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铁铮一抖离别钩,缠绕的麻布掉落,他捏紧离别钩的手,青筋暴涨。
这时候,在跟黎凤鸣愉悦交谈的周富贵意识到有人来砸场子,做了个手势。
他的四个隐形护卫,像鬼魅一样窜出来,将杨铁铮团团围住。
他们分别是长鞭,软剑,烟斗和铁扇子。都是可以隐藏在身上的奇门兵器。
这四个人,隶属于一个叫做魅影的杀手集团,据说首领是北宋时大臣吕慧卿的后人吕没影。
魅影隐藏很深,基本上已经不接杀人生意,改接安保业务。
魅影的首脑吕没影,据说也隐藏在中原一带。除了周富贵能够得见他真容,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化身万千的他到底是谁。
长鞭已经像毒蛇一般扫向杨铁铮面门,杨铁铮离别钩一挥,长鞭寸断,他身形跃起,就去勾“长鞭”的脖子。
沈瑞泽哎呀一声道,“你别送死呀。”身形快如闪电,拉了“长鞭”一把。
沈瑞泽站在杨铁铮跟前,对周富贵的四个隐形护卫说道,“你们都退下。”
四人没有得到周富贵的命令,并不做声。
黎凤鸣也看出了对方是离别钩,知道这四人要是跟杨铁铮动手,必定送死,于是说,“周爷,你的人退下吧。没有我和沈瑞泽,这人搞不定。”
周富贵哦了一声,右手打了个响子,这四个连名字都不方便透露的鬼魅,突然飘入人群当中,又藏了起来。
沈瑞泽说,“杨兄。”
杨铁铮双目通红,他忍住全身的抽搐,牙齿咬破嘴唇,强行抑制住翻涌而来的白沫。
他全身血脉激荡,神志迷糊,哪里认得出沈瑞泽。
他见四个魅影飘走,沈瑞泽又不像要找他麻烦的样子,转过身,又去跟吕素素叽歪。他说,“你跟我走。”
吕素素冷笑道,“笑话,我才不会跟你走。”
杨铁铮大声吼道,“你跟不跟!”
吕素素说,“我不跟。”
杨铁铮一步一步,朝她席前逼来。
彭物跳出来,拦住了杨铁铮。杨铁铮离别钩一闪,已经划伤他的左手手腕,鲜血直流。
彭物跟洪头陀是少年时代的好基友,各自长大成人后齐名,都是二流高手。他未曾跟杨铁铮过一招,已经被他伤了手腕,伤势严重。
可想而知,这个羊癫疯病,令杨铁铮的战斗力暴涨。
黎凤鸣仗无泪剑,已经挡在了彭物和吕素素跟前。
曾经的泪痕剑,如今的无泪剑。
离别钩。
两件兵器,都是萧大师的失败作品,蕴含着萧大师对人间无比失望的戾气。
泪痕剑要萧大师家人的命。
离别钩专要不知死活的世人的命。
杨铁铮招招都是搏命的玩法,黎凤鸣甚至没有机会避开他的钩,找到招式漏洞,或者缝隙。
黎凤鸣焦躁得也只能用这把很珍贵的兵器,去硬扛,或者硬砍他的离别钩。
两者发出令人刺耳的呼啸声,摄人心魄。
沈瑞泽知道,凭自己,还有黎凤鸣,加上李诗意,可以轻松地制服他。
但是,有可能刀剑无眼,会令他遭受致命一击。因为你不给他致命一击,他会随时要了你们的命。
怎么办呢,他想起了郑公公的绣花针,陈久龄的绣花针。值得一试。
客栈的住房里边,都有供住客使用的针线包,有他需要的绣花针。
沈瑞泽不及多加思考,去就近的房间里找到针线包,取了一枚绣花针。
必须一击必中。
否则激怒他,大家就很难堪了。场面恐怕会失控。
李诗意和陈烈儿已经仗剑,掠住了阵脚,掩护惊慌失措的人群,朝更远处空旷处逃避。
无论他身前身后,都不能有人靠得太近,他随时反手一钩,都是致命的。
