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尘了背着孩子,带了柳干山雷震,进了江陵县北门,直奔最繁华的中心大街。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那儿有唯一一间药店,有卖起死回生的神药,就是贵。
虞尘了比较穷,他身上的钱不会超过100两。跟当初的柳干山一样,过得很窘迫。
但雷震好歹是为了救他受伤的,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买治疗内伤的灵心散,给他疗伤。
到了药店,大家连店名都来不及看,匆匆进去,找到价值40两每个的灵心散。
虞尘了欲待付钱,却被柳干山拦住了,柳干山说,“不必劳兄台你破费,我有。”他瞥见货架上的灵心散,九转回春丸,金疮药等药物,全都是售价40两每个,自己眼睛都瞪大了。
幸亏是现在有钱了,要不然会很囧呀。
他不假思索,灵心散,九转回春丸和金疮药,各点了三个,共计360两。当他拿出银票付账时,虞尘了眼睛也瞪大了。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有钱的主。
以前他知道师叔万德友有钱,但是万德友一家很看不起他和师父一家,他也没机会看见万德友家人在自己面前露富,然后自己就被万栽圭栽赃陷害了……
往事像一条蛇,在吞噬他的神经。
然后他也算是熟门熟路,带大家穿过主大街,走很远的路,出江陵城南门,去位于古城西南角的贫民窟,找住处。
习惯了贫穷生活的他,学会了节省。甚至学会七煞刀法的他,连一把刀都没有。有时候他真想买一把屠夫用的杀猪刀,作为自己的兵器。
又怕被人笑话,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带着柳干山雷震两人,穿街过巷,找到一家他曾经住过的熟识的客栈。
很便宜,只需要600文,就可以住一夜。雷震已经身受重伤,也不太计较了,听凭虞尘了和柳干山,带着自己住进了这家看上去很廉价的客栈。
杂乱无章的街区,狭窄的巷道,嘈杂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条件当然不会很好,虞尘了要了二楼最头的两间普通房。
雷震躺下了,对柳干山说,“我感觉天地在旋转,我要死了吗?”
柳干山抓住他的手说,“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虞尘了已经端来开水。雷震服下了灵心散,感觉沸腾的气血,渐渐平息下来。
大家才有空闲彼此介绍自己。
“我是虞尘了,这是小菜花。”小菜花被虞尘了背着,一直不哭不闹,现在,她已经被放下来,怯生生地看着柳干山。柳干山问她,“想不想吃糖,叔叔去给你买。”
小菜花懂事的摇摇头。
“我是柳干山,他是雷震。我俩从武陵源来。”
虞尘了说,“还要多谢这位雷兄弟,替我接了致命的一掌。”
雷震躺着,感觉胸口还是隐隐在疼,但是比之前好多了。他试图移动右手胳膊,发现,胳膊也还在,并没用被废掉。
想起来可怕,自己不知道状况,就虎头虎脑的去接高手的招式,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心底悔恨,但是虞尘了致谢,他只好客气的笑笑,表示没关系。
天色眼见就要黑下来,虞尘了说,“我去让老板给安排晚饭。”
柳干山说,“你带着孩子,看着雷震,由我来安排就好。”
他去问了客栈老板,客栈只提供简单的饭菜,很便宜,但几乎没有肉食。
他倒是不在乎,但是心想雷震可吃不得这种苦,于是上街去。
很快他买回来半只烧鸡,两斤牛肉,一大捧香气喷喷的包子。还特意给小菜花买了麦芽糖和一个拨浪鼓。
虞尘了说,“柳兄,这也太破费了。”
柳干山说,“不碍事,虞兄别客气。”
雷震已经爬坐起来,他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柳干山将拨浪鼓和麦芽糖塞小菜花手里,一边手是麦芽糖一边手是拨浪鼓。
柳干山又拿起包子,往她嘴巴塞,她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嚼着,并且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柳干山,露出了笑意。
娘亲被爹爹杀死,爹爹又被爷爷杀死,她亲眼目睹了这场人伦惨剧。
跟着虞尘了这些时日,学会不哭不闹。虞尘了看着她满是灰尘的脸,鼻子酸酸的。
他赶紧去打水来,给小菜花洗脸。柳干山喂小菜花吃包子,自己也拿了一个,大口的嚼起来。
一边给小菜花洗手,洗脸,虞尘了一边说,“我很少遇见友善的人,你俩算是我朋友。”说着说着,感觉眼泪要来,可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慈源庵现场,眼见西边的夕阳就要沉下去,彭泽浩发话收队了。
大家离开,荆州卫的100人,继续守护现场,由百户李维东负责。
彭泽浩交代李维东注意事项之后,带队离开,所有人离开,除了荆州卫的人。
彭泽浩回到荆州府,向荆州府同知张强做了汇报。两人都觉得自己担负不起责任,连夜快马,分别向湖广省巡抚郑智蕴,湖广省按察司按察使宛逸修禀报。
张丰年带着案卷,去向知县陶据交差。陶据对他说,“张捕头,既然萧大人已经死了,我对你说的事,就权当没有发生过。将来湖广省按察司问起相关案情你请不要说出我曾经跟你提起过的事,以免我俩受到牵连……”
张丰年说,“可以理解。那么,南昌府大豪雷振发可能是海鲸帮雷怖的猜测呢,也要一并压下来吗?”
