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常布花和沈瑞泽再次来到周村,事情起了变化。
周村有人发现崔北艾夫妻失踪,报到里正。于是,崔北艾的吸血蛾日记和厨房灶台下密道被发现。
人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围观。
应天府治安签事于维嘉,带领治安总捕头罗顺华,捕头潘开宏,以及数名捕快,正在现场勘查。
李竹君的尸身已经无影无踪,只有杨林的尸身,被刻意地弄成,像被什么吸干了的样紫。
常布花和沈瑞泽,隔着围观的人群,看到于维嘉手拿那本日记本,若有所思。
沈瑞泽想起在他家夜宴时他说的大话,要上宣德群豪图。但很显然,在这件案件上,他一直后知后觉,甚至很被动。
常布花悄悄拉了沈瑞泽一把,两人远离了崔北艾宅邸现场。他不想官府洞察此案,那样的话,价值三万两的珠宝,就可能会落入官府手中,作为赃物而被扣押。
这样,他曾经有的对南直隶贫民的承诺就会永远成为空头支票。
两人在村头跟一个老人闲聊,得知一些有价值的线索。附近的一座山峰叫做牛首山,在很久远的年代,就开挖矿产,据说在山腹里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矿坑洞穴。
曾经有人,想将矿坑洞穴改造成一个穹顶状的佛龛,在里边修建佛塔。逐层向上,再于佛塔之内修建各种造像及景观。
由于工程浩大,资金跟不上,半途而废。
半山腰上,修建有临时的房屋,以及观赏之用的亭台楼阁。
矿坑洞穴的原来窿道出口,就在半山腰的位置,如今已经被两扇巨大的石门封闭,上面挂着沉重的铁锁。
老人断言,还有另外的出入口,在险要隐蔽的悬崖绝壁之上,一般人难以攀登。更有露天坑口,在山的另一面,下临深渊,更是难以攀爬。
两人打马上山,很平缓的山路,不是很清晰。想必是平常,没多少游人光顾。
路边的草树上,也可以见到一些飞蛾的残骸。飞蛾是夜行动物,夜晚遇见光,才会聚拢在光源附近。白天一般很少见得到飞蛾。
两人顺林荫深处,一点点穿越树丛,来到半山腰的位置。
那儿果然有一排被废弃的房屋,破败不堪,门窗洞开,除了蛛网密布,没有人迹。
观赏的亭台楼阁,也因为年久失修,有些木柱腐朽,显得斑驳陆离。
沈瑞泽的穿越冒险,记忆是随机的。有时候他记得未来的事,有时候记不得。
未来他曾经到过这儿游玩的。未来这儿是一个巨大的复垦工程,被打造成为综合性的娱乐休闲区域。
在废弃的房屋里,观赏楼台亭阁里,发现了更多的飞蛾残骸。
可以想象出,在山腹内,有人养了很多的飞蛾。这些飞蛾白天是不会出现的,夜晚,它们通过露天坑口飞出。
白天这儿都人迹罕至,黑灯瞎火的,更不会有人来。不会洞悉这一切真相。
沈瑞泽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他和常布花开始私下里寻找隐蔽的出入口。
苍天不负有心人,果然,被两人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经过一段艰难的爬行,终于看到了狭长的出入口,出入口朝上,被树木遮挡,在下方,很难看见看清楚。
两人点亮火折子,用枯木做火把,朝山洞里行来。果然是开矿的窿道坑口,中间被掏空,形成的矿坑洞穴,几乎直上直下。
两人在曲折的坑道里行走,四周犬牙交错,阴森恐怖。
沈瑞泽说:“要注意脚下,防止滑落。也要注意头顶,防止落石。”
常布花心情紧张道:“也要注意机关暗器,防止受伤。崔北艾小时候非常热衷于研究机关暗器,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正说话间,前面有响动声,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飞了过来,两人同时闪避,利箭从两人中间飞了过去。
沈瑞泽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既然有暗器机关,我所猜七八不离十了。”
前面渐渐开阔,各种洞柱垂下,突然出现一些人的尸体,有些是中了暗器,有些是被剑刺死。
沈瑞泽问:“这些是什么人?”
常布花笑道:“我哪知道。当初我们黑了十三胜剑盟的珠宝,也没有跟他们打过照面。这些人,难道是十三胜剑盟的成员不成。”
沈瑞泽说:“他们的老大龙玉伯,你也不认识?”
常布花说:“不认识,只听说过大名。”
正说着话,突然前面滚来一个巨石,冲两人砸来。两人闪到通道后面,巨石呼啸而过,落入中间的矿坑深渊,发出轰然的回声,久久不绝。
两人沿盘旋而下的狭路,一路转到洞底,渐渐看到了光亮,那个露天的坑口,出现在视线里,带来了外边的光亮。
刚才滚下来的巨石,就停在一个死人的旁边,死人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看他的样子,锦衣华服,身份不一般,常布花狐疑道:“难道是龙玉伯?”
探查他的死因,是先被巨石砸中,又中了一箭,带毒。最后胸口有剑伤。
沈瑞泽说:“是崔北艾的杰作吗?”