沈瑞泽的意念,大多数用来思考哲学。他发射远程兵器,是弱项。再说了,他从来没有练过准头,本来呢,他也不想杀人。
因此,他不可能像郑公公那样准。绣花针他扔出去,准头一定很偏。
所以,他只能像陈久龄或者陆小花那样,将绣花针捏在手里,近距离刺出。
这就需要冒险了。
沈瑞泽已经闪身到他身后,注意观看他跟黎凤鸣身形交错之间的变化。
黎凤鸣跟杨铁铮又过了三十多招,瞅准机会,暂时用无泪剑压住了他的离别钩。
两人僵持着,拖扯着。机会稍纵即逝,沈瑞泽身形急进,将绣花针扎在了他颈脖后面的一处穴位。沈瑞泽也不知道穴位的奥秘,他甚至记不住穴位名称和具体位置。
但总算扎过去了。
他本来狂暴的状态,渐渐平息下来,沈瑞泽嘘了一口气,暗暗道,“总算有效。”
黎凤鸣纵身后退,挣脱了他的纠缠。
沈瑞泽已经右手抓住了他握离别钩的手腕,轻声对他说,“杨兄。”
杨铁铮在迷离当中,问道,“你,是谁?”
“沈瑞泽。”
他感觉像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像是在哪儿听到过他的声音。隐隐感觉到,场中那么多人,好像只有他,才是亲切的。
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告诉他,在自己身后,抓住自己手臂的这个人,很亲切。
沈瑞泽说,“你是杨铁铮,你难道忘记了。”
“我是杨铁铮?”
“你来找我,告诉我,你要去对付一个人,你让我替你去看望一个人。”
杨铁铮下意识问道,“你去了没有。”
沈瑞泽说,“我去了啊,她是你挚爱的人,她就在那儿,在你面前,你不能伤害她。”
沈瑞泽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还有握离别钩的手腕,他的眼神望过去,望见惊慌失措,在彭物臂弯里护着的吕素素。
他手腕滴血,却全然不顾,将她护在怀抱,眼睛直直地跟杨铁铮对视。
杨铁铮渐渐清醒过来,泪水哗哗流下,哽咽着说,“可她,却伤害我。”
沈瑞泽叹息道,“看到没有,你对面那个男人,他被你伤了手,他还护着她。他像你一样,爱着她,护着她,你不能伤害她,和他。”
这是心理学的暗示,沈瑞泽在后世看了那么多心理学,精神分析学的影片,这次终于派上用场。
杨铁铮承认,“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我难道错了?”
沈瑞泽说,“你错了,错得很厉害。”
杨铁铮挣扎着说,“那么,除了他俩,其他的人,包括你,我要杀了你们!”
他想举起离别钩,却被沈瑞泽死死卡住,怎么也抬不起半分,沈瑞泽说,“我是你朋友。”
杨铁铮继续挣扎道,“我没有朋友,我来世上,除了受尽白眼和欺凌,我没有朋友。”
沈瑞泽说,“你有。”
杨铁铮说,“谁?”
“沈瑞泽。”
“沈瑞泽就是你?”
“没错,想起来了吗?”
杨铁铮的脑海里各种光景在闪过,脑袋疼,全身疼,他任禁不住,又开始抽搐。
沈瑞泽扣住他独臂手腕,将离别钩劈手夺了过来。
杨铁铮说,“你……”
李诗意扔掉手中剑,扑过来,重重地打了他后心一掌,他昏迷过去,缓缓倒下。
沈瑞泽扔了离别钩,长长吐出一口气。
黎凤鸣去跟周富贵说,“真是抱歉,周爷,搅了你的雅兴。”
周富贵说,“搞定了吗?”
