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我背后又冷不丁撞倒一件东西,我本能地躲闪,就看到第三个倒吊着的人形物,全身缠满细丝,朝着我缓缓地抬起了手……
我已经彻底吓懵了!
还好在最后一秒钟我肾上腺激素徒增,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狠狠一铲子敲在那东西的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去解救空空。
就这一转眼的工夫,那些细丝已经包裹住了空空的整张脸,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掰开缠在空空脖子上的两只手,架起他就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
不停有人形物从裂隙上方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滑下来,我将工兵铲胡乱地挥舞一气,也不管打到没打到,到最后终于杀出了一条通路来。前方隐约透出一线碧森森的幽光,而就在我眼看就要冲出这条裂隙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条高大的人影正挡在出口处。
逆着裂隙外的光线我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是从衣着和身形上来判断,这人既不是队医也不是老A。
“东——东子——?”
我迟疑着朝那人叫了一声,而那人依旧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我咬了咬牙,心说大家虽然不属于一支队伍,但是念在都是同类的份儿上,东子他应该不会出手阻拦我们吧?于是我就硬着头皮,抱着侥幸心理从那人旁边的空隙间挤了出去。
逃出裂隙之后,又跑了大概十来米远的距离,我这才敢停下来回头去看:只见那人缓缓朝我转过头来,眼睛跟那些刚刚袭击过我们的人形怪物一样,也是一片惊悚的白!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如果现在还不赶快逃命的话,只怕这辈子都休想再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拖着空空,一路朝着石门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救……救命……!”
石门前站着两条人影,听见我的喊声其中一条人影立刻朝我这个方向迎上来,一把扶住精疲力尽的我。
“怎么回事儿?”队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们一番,道:“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儿……”
“快、快救空空……”
我把空空费力地从肩上卸下来交给队医,接着自己就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湿冷的地面上。队医乍一看到空空被丝状物糊住的脸,表情也显得十分惊讶。只见他迅速从装备包里拿出一套密封的医用防护口罩和乳胶手套戴上,甚至这一回还戴上了专业的护目镜。
见队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禁吃惊地问:“这些东西难道会传染吗?”
“这些丝状物,是某种寄生性真菌的菌丝!”
队医透过护目镜看了我一眼,道:“你还记得‘老大’自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么?”说完就不再看我,立刻开始着手清理空空口鼻里的异物。
——“老大”自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仁庆崩寺’里藏有‘地之眼’秘密的消息是假的,千万不要来这个地方!不要来找我们!我和阿海都已经被感染了,就算你找到我,我恐怕也已经不是我了。”
“被感染……”
“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我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忽然脑中瞬间有一道闪电划过。
“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道:“这支队伍最开始是为了寻找‘地之眼’而进入了这道石门背后的裂隙里,但是他们没想到,线索里所谓的‘宝藏’其实并不是‘地之眼’,而是‘海蓝宝石’的矿脉。在这个过程中,这支队伍里仅剩的三个人被那些人形怪物袭击了,而受到感染的老大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最后就留下遗言开枪自杀了。”
“人形怪物?”队医不解地看向我。
我咽了口口水,说:“刚才我和空空正在挖海蓝宝石的时候,忽然从裂隙上方垂下来许多人形怪物,既像人又不是人,眼睛是灰白色的,头能转动360度……”
“眼睛是灰白色的?”
队医打断我,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我背后的方向道:“是不是跟他一样?”
我一愣,转过头去一看,只见距离我们身后三四十米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户外服的高个子男人,脸色蜡白,两只眼睛就像是蒙了一层白膜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东子!”
我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失声惊呼道。
“这个人不是东子,”队医也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戒备地道:“他是阿海!”
我转头看向队医,惊讶地道:“阿海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队医沉声道:“这个人是阿海,他已经被寄生生物控制了,我们在石室里看到的第二具尸体其实才是东子!”
“怎、怎么可能?”我彻底懵了。
队医深吸了一口气,道:“菌丝是真菌的繁殖器官,哪怕是一小段进入了人体也可以无限扩张,在寄主体内形成复杂的菌丝网络,逐渐控制寄主的四肢百骸甚至大脑,直到寄主的身体完全被菌丝所占据,就变成了不生不死的僵尸。”他道:“最早被感染的人是阿海,老大很可能是在救他的过程中被感染的,不久之后阿海彻底变异,并且袭击了唯一没有被感染的东子,老大知道变异了的阿海根本杀不死,所以就开枪打死了东子,然后举枪自杀。但是老大最后也没有真正得到解脱,他已经病入膏肓,肺部和大脑里面全都长满了菌丝,一旦遇到活人就会暴走,所以后来在石洞里拖住你的腿的那个不明生物其实就是老大!”
我瞠目结舌,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眼下最明显的证据就是——”
队医指了指这时正在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的黑衣人,道:“东子在被袭击的时候弄断了一条腿,而这个人走起路来却完全不像是腿上有伤的样子。而且当时就算是东子侥幸活了下来,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也绝对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量爬上石墙逃出石室。”
“咳咳……”
这时地上的空空也刚好醒了过来,坐起来一脸茫然的看向周围:“这、这是哪儿?”