陶据说,“全都一笔勾销了,全都不要再提。”
张丰年说,“好,我明白了。”
陶据语重心长道,“今天发生的这事太大了,谁都担不起。唉……”他本来也许不过是对萧复深心怀不满,想要扳倒他。
可是萧复深死了,却惹出这么大的事,现在躲之唯恐不及,哪还敢拿萧复深真实身份的嫌疑,来兴风作浪。
今天这件案件,搞不好,就会有很多人因此而丢官,甚至包括自己在内。他可不想这样。
夜灯下,陶据心情复杂地望着张丰年离开大堂,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院落里。
张丰年等人,跟何培均吃了简餐。何培均跟张丰年,走到僻静处,私下里交谈。
何培均说,“多谢张兄关照,我要告辞了。”
张丰年问,“不知道何兄如何看待今天之事?”
何培均说,“我无所谓的。我回去,会例行公事提交一份报告。”
张丰年说,“东厂对这个案件,会是什么态度呢。”
何培均审慎道,“这得看督公的意思。不过你请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害张兄。你我一见投缘,我把你当朋友。万一将来有什么事,你看着形势不妙,最好还是脚底抹油开溜。犯不着等着他们来害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到了京师,很容易找到我。”
张丰年感觉心烦意乱,身处矛盾漩涡,如何自处,如何脱离干系呢?他勉强笑道,“何兄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走一步算一步吧。三分相同的案卷,事实俱在,应该不会让我来背锅吧。”
何培均苦笑道,“但愿如此,你多保重。”
#夜渐渐深了。吃过了晚饭,小菜花已经在虞尘了的怀抱睡着,虞尘了给柳干山和雷震讲自己令人匪夷所思的遭遇。
虞尘了用低沉抑郁的语调说,“谁会想到,我师父骗我,万栽圭陷害我,小菜花失去了所有亲人,我认识的人全都死了。”
虞尘了告诉他俩,自己身陷萧复深家的私牢,要不是身怀绝技的周丁典将自己放出来,自己可能会冤死牢中。
然后有了很多奇遇,学会了神经照,七煞刀法和归元掌。
这些武功,都比之前师父教自己的宋词剑法强一百倍。最难以接受的事实是,师父也全会这些武功,却教了自己最烂的宋词剑法,令自己受尽屈辱,生不如死。
雷震和柳干山都听得心情郁闷,这哪是人间应该发生的事呀,居然全都发生在他身上。
虞尘了带着哭腔道,“现在,小菜花,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我要保护她,将她拉扯大……”
雷震说,“小菜花是你给她取的小名吗?”
虞尘了说,“不怕两位笑话,小菜花的称谓,本来是师妹姬玉芬对我的昵称,现在她死了,我就用来对她女儿的昵称。”
雷震恍然道,“哦,原来你俩都是小菜花呀。那么她有没有名字?”
虞尘了说,“当然有,她爹爹万裁圭给起的名,叫做万芳。”
柳干山说,“将来你打算让她跟你姓呢,还是跟她爹爹姓?”