常布花说:“崔北艾善使一把绝命七星剑,是一把软剑。我俩是好朋友,我很少跟他舞刀弄剑的,更没有亲眼见过他杀人。”
沈瑞泽说:“绝命七星剑?”
常布花说:“他自己打造的,一把软剑,剑身上附着七枚暗器,在过招时,出其不意飞出,令人防不胜防。但这也只能对付一般角色而已……”
沈瑞泽笑道:“有时候,搞太多的花招,反而是画蛇添足。”
常布花说:“没错,可惜他永远不懂。”
“嘿嘿。”突然前边一个人影闪现,他高大的身躯,手里拿着一把剑。正是崔北艾,他干笑道:“真的是画蛇添足吗?”
常布花认出他,就是崔北艾,于是说道:“北艾,别来无恙。”
崔北艾叹息道:“我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
常布花说:“这还得多谢沈兄,要不是他,我可能没有这么快。”
崔北艾说:“你俩来得正好合适。因为,他们,我已经都全部解决了,就差你了。这位沈兄,难道是新近崛起的顶级高手沈瑞泽?”
常布花说:“就是他。”
崔北艾剑光一闪,刺出,七枚暗器激射而出。但真的没用,对于常布花和沈瑞泽来说,真的显得多余,画蛇添足而已。
常布花一瞬间,已经跟他交手,过了四招,常布花说:“你不是我对手,何况还有沈兄,你还是歇歇吧。”言外之意,就是要他束手就擒。
崔北艾眼里露出悲哀的眼神,说:“其实,我想你来,又不想你来。”
常布花说:“为什么?”
崔北艾说:“你来,说明你还是讲点情意的。但你来,我岂不是很不好受。”
常布花叹息道:“岂止不好受,你已经无路可走了。何必呢,你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我俩一辈子的交情,难道真的抵不过三万两银两?”
崔北艾说:“你不了解穷人的感受!”
常布花说:“我了解!但这,都不能作为你杀人的理由啊。洞穴里死的那些人,就是十三胜剑盟的人?”
崔北艾说:“没错,就是他们,死得最惨的,就是龙玉伯。还有江宁县的捕头刘基则,以及两名捕快。龙玉伯勾结了刘基则,想来阴我,没那么容易。可惜……”
常布花说:“若是我一个人来,你可能有机会?”
崔北艾突然情绪激动道:“沈瑞泽你个乌龟王八蛋,你管啥闲事,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瑞泽一时无语:“……”
崔北艾喘息了一阵,对两人说,“跟我来吧。”
常布花说:“你别耍花样!”
崔北艾说:“随你,爱来不来。”
两人随他,沿另一条盘旋而上的通道,来到露天坑口下方,那儿种有很多株苏木,苏木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飞蛾。
岩壁上,有一个原来陈放工具的洞穴,里边,正摆放着两个装珠宝的箱子。
三人进入洞穴,里边什么名堂也没有,就是两个装珠宝的箱子,还有一些飞蛾的残骸。
崔北艾说:“我还给你了。”他手中剑,刷的刺入自己的心口。
常布花失声道:“北艾,你,你何必呢,我本来不想你死……”
崔北艾凄然一笑:“你这话说得有些勉强了不是?总之,我不欠你了。”
想想,他要了那么多人命,包括他妻子李竹君和同伴杨林,真的能原谅他,让他逍遥法外?常布花回答不了自己。
崔北艾倒下,鲜血飞溅,光线透进来,感觉大家都弥漫在血光之中……
常布花跌坐在尘土里,想起许多往事。如果当初,三人不去黑这三万两珠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有时候,果然是没有回头路,没法子后悔的。
沈瑞泽说:“无论你追求什么,都会有痛苦。你现在做的,将来百分之百会后悔……”
常布花觉得很赞。他抱住自己脑袋说:“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大侠,到现在,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这样吧,你去找马车,我在这儿守着珠宝,无论如何,都得把事情做完。”
于是沈瑞泽出去找马车,常布花,在这儿陪着珠宝,陪着死去的崔北艾。
有人说,“永远不要跟朋友谈钱,那样你会失去朋友的。”一点儿没错。常布花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
夜幕降临的时候,沈瑞泽已经找来了马车,还有两个壮实的汉子。四个人,分成两组,各抬一个箱子。
夜幕里,马车跟两个壮汉领了该得的钱,都走了。常布花说:“若是他们走漏风声,怎么办?”
沈瑞泽叹息道:“你永远要记住一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保守一个不堪的秘密,而杀人,这样的秘密,永远都是无法保密的。”
常布花叹息道:“也就是说,宁愿担泄密的风险,也不要坏了做人的原则,而随便杀人?”
沈瑞泽说:“完全正确。”
常布花递给沈瑞泽1000两银票,说:“你这个人值得交,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来害我。”
沈瑞泽说:“我们是成年人,必须要有担当。否则活在世上,会很孤独很痛苦的。再说了,这些钱,最终是散给别人的,不是吗。”
常布花说:“绝对是,除了2000两,我要是多拿一文钱,我都是乌龟王八蛋。”
夜幕沉沉。常布花跟着两个装珠宝的箱子,上了另一辆早就安排好的马车上。沈瑞泽与常布花分道扬镳,向相反方向而去。
常布花去的是江宁县城,而沈瑞泽去南京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