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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突围蚂蟥沟

向导兄弟俩儿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深入一段区域以后,忽然周围像是在下什么东西,不断地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小而密集的声音。感觉有东西落在户外服的袖子上,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两条深褐色的旱蚂蟥,正非常恶心地在我衣服上扭动!

靠!

我立刻玩儿命地拍打,胳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虽然隔着衣服知道这东西吸不到我的血,但看着这黏腻腻会蠕动的东西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这时,其他人身上也纷纷中彩,四下里噼里啪啦的拍打声立时响成一片。

然而这玩意儿简直没完没了好不好?

很快领队就发现这东西根本拍不干净,就喊道:“大家都快跑起来!找到有空地的地方再停下休息……咳咳……”话还没说完,领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来是刚才一张开嘴,被一条倒霉的旱蚂蟥给弹进嘴里了!

不知道这玩意儿如果滑进肚子里,究竟会是个什么情况?队医立刻赶过去帮他,这下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了,也没人敢问领队的情况,还好不久后头就传来领队一连串“呸呸呸”的声音,看来应该是已经把那玩意儿给吐出来了。

所有人都被恐惧笼罩着,没想到这林子的旱蚂蟥居然会密集到这种程度,大家也顾不上脚底下有没有路了,都玩儿了命似地往前跑起来。尽管如此,还是不断有人中招,尤其是后脖领子里,根本就防不胜防。一群人一边逃命一边尖叫,还不时发出哈哈大笑。两个女同胞更是叫得惊天动地,就像是电视剧里被鬼子追的花姑娘一样,场面异常尴尬。

那位网名“高更”的奇葩也在跑,我扭头一看,这哥们儿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套了一件明黄色的大长雨衣,整个人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而最令人发指的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这小子居然还在看小说!

一群人一直跑到崩溃,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片空地。我们停下来休息,每个人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也有人是一路上看热闹笑岔气的,就像两个藏族向导,还有老A。

领队让大家原地休息,检查检查衣服里面的蚂蟥。我赶紧把上衣脱下来,对着空地边缘就是一阵狂抖,抖出来至少二十多条。然后是检查鞋子,靠,鞋子里面居然也有!正紧贴在我脚脖子上的静脉吸血呢,已经胀成小手指一般粗细,颜色都快变成半透明了!

被这玩意儿咬了其实不疼,或者说是感觉不到疼。蚂蟥学名水蛭,咬人的同时会分泌出一种阻止血液凝聚的水蛭素,使伤口周边感觉麻痹、血管扩张、流血不止。对付这东西千万不能直接用手去扯,越扯越往肉里钻,说不定最后还会把头部整个断在里面!我看着这两个货一筹莫展,网上说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香烟头去烫这玩意儿的尾部,蚂蟥一疼自己就会脱落下来。但是我不会抽烟,只能等着别人来救。

领队和队医挨个儿帮大家清理,用的是打火机。轮到我时,这东西刚一离开皮肤,鲜血立刻就从伤口处流了出来,而且是血流不止的那种,用药棉按着也止不住,血流得就跟不要钱似的。几乎每个人都中招了,多则四五条、少则一两条,人人都披红挂彩。

向导兄弟俩也未能幸免,这时两人正笑着往对方伤口上撒一种白色的粉末。我就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好东西?兄弟俩就告诉我说是盐,普通的食盐。

对,我没听错,他们兄弟俩正在“给彼此的伤口上撒盐”!不过说来神奇,盐巴这东西一旦沾在蚂蟥身上,蚂蟥立刻就痛苦地扭动起来,甩来甩去的,很快熬不住就自动脱落掉在地面上。我看着这只蚂蟥身上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一会伸长了身体,变得细长,一会又缩短了身体,变得粗短,被盐沾到的地方开始渗出血来,蚂蟥就在血里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渗血,到最后整个身体缩得非常小,而地上只剩下了一滩血迹。

我还在琢磨着其中的原理,这时冷不丁有人发出惊呼。我一看,原来是高更那哥们儿又在搞特立独行,别人想帮他用打火机烫手腕上的蚂蟥,他却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手术刀(没错,就是医院做手术用的那种手术刀),一刀就把手腕上的蚂蟥齐着皮肤表面给切断了!

大家就想这小子脑子莫不是抽了吧?死蚂蟥留在肉里的那部分该怎么办?

只见这哥们儿淡定地用手术刀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把刀尖伸进去一剜一挑,就把里头那玩意儿给剜出来了!蚂蟥的血和他自己的血流了一地,胳膊用绷带缠了好几圈儿,然而他本人却全程面不改色心不跳。

果然够另类!对付条虫子最后居然都能整得跟凶杀现场似的,别人不服我就服他了!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出来旅行的居然随身带着把手术刀,这桥段还真是叫一个匪夷所思。

后来路上的旱蚂蟥逐渐就少多了,但是大家伙已经被整出疑心病了,但凡坐下来休息,必先检查衣服、身上、脖子上、脚上有没有蚂蟥。最夸张还要数萝莉莉,这妹子到后来几乎紧张到神经质,连树叶上一滴水掉进脖子里,都能把她吓得跳起来大叫。

空空充分展现出护花使者的本色,一路上护着莉莉百般体贴百般安慰。我和师兄没花可护,就护着导师他老人家。我就问,这林子这么深、草这么密,会不会有蛇什么的?老师就说,这雅鲁藏布江大峡谷是世界上最长最深的峡谷,全长496.3公里,比著名的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还要长147.3公里;最深处5382米,比秘鲁的科尔卡大峡谷还要深2182米。这里自然环境特殊,有许多当地特有的生物,目前已经探明有珍稀鸟类232种、哺乳动物63种、爬行动物25种、两栖动物19种、昆虫1500多种。除了已知的熊猴、长尾叶猴、小熊猫、角雉之外,还曾经有人目击过云豹、金钱豹、孟加拉虎和碗口粗细、长达十几米的未知树蟒类。

