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泽骑马进城,在大相国寺旁边找到了坐忘斋。巷子口,有一个很大的广场,连着牌坊,牌坊前有字样:“行人车马,到此下马落车。”牌坊顶额是篆体的“吉祥”二字。
坐忘斋的匾额果然又是李但的手笔。门前有长长的对联,沈瑞泽无暇顾及,只看到上联最后几个字,“钟灵毓秀地”。
宅子右侧,有郑凯源题写的苏轼词,“水龙吟古来云海茫茫……坐忘遗照……”,宅子的命名就是取材于这首词。
沈瑞泽心想,“原来郑凯源跟林友问关系非同一般呀。”
他又想起自己上次穿越大明,作为沈梦飞的身份对李贤李梦棠说,“我不是苏轼”。心里百味杂陈,禁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他将马匹绑于宅子左侧供车马停歇的地方,然后朝大门门房走去。
门房叫了个家丁,在前引路,转过花开富贵的牡丹花浮雕照壁,来到第一进大堂前。
大堂上匾额是“致远堂”,是颖国公林友问自己的手笔,字体粗犷,笔划不是那么顺畅。但他是颖国公呀,谁会挑他字的毛病呢?
再说了,门前不还有郑凯源和李但的字,已经给他长了脸。他的字差一点,没关系的。
家丁在大堂前停住,对沈瑞泽说:“我家小姐就在堂上,沈公子请自行进入,小的告辞。”
林韵婵坐在大堂最里边的正座上,这个座位很宽敞,至少可以坐四个人。座位前边,有一个案几。
大堂两侧,摆放着许多的桌椅,完全对称。林韵婵的身旁,站着个丫鬟。沈瑞泽对她拱手说道:“在下沈瑞泽,有俞相忘的书信,请林小姐过目。”
丫鬟叫小茗,走过来接了沈瑞泽手中的信封,对他说,“沈公子请落座。一会我就给你上茶。”
沈瑞泽说:“谢谢。”然后他将最靠近林韵婵座位的一张椅子,移动约45度方向,坐了下来。
正看着他的林韵婵,对他的这个举动,感到非常意外。她说:“沈公子是觉得原来的方向坐着,不好跟我讲话吗?”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沈瑞泽笑道。
小茗将信封递给林韵婵,她接过来,并没有打开信封,只是看了看信封,然后说,“的确是俞哥哥的信封,不是别人假冒的。”
沈瑞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我俩杀了慧明大师,他到枫叶谷避祸了,让我来你这儿躲几天,至少要支持三天。”
林韵婵又是意外的表情,“你俩杀了慧明大师,就是安阳府天竺寺的慧明大师?”
“没错,就是他。”沈瑞泽说。
“厉害了,你俩。”林韵婵露出赞许的目光,接着说道:“江湖中没有不怕少林派的,对慧明大师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你俩胆子真够大的。”
“俞兄的理由是他该杀。”沈瑞泽解释道。
“不止是俞哥哥,很多人都这样认为。但只有你俩真干了。既然你来之则安之,我会安排好的,至少不能让少林派动沈公子一根毫毛。”林韵婵说道。
小茗已经端了茶过来,放在他身侧的茶几上,说,“这位公子,你请慢用。”
“谢谢,谢谢。”前一个是对小茗说的,后一个是对林韵婵说的。
“沈公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林韵婵心不在焉问道。
“我很好奇,这座宅子的命名,是你的意思吗?”沈瑞泽说,他端起杯,开始喝茶。
“不是的,我爹爹的意思。我爹爹戎马半生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他很想有一个儿子,像苏轼那样,光耀千古。”
“原来这样。你爹爹和娘亲不在府上吗?”沈瑞泽说。
“这儿,只是我家的别院。我家正宅,却是在北直隶省保定府。”
“你一个人在这儿住?”沈瑞泽问。
“大多数时间是吧。沈公子你家在哪里呢?”林韵婵问。
“我没有家,四海漂泊。”沈瑞泽说谎道。
“家人呢。”林韵婵问。
“没有家人。”沈瑞泽直截了当说。
“……”林韵婵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林小姐,恕我冒昧,你……一直一个人吗。”沈瑞泽说。
“是……是吧。”林韵婵第三次感觉意外,这人怎么这么直接,他想泡我吗?
