憋屈了,我要扬名天下。”
慧缺大师已经取出一把短小的匕首,说:“让你领教我派灭谛剑法的厉害。”
李沙乌说:“灭谛剑法我也会。不如我再打一阵。”
令狐众说:“李兄,稍安勿躁,让我来。”他已经成竹在胸。虽然没有内力,但有什么关系,独孤九剑,讲究的就是投机取巧。
慧缺大师内力雄厚,一剑朝令狐众戳来,志在必得。令狐众手中精钢长剑,削向他肋下,他必须要回救。不是任何人都发疯般,像李沙乌,用自己身子硬扛。
果然,破剑式起作用了,慧缺大师回防,剑式中途改变。令狐众却又不刺他肋下。原来只是虚晃一枪,剑刺他胸口,如中穴。
无论男人女人,被刺中这儿,都会觉得很羞耻的。
大家都这个套路,慧缺大师也不例外。
精钢长剑真的刺进去了,慧缺大师受伤,退了三步,稳住身形。他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说啥了。
令狐众心底暗暗自喜道:“独孤前辈,处心积虑,原来是看破他们心里的鬼呀。”
心里的鬼,所有人心里都有鬼。所以,心理学开始大放异彩。
虽然这令外人感觉怪怪的,要什么紧,已经胜了。
江湖中都是以成败论英雄的。
玄树禅师勃然大怒,一记千手千佛掌,打向令狐众,令狐众措手不及,被打中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打,知道下面该说什么话的套路了,他悲愤道:“你卑鄙。”
玄树禅师身形再进,他就是想打死这个臭小子,替长老师伯挽回点面子。
萧敬神拦住了他,两人对了一掌,萧敬神的是大力金刚掌。以少林派的功夫对少林派的功夫。
玄树禅师也没心思跟他斗嘴了。江湖中你学我功夫,我学你的功夫,已经成为常态。你就算谴责他,也没啥用。
现在令狐众虽然出局了,但他脸上有光啊,他可是打败了少林派的长老。
投机取巧,也是奏效的。在独孤前辈他们那个时代,正是如火如荼地盛行投机取巧。
养父岳步均也是这样的人,虽然号称君子剑,但大家都私下叫他伪君子。
令狐众经过切肤之痛,也以为然。
玄树禅师跟萧敬神拼内功,不为别的,就是想羞辱没有内功的令狐众。但令狐众满心都是胜利过后的喜悦。任莹莹已经站到他身后悄悄抓住了他的手,给他以鼓励。
他心底更多的是感激。自己身世飘零,能得任二小姐的垂爱,那是荣幸啊!
玄树禅师跟萧敬神拼内力,两人几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但萧敬神似乎不怕。他一掌将玄虚禅师打倒,玄虚口吐鲜血。败了。
罗汉堂首座玄竟禅师跟进,出绵掌,继续跟他拼,拼了。
但这局,又以萧敬神胜利而告终。原来,萧敬神学得逍遥派的吸星神功,他在悄悄地偷两位禅师的内力,但两位禅师居然察觉不到。
呵呵,呵呵。萧敬神自己都觉得好笑。
上师禅师都败了。少林派意识到,己方已经处于劣势。就剩下几个和尚辈了。而对方李沙乌尚能战,李爱仁还未出手,简昭阳还未出手。任二小姐看上去要替补令狐众的节奏。
慧缺大师叹气道:“也罢,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是你们的,我这把老骨头,服输了。”
简昭阳笑道:“至少要打一阵吧要不然你不好向掌门人交代啊。”
慧缺大师心想也是,就说,“快走和尚快跑和尚你俩对这位大少爷。不要看他爹的面子,给我往死里打。”
简昭阳说:“怎么取这样的名字,尚未打,已经灭了自己威风啦。”
殊不知,快走和尚,快跑和尚却是劲敌。
两和尚联手,一个少林童子功,一个少林缩骨功,像风火轮般叠在一起,对简昭阳发起猛攻。
简昭阳赤练蛇蛇毒的伤势尚未好转,居然跟他俩打成了平手。
平手就平手吧。爹爹简大状的车马行生意将来还要跟少林派合作的嘛。打成平手,也算挡住他们硬闯咯。
于是简昭阳和两个名字虽然不好听的和尚,都出局。
玄虚禅师说:“我看算了。”他见对方最后一人是李爱仁,是恒日发的镖师。心想,今天横竖是搞不定了,没必要再跟恒日发有过节。
慧缺大师脸上无光道:“我们走。”他气鼓鼓地领头,带领十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致远堂。
林韵婵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没有辜负俞相忘的重托。”然后她心想,少林派已经如此不堪,作为少林派第二高手的慧明大师,都被俞相忘跟沈瑞泽灭了。想来,沈瑞泽根本就没有什么麻烦。完全就是俞相忘在卖交情给沈瑞泽,令他对他更有好感而已。
想想俞相忘的心机深沉如斯,真的可怕。
这个人,简直可以做锦衣卫,东厂的头头啦。她看看尚摆在大堂尽头的玄苍游龙甲,心底对沈瑞泽生出了恨意,这个人水火不浸,是郑凯源一般的人物呀。
沈瑞泽放下笔,看着自己写的字:“明日天涯,路远问谁?留楚。佩弄影,中州笑。江湖浪迹,十年游!空,负少年头。”
原来改成这样,也正符合如今的情境呀。他抬起头,在灯光中看到了曾素芹白皙的颈脖,她双眼秋波乱扫,嘴里乐得合不拢,直说:“原来少林派这么不济事了啊。”
但,这个很美好的夜晚,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沈瑞泽脸靠着她的耳朵,悄悄说道:“此刻,也许墙外危机重重。这儿不是适合那样。我知道一个地方,等俞相忘回来了,我带你去。”
曾素芹吃吃笑道说:“我知道那个地方,是安然汤泉,对吧。”
沈瑞泽在她脖子上吹了一口气然后,推了她一把。她身子跌跌撞撞,撞到身后的门,她一眼看到了那把伪装成合金剑的护盾。
她有点儿不情愿地最后看他一眼,出了客厅,朝外走去。
在门口,遇见像鬼魅一般的李爱仁。他身子骨笔挺地站在那里,他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
她心里想,“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但,好东西岂非命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