虞尘了说,“还是跟她爹爹姓吧,我不能隐瞒事情真相。再说了,她有那么多的叔爷爷,叔叔,总有一天他们会找上门来,跟我要她的。”
柳干山说,“也是哦。将来你也是要娶媳妇的嘛。”
虞尘了叹息道,“唉,谁知道未来会怎样。”
柳干山说,“虞兄,你还是先回屋休息吧。不要想太多……”
#当天夜晚,江陵县知县衙门失窃,张丰年带回来的梁王宝藏案件卷宗被人盗走。
大概是凌晨时分,由李维东守卫的慈源庵,突然四处着火,扑救根本来不及。
所有尚存放在慈源庵里边的涉案人员的死尸,全部被大火烧得面目皆非。
百户李维东头皮发麻,让人给荆州卫主官送信,然后自己潜逃。他也不想背锅。
雷震在贫民窟的客栈,养了三天伤,伤势好转,基本上无恙。柳干山出门买吃的,惊讶地发现,虞尘了已经被官府通缉,成了疑犯,被悬赏5000两缉拿。小菜花同时也上了虞尘了的通缉榜,被通报协查寻找下落。
柳干山赶紧回客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雷震和虞尘了。
习惯了逆来顺受的虞尘了,已经不再怀疑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湖广省按察司,还有荆州府同知,荆州府刑名通判,都想他来背锅。
同时背锅的,还有青龙会三月堂堂主李军涛,三月堂副堂主吴义红。但是通缉榜上的两人,画像模糊,看见过他俩的人,也没有详细记清他俩的相貌特征。两人被各以3000两赏金缉拿。
同榜的还有一些嫌疑人,连具体姓名,相貌特征也没有,据推测为青龙会三月堂成员,也同时被通缉。
雷震替虞尘了担心,问他,“你有何打算。”
虞尘了说,“大不了,冲出去,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雷震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万芳着想呀!”
虞尘了一时没了主张。柳干山说,“逃吧。”
虞尘了说,“他们一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我往哪里逃?”
雷震说,“我倒是有个主意。我觉得武陵源,翠烟门总舵所在地蛮清静的,不如你逃到那里,隐姓埋名下来……”
虞尘了说,“可是,我怎么出去?”
柳干山说,“化妆咯。”
虞尘了说,“我又不懂得易容,很容易被发现的。”
雷震说,“这样可不可以,你化妆成一个很丑的妇人,将万芳的头发全剃掉,让她穿上男孩子的衣服。她本来不爱说话,你俩路上,就扮哑巴……”
虞尘了苦笑道,“我连哑语也不会呀。”
雷震说,“胡乱比划呗,别人也不知道呀,只要不遇见真的哑巴,不会穿帮的。”
虞尘了说,“是这个理哦。那么你俩呢?”
雷震说,“我俩也不能跟你俩走在一起。但是不妨这样,我俩也化妆,让人认不出原来的样子。然后,我俩悄悄跟在你俩身后,帮你俩放风。”
他不用保护一词,因为自己和柳干山实在太菜了嘛,而人家虞尘了可是像沈瑞泽那样的一流高手哦。
虞尘了说,“只好试试了。”
于是柳干山去准备化妆用的衣物等物品。
到了第四天,大概是午饭时间,虞尘了化妆成一个又黑又丑的“妇人”,背着个光头的“小男孩”,先离开了贫民窟,他往西北,人烟稀少的地方行去。
不久之后,做了简易改装的雷震和柳干山,化妆成两个苦力,在后边有气无力地走着,不疾不徐,跟虞尘了保持一定的距离。
#江陵县县丞衙门,捕头张丰年,坐在他的班房里发呆。
安子杰说,“丰哥,那个背着小女孩的年轻人被通缉,你知道了吧。”
张丰年嗯了一声,“知道了。”
安子杰说,“要是我们遇上了怎么办?”
张丰年仰起头来,将头靠在椅子背上,他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闭着,望向屋顶,继续发呆。
安子杰站在他身后,俯视着他,说,“我明白了。甄哥,你也过来看看,看仔细了。”
甄志丹坐在门口,晒太阳,一边无聊地板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边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丰哥的意思。”
安子杰已经居高临下,站在他身前问他,“你知道?”
甄志丹也闭着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说道,“这样嘛,是不是?”
安子杰笑道,“算你聪明。我啥也不说了,去准备今天的例行公事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