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攻克平江的第三天,武汉三镇传出一个重大的消息,吴佩孚吴大帅突然从北京南下了!
北洋军的总部就在汉口的查家墩,玉帅坐着他的专列南下视察,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一年的春节前后,他两次来汉口,已经对南方战局作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
自从1916年袁世凯去世,中国进入北洋军阀时代,一个又一个风云人物走马灯一样出现:黎元洪、张勋、段祺瑞、徐世昌、曹坤、张作霖、吴佩孚-----到了二十年代,真正引人注目并前途被普遍看好的莫过于吴佩孚了。他是直系正统的继承者,手上有20万兵力,因为直系掌控着中央政权,相对来说,从道义上,正统上、民意性和资历各方面,是个强者。
当为了推翻帝国主义支持的北洋军阀的统治、统一全国的南方军队决定要讨伐他的时候,玉帅压根没有在意。用他安慰曹琨的话来说,就是:“------天下变化早已在佩孚掌握之中,赤军北侵,实属故放烟幕,亦壮胆量耳!再看其余各部,名虽为八个军,实则真正能作战的不足半数,况且各个心怀鬼胎,如何能成大事?再看我海陆各军,集中于平江岳城一线,势雄力厚,扼守汨罗,赤军断难飞渡-----”
对于湖南战局,玉帅是胸有成竹的。对江西的馨帅孙传芳,他们已经结盟;对于汨罗江防线,他派去了得意将领陆沄,这个悍将不会辜负他的器重和希望。他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就在六月间,又与奉系的张作霖雨帅结盟,认为已经合纵连横万无一失的他,退到长辛店的别墅里,每天养花种草,吟诗画竹,一派的闲情逸致。
其实,当时战况已经吃紧,但玉帅向来自信从容。当人们纷纷猜测南方战事的未来时,玉帅立即通电全国,宣布南方局势一定会捷报频传,根本不值得南下督战。他就呆在京郊的长辛店,在他的心里,这座北方的大城,才是中国的中枢,自古从南面打过来的军队,几乎没有成大气候的。
所以,丢了醴陵和浏阳也没啥了不得,他还有平江,还有汀泗桥贺胜桥。那些山势地理,江河险要,对于任何由南向北攻击的军队来说都难以攻陷,况且是缺枪少炮的赤军。具体的例子就在近前:五年前的1921年,湘鄂军阀闹内讧,赵恒惕率领湘军欲攻占湖北,结果终以天堑不能飞渡,损兵折将败退回了湖南。
醴陵浏阳失守的那几天,玉帅手下的议员、政客都坐不住了,纷纷前来拜访,希望能得到玉帅的最新部署。但玉帅安之若素,每天照样起居定时,在后花园里舞文弄墨,禅意而风雅,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秘书长和参谋长只好代替大帅见客,只是重复一句话:玉帅决策一定,绝无更改。
然而,当平江失守的急电飞到长辛店时,玉帅饱蘸浓墨的狼毫却再也画不出清雅的修竹了,他的手有些发颤,屏神静气时手腕上的骨头忽然嘎嘎作响,导致宣纸上的植物全没了灵气。
平江失,则岳阳不保,武汉危矣!
如果失去武汉,赤军就会长驱直入进入中原,继而打进北京城,到那时,天下是谁的,还会是他北洋的吗?
玉帅暗暗震惊,恼怒陆沄的无能,又不得不惊叹革命军的神武。此时已经不是彼时,他只能暂时放下雅兴,去御驾亲征。
“备车!去汉口!”
花车还是那列花车,九节的车厢,取的是九九归一吉利数字,近似于皇家的专属,显示着大帅逐鹿中原雄霸中国的气魄。车厢豪华舒适,装饰金碧辉煌。当然,安保也是一流的,每一节车厢的门口,都门神一般站立着一个军官,蓝色的军礼服,戴着白手套,腰里挂着指挥刀。每一节车厢的顶上,也有三个卫士,屈膝半跪着,手里握着一挺重机枪,随时准备消灭胆敢冒犯之人。
脱下长袍马褂换上笔挺的将军服,头戴冲天缨高顶军帽,玉帅从一介书生顿时变成威风凛凛的大元帅。多年在中国北方的纵横捭阖,他可是北洋军阀中最善战的骁将,被誉为常胜将军。是秀才出身弃笔从戎十分成功的例子之一。属下只要看到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就像立刻吃下了定心丸,把心里的恐慌丢进了爪哇国。
然而,他们不晓得,他们的玉帅气数将尽。“秀才用兵,颇用心计”,深明韬略,长于治军的吴大帅,这一次却判断失误。
年初时,他的部队在北方遭到冯玉祥的巨大威胁,当革命军势如破竹出乎意料接连获胜、全力进攻湖北的的时候,玉帅还在南口与雨帅合作抵御冯玉祥,他把这个看得很重要,并且那南方事宜托付给了馨帅孙传芳。那坐拥江西五省的孙传芳,只管自己保境安民,对于两湖战事采取观战态度,看热闹不嫌事大,同时也不相信北伐军的能力。当北伐军以排山倒海之势,一直攻克了平江城,孙传芳才觉得大事不好,急忙召开军事会议研讨破敌之策,但已经晚了。于是频频给玉帅来电,说如今局面南大于北,自己难以担当重托,请玉帅早日返汉,其实就是甩手不管了。
于此同时,北洋军汉口总部的告急电报也是一封接着一封,湖南已经落入敌手,革命军已经开进湖北的通城,枪口直指武汉。玉帅只有走,只能走,去汉口坐镇指挥,与革命军决一雌雄,否则,就回归一名真正的书生,回老家过耕读的日子好了。
局势的变化,使玉帅没有一切和缓的余地,他连夜对北方进行一番安排部署,就急急忙忙带着随行人员乘火车南下。
接到参谋长的急电后,汉口就迅速忙碌起来。起初是秘密的,只有督军、高官、和几个不多的要员知道。到了晚上,正式把消息通知到各界有关人士。要他们第二天上午十点准时去火车站迎接。
第二天天刚亮,武汉全城戒严,从查家墩到大智门火车站的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被荷枪实弹的士兵和警察占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