老师在讲到这些的时候,立刻就兴致盎然、两眼放光,我却听得心惊肉跳,不禁朝师兄咧了咧嘴。师兄却给了我个白眼,那意思是:没听说是珍稀动物吗?哪儿那么容易让你给碰上,你小子反应过度了。

前方林子里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我们终于走到了林子的边缘地带。

现在横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很宽的河滩,岩石间水流湍急、白浪翻滚。领队就说,接下来有很长一段路要在河道里穿行。河道浅的地方密布着石头,为了不打湿鞋子,大家就在岩石上跳跃着前行。跳了一会儿,我觉得眼前的石头开始让人眼花缭乱,就停下来回头去等老师他们。师兄正扶着他老人家慢慢地过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下一个落脚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作家也跟他们一起并排走着,好像在向老师认真请教着什么问题,还时不时地逗得他老人家哈哈大笑。

接着,我眼前忽然出现了无比神奇的一幕——我那位成天跟“思想者”似的一脸忧国忧民的大师兄,这时居然嘴角牵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靠!我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这位“当代唐三藏”居然有一天会对着女生笑!谁来掐我一把,我一定是在做梦!

下午三点多钟,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时缓时急。向导平措就说,前面有个大岩洞,可以停下来躲躲雨。

躲雨的时候向导兄弟俩煮了一壶酥油茶,每个人分着喝了一点。酥油茶我在拉萨喝过,不太服那种腥腥咸咸的味道,但是刚刚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眼下又冷又饿,一口热茶下去,居然觉得胃里无比熨帖;等到一杯茶下肚,全身的毛孔都懒洋洋地舒张了开来。

我就问向导,说这林子里有蛇么?兄弟俩就说有,平措还绘声绘色地说,从前有几个人结伴在林子里走,走着走着忽然就发现少了个人,其他人听见头顶上面沙沙作响,抬头就看见有条黑龙似的大蛇,正盘在树冠里。大蛇吞了人,那人的同伴就用土枪去打,可那大蛇在枝叶间穿行如飞,尾巴一挥扫断了一大片树枝,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弟弟顿珠也说,这里不但有蛇,而且还有野人呢。

一听说有野人,大家立刻都来了精神,就问野人什么样?见过活的没有?

顿珠说,十几年前村里有猎户在林子里埋陷阱,隔天发现绳套套住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小野人,除了脸之外,浑身都长着棕色的长毛。因为发现时太晚了,小野人早已经被吊死了,到死还用手紧紧抠着脖子上的索套。

众人一阵唏嘘,南歌子就笑着说,两位藏族小哥应该昨天晚上就讲给大伙儿听,比其他人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喝完茶,雨也渐渐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领队轮子就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而我们只走了计划里一半的路程,就算接下来拼命赶路,恐怕天黑之前也赶不到汗密了。

老A想了想,就说:既然赶不及就别赶了,玩户外的安全第一,再说雨后赶路也不安全。

南歌子也表示赞同道:别忘了咱们队伍里还有教授和博士,人家常年做学问的,可不像咱们这么禁得起折腾。

后来因为当天不用赶路,所以大家就走得比较轻松。女作家从那时起就一直跟着老师(师兄)一道走,说是难得有专家可以请教问题,回去可以把文章写得更有深度一点。

喂!当我的一双钛合金(单身)狗眼是吃素的?

其实早在多雄拉山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端倪了,而那时师兄他本人还后知后觉。不过说实在的,一番接触下来我觉得女作家这位姐姐人挺不错的,性格直率爽朗,对谁都很照顾,各方面能力也很强,每一样都跟师兄互补。而且每当遇到关键时刻,她都站出来替我们说话,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这次旅程能促成他俩,我倒是真心实意地乐见其成!

雨时下时不下,一会儿阴雨连绵,一会儿又有一缕阳光破云而出。丛林里天黑得快,我们当天很早就在河岸上扎了营。

今天的路程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跋山涉水,所以大家都十分疲劳,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各自钻进帐篷休息了。

同样是赶了一天的路,向导兄弟俩却看不出丝毫困倦的样子。晚饭后,两人守着篝火边唱起了古朴的藏族民歌,歌声时而高亢洪亮,时而苍凉悲怆,听得人仿佛觉得丛林河流都在像黑蒙蒙的背景一般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篝火,这宇宙中唯一的一点光。

我坐在睡袋里,伴着藏族兄弟的歌声整理笔记。旅行笔记这东西,我不管多累都坚持在当天完成,因为如果事后再去回想,时过境迁,很可能当时很多情绪性、体会性的东西,一放下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帐篷外,跳动的篝火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铁杉树的枝干在高处的风中彻夜厮摩,不远处的河流湍急地奔流而下,在山谷中发出沉闷悠远的回响……

半夜我被一阵沙沙声吵醒,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下雨了。

外面一团漆黑,营地的篝火早就熄了,却隐约有两道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我拉开帐篷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只见老师和师兄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走过来。

我刚想问师兄你们大半夜的去哪儿了,老师就焦急地道:“快把大家都叫起来,赶快搬家!”

——搬家?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还是懵的。

师兄就用最快的语速说,刚才老师发觉河里水流的声音变了,到河边一看果然河水变浅了,这是上游要发生泥石流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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