沈瑞泽说:“林小姐是否认识狄小侯,或者王雨轩。”
林韵婵说:“不认识。”
沈瑞泽说:“这两人,都是以风流倜傥而出名,林小姐要是有心,应该有很多的机会。”
林韵婵说:“我不喜欢他们这种人。在我心目中,理想的男子应该用情专一。”
“除此之外,还要有什么条件。”沈瑞泽说。
“最好像我爹爹一样,勇猛,勇于进取。我不喜欢畏畏缩缩的男人。”林韵婵说。
“那么如今,有谁符合你心意的吗?”沈瑞泽说。
“暂时没有吧。”林韵婵说。
“俞哥哥难道不是?”沈瑞泽说。
“他呀,他比狄小侯,王雨轩好不到哪里去,到处拈花惹草,三个老婆,三个小孩,真够闹腾的。”林韵婵感觉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瑞泽每说一句话,喝一口茶,现在他已经将小茗端来的茶,喝得差不多了。
林韵婵说:“沈公子,还要不要添茶?”
沈瑞泽说:“谢谢,不用了。”
林韵婵说:“沈公子,你受伤了,我想把一件铠甲送你穿上御敌,以防万一。这件铠甲,就是神州二器龙形舞天的套件玄苍游龙甲。”她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件很古朴的铠甲。
谁知沈瑞泽一口回绝道:“不穿,已经过时的东西。穿身上既不好看,又妨碍身法。”
林韵婵说:“不会吧,这么直接就拒绝了,很扫我面子呀。”
沈瑞泽说:“林小姐,莫往心里去。”
林韵婵说:“那好,让小茗带你去西苑。我看你似乎伤得不轻。让她带你去见一位大小姐,让她教你弹奏一曲清心普善咒,对疗伤大有裨益。”
小茗带着沈瑞泽出了致远堂,朝西边走来,过了几转花径,沈瑞泽看到一个圆形的门,上书“西苑”二字。
小茗说:“公子,你自己进去吧。不要怪我没有事先跟你说清楚,这位大小姐脾气很丑,你不要惹她不高兴。她就在院子的正厅里等着你。”
西苑的正厅上也有字,“闲情逸致”,落款终于是个不认识的,而且字潦草,还认不出他叫啥。
沈瑞泽掀开门帘进去,远远看到,正厅尽头,有一个隔间,隔间的门楣上,垂下重重流苏。
流苏后面,隐隐约约坐着一个女人,头戴斗笠,斗笠上,蒙着一层面纱。
沈瑞泽走到流苏前,对里边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你是谁,谁让你来的。”里边的女人,果然很不客气地问道。
“沈瑞泽,林韵婵让来的。你,怎么称呼。”沈瑞泽陪着小心道。
“叫我婆婆。”里边的人说,听她声音很年轻,却让人家叫她婆婆。
沈瑞泽没好气道:“那么,婆婆,我可以进去吗。”
里边好一会没动静,良久说:“进来吧。你就在我对面的案几后跟前坐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乱走乱动。”
里面的隔间,并不是很宽敞,沈瑞泽发现,自己的案几和座位,与她的案几和座位,也就是两三米的距离。
两人的案件上都摆着一把琴,古色古香。沈瑞泽坐下,望着她,她斗笠上的面纱,完全是多余的,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面容,嘴角有酒窝,眉目含黛,故意绷着脸,装作很严肃的样子。
沈瑞泽说:“我完全看清楚你的模样。你不觉得戴着的面纱,是多余的吗?”
“婆婆”说:“我愿意。”
沈瑞泽说:“我可不愿意。”
“婆婆”说,“不愿意你还来。”
沈瑞泽屁股还没坐热,就站起来说:“那好,我走了。”
“婆婆”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沈瑞泽只好又坐下:“你这么好看,何必戴着面纱。”
“婆婆”笑道:“真的好看?”
沈瑞泽说:“不妨摘掉斗笠,让我看清楚点。”
“婆婆”说:“你这人像登徒子。”她边说,居然边摘下了斗笠。
沈瑞泽说:“你这习惯不好。年纪轻轻的,当什么婆婆。”
“婆婆”噗嗤一笑道:“众哥虽然油嘴滑舌,但他胆子没你这么大,你这人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好了,你坐定,我开始教你弹奏清心普善咒曲子,我弹一句,你跟着弹一句。”
沈瑞泽说:“琴棋书画,我啥都不会。这样吧。你弹奏,我听就是了。”他看着跟前的琴,觉得眼困。
在未来,那个昱泉国际的单机游戏《笑傲江湖》里边,就有一个情节,是弹琴,必须跟着曲子弹奏,否则不给过剧情。
现在穿越了,就在“婆婆”跟前,他觉得这游戏不好玩。
“婆婆”说:“你确认要这样?”