“你带着空空先走,我来拖住眼前这个家伙。”队医眼神冷厉地道。
我手忙脚乱地架起空空,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队医你打算怎么拖住他?僵尸不是根本就打不死吗?”
“我有专业的防护措施,而且——”
队医朝我漫不经心地一笑,道:“而且如果实在拖不住了,我还可以跑。”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老A见我们久久不过去,这时也赶了过来道:“空空他——”
我打断他道:“石门那边怎么样了?找到从这里出去的方法了吗?”
老A一愣,摇头道:“目前还没发现出去的机关,但是我刚才试着用力砸门,没想到门的对面居然有回应!”
——门外有回应?这三更半夜荒山野岭的谁会回应我们?
“不、不会是鬼吧……”空空还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道。
“砰——”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枪响。
我猛地回头,就看见队医朝着变异的“阿海”的胸口上开了一枪,而“阿海”却只是晃了晃,就又继续朝着我们走来。
队医又是一枪打在相同的地方,这次“阿海”心脏的位置被彻底击穿了,然而从创口里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散落出了大量的白色菌丝。队医又接连打完了手枪里所有的子弹,而“阿海”还是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迫近,满身的破洞处菌丝飞舞,就像是一个塞满絮状填充物的恐怖人偶一样。
“骨碌!”
从“阿海”被子弹打穿的户外服口袋里掉出来一样东西,滚落在地上居然是一块儿晶莹剔透的“海蓝宝石”。
“人为财死——”
队医冷冷地道:“这就是几百年来觊觎‘仁庆崩寺宝藏’的那些人的共同下场……”
队医话音未落,忽然石门的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周围烟尘四起,一股强劲的冲击波瞬间将我们四个毫无防备的人,连同对面的“阿海”一起重重掀翻在地。
——靠,居然有人在这里使用定向爆破……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我,连忙用手臂护住脑袋,果然下一秒钟雨点般的岩石碎屑就噼里啪啦地不停飞溅在我身上,砸得无处躲藏的我浑身生疼。
一阵地动山摇过后,我们所有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足足等了五分钟的时间,一切震动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就发现烟尘逐渐散尽之后,那道高大的石门上竟然被炸出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大洞!
这时队医和老A也面朝石门的方向站了起来,只见从门上的大洞里走进来一高一瘦两个人,等我们终于看清了来人之后,全都不禁大吃了一惊——
因为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居然是失踪了一天一夜的雅卿和阿蛮姐弟俩!
等雅卿她们走到近前,我不由磕磕巴巴地说:“怎、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四个被困在这里的?”
隔着黑色的丝巾我看不清雅卿的表情,只听她道:“你们擅自闯进禁地的事情已经被村民们发现了,他们不久之前抓住了探险队的所有其他队伍成员,声称要把你的老师和师兄他们喂这里的毒虫,用来警告所有对‘仁庆崩寺’所守护的东西图谋不轨的外来人。”
我一听直呼冤枉道:“进来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头有宝藏,我和A哥他们本来是想来救你和阿蛮兄弟的……”
雅卿打断我道:“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村民们很快就会闻声赶来,大家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来是“阿海”那家伙又慢慢地重新站了起来,雅卿就催促我们道:“你们赶紧出去,这个变异的东西由我来对付。”
“你、你怎么对付?”
我一句话没说完,队医就突然拉住我的胳膊,朝我使了个眼色道:“什么都不要问,现在马上走。”
“可是——”
我被队医不由分说地一路拽着往洞口走去,老A也扶着空空紧随其后。我们四个人穿过岌岌可危的石门,穿过黑暗阴冷的裂隙,终于狼狈不堪地走出了这个隐藏在山体内部的阴森“禁地”。
再次回到朦胧的月色之下,对面依然是瘴气弥漫中若隐若现的桃林,虽然从我们四个人进去到出来不过才三四个小时,我们却都有一种劫后余生、恍若隔世的感觉……
忽然铅灰色的浓雾中出现了几个深深浅浅的影子,这些影子越来越清晰,到最后走出浓雾站在了我们面前。
——是“无面鬼”!而且这次居然一下子同时出现了十几个“无面鬼”!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才叫做“才出狼窝又如虎口”,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四个人是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为首的一个“无面鬼”拿出陶笛,开始放在面具下面吹起来。
果然,就像队医此前所说的那样,这种陶笛发出的声音人耳根本听不见,只能被特定种类的昆虫接收到。一想起当初“无面鬼”放进我们身体里的那些蚕虫,我就一阵不寒而栗,不知道身体里的哪个部位,会不会突然撕心裂肺般地剧痛起来?
四下里隐隐传来一种细碎的沙沙声,不多时一片黑色的虫潮就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我睁大眼睛一看,居然是数以千计个头儿硕大的黑蝎子。只见这些蝎子身体前端有着两只巨大的螯钳,体型宛如琵琶,高高翘起的带有毒刺的尾钩闪着青幽幽的冷光……活脱脱就是石门上刻着的那种警告标志——有剧毒的“西藏琵蝎”!
几个小时滴水未沾让我此时有些口干舌燥,我异常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队医,A哥,我们好像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