黎凤鸣说,“是的,沈瑞泽终于说服他,也夺了他的离别钩。”
周富贵叹息道,“这个人,和这把兵器,都不祥啊。”
黎凤鸣说,“周爷你多担待,他也算是沈瑞泽的一个朋友,你莫见怪。”
周富贵说,“好吧,看在沈公子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
黎凤鸣说,“我们继续喝酒。”
曾素芹说,“沈公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周富贵问,“你也认识沈公子?”
曾素芹眼眸带笑道,“岂止是认识嘛,他可是在夫君你之前哦……”她意味深刻道。
周富贵只好装糊涂道,“哦,大家都是朋友,更好。来我们喝酒,不醉无归。”
曾素芹扒拉着周富贵的手臂,一副撒娇的样紫,令周富贵几乎把持不住……
沈瑞泽过去跟吕素素打招呼道,“吕姑娘,你没事吧。”
吕素素说,“我没事,多谢沈公子。”
沈瑞泽说,“你和尊夫君去疗伤吧。杨兄由我看着,不会再有事……”
吕素素说,“有劳沈公子了。”
彭物忍住手腕疼痛,向沈瑞泽笑笑。
沈瑞泽回来,和李诗意扶起昏倒在地的杨铁铮,陈烈儿拣了离别钩。大家将杨铁铮半抱半拖,搬到沈瑞泽的房间,让他在床上躺下。
李诗意使出七成力,将他震昏,他本来就是百病缠身,因此,这一掌的伤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一直到夜幕降临,杨铁铮才悠悠转醒。他吃力地叫了声,“沈公子。”
沈瑞泽说,“总算记得我了。”
杨铁铮说,“真不好意思,给沈公子你惹麻烦了。”
沈瑞泽说,“你醒了就好。”
当下让人给他送了一大碗粥来,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盘素炒空心菜。
沈瑞泽最喜欢这样粥送菜。
杨铁铮也顾不得那么多,咕嘟咕嘟喝粥,夹菜吃,吃相很难看。
他刚才暴走,耗费了太多的体力。
如果不是沈瑞泽在场,他杀了周富贵的四个魅影护卫,黎凤鸣他们不会放过他。
“这四个多月来,沈兄去了哪?”他一边吃一边问道。
沈瑞泽说,“说来话长。”
粥和菜都被他一扫而光,汗水浸湿了他全身,衣裳都湿透了。
沈瑞泽简要的说了自己几个月的大致行程。杨铁铮说,“还是沈公子你好,快意人生。我,实在是囧,让沈公子你见笑了。”
沈瑞泽说,“不必沮丧。吕素素,让她去吧。”
他感觉心空空的,但,还是深入骨髓的痛。
他哆嗦着说,“我……”举目茫然。
沈瑞泽说,“你的身体要紧,先治好病,怎样?”
杨铁铮说,“小时候,郎中都说很难治愈,有祖上的遗传……”
沈瑞泽说,“恶人谷,有个神医万嗔留,你不妨去找他试试。”
杨铁铮说,“恶人谷很远吧。”
沈瑞泽说,“最好在下雪之前去到,大雪封山,就进不去了。”他拿出500两银票,塞到他手中。
他心想,他杀了狄小侯,皇帝不喜欢他,也没人敢搭理和雇佣他,去恶人谷治病,顺便避避风头,是不错的选择。
杨铁铮说,“这也太多了吧,我怎么好意思。”他想起自己当捕快,每个月的银两,才几两,有时候捕头搞名堂,私下里分给大家一点,也不多。
这500两,要挣十来年才能挣到吧。他痛恨爹爹的盗贼选择,哪怕走投无路,他都决不选择做盗贼。
沈瑞泽说,“收下吧,你需要它,就算找到神医,替你治病,也得付报酬的嘛。”
杨铁铮哽咽道,“多谢沈公子,我以后一定还你。”
沈瑞泽笑道,“不要挂在心上,我还有钱花。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杨铁铮说,“好。”他竟然找到了另一种人生目标,治病,也是一个寄托吧。
本来疲倦至极的他,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