沈瑞泽说:“看着你的花容月貌,我静不下心呀。不如这样,我闭眼打坐,你尽管弹你的曲子。”
“婆婆”有点生气,撅起来嘴巴:“你这人,真可恶。”
沈瑞泽已经手掐子午,闭目垂帘。
“婆婆”无可奈何,只好听凭他打坐,自己展动十指,撩拨琴弦。
沈瑞泽的心思却开了小差,耳边仿佛响起那首歌,“是谁,在敲打我心。”
是上一次穿越大明朝的张晓萱!他忘不了张晓萱。他喜欢不用追求就可以得到的女人。
这实在可恶。
若是“婆婆”知道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婆婆”弹奏完曲子,他感觉好多了,胸口的伤已经不疼。尼古拉斯就装,已经将他打造成过去未来第一神佛鬼怪都惹不起的宇纵奇才。
这点伤算什么?
沈瑞泽缓缓睁开眼睛,明知故问道:“众哥是谁?”
“婆婆”脸上满是欢喜道,“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像你,可恶之至。”
沈瑞泽说:“我俩有啥不同?”
“婆婆”说,“他心无城府,简单,快乐。而你,复杂,眼光很毒,看透一切。”
沈瑞泽笑:“你看得出,我现在想什么?”
“婆婆”脸上一红,说:“你,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沈瑞泽说:“我知道你是任莹莹,魔教的二公主。”
任莹莹叹了口气说:“时势不同了,我们现在日子不好过。我爹爹又被深锁在西湖底。沈公子,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沈瑞泽说:“不愿意。”
任莹莹说:“这才是你跟众哥最为不同的地方。”
沈瑞泽说:“他的独孤九剑练好了?”
“对付少林派前来难为你的人,我想不成问题吧。”任莹莹说。
现在令狐众就是她唯一的希望,救爹爹,回到黑木崖,从丁世用手中,夺回日月神教的执掌大权。
她的堂姐任晴晴已经嫁给了被达坂城土豪雷若松冤枉,如丧家之犬的混血儿帅哥丁世用。
事情是酱紫的。邻邦亦力把里达坂城无名少年丁世用,获得了天外流星剑招的图式,当做宝一样。
达坂城大豪雷若松与夫人秦可晴设计了一个套,将天外流星图式骗到手,反而污蔑丁世用偷了他的图式。丁世用被嘲笑追杀,无意中闯入任晴晴隐居的地方,被她救了。
两人一见钟情,任晴晴将圆月弯刀送给丁世用,教他学会终极刀法“小楼一夜听春雨”。魔教现任教主,任晴晴的爹爹任他行发觉丁世用是个可造奇才,想利用他重振魔教声威。
同样的。
华山派署理掌门人岳步均,因为抢夺福州府振远镖局葵花宝典之辟邪剑谱,跟养子令狐众翻脸。歪打正着,令狐众学会了已经过气的独孤九剑。
被人追着打的令狐众,巧遇“婆婆”任莹莹,成就一段江湖奇缘。任莹莹想要他去救被朝廷关押在西湖底的爹爹任你行呢。
沈瑞泽知道,这姐妹俩的爱情,完全就是利用。
很难想象,将来,谁的老公,才能重振日月神教的雄风。
一把刀。是丁世用。
一把剑。是令狐众。
男人总是会为了爱情,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神圣。
沈瑞泽不想说破。
“婆婆”真的好美,他看着她,目不转睛。任莹莹骂道:“你个登徒子。”
沈瑞泽说:“你的众哥真的很简单吗,我看未必。独孤九剑,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人式,你的众哥居然把它当宝。复杂如慧明大师等人,早就将剑神一笑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任莹莹正色道:“这正是众哥和你们这些复杂人不同的地方。什么都舍弃不下,那么爱情必然是最可珍贵的。”
沈瑞泽叹息道:“任二小姐,果然聪明。”
两人正说得投机,小茗在门外喊,“沈公子,到午饭时间了。我带你去你的临时住处,然后,会有人给你送午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