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十五中午两点。
鞭炮声“噼里啪啦”准时响起,同一时刻,朱大妈头上盖了一块儿红布,在祖宗牌位前,点燃了三支香,开始磕头上香;朱大爷亲自将准备好的糕面上蒸笼,并在蒸笼盖上放上一张红纸,在红纸上又压了一块黑炭;朱梅换上了大红色的棉袄棉裤,坐在了朱大妈提前就准备好的红褥子上。
朱梅婚礼坐后程的仪式正式开始。
左邻右舍的大妈们,听到了鞭炮声,都知道这是开始蒸糕面了,一会儿面熟了,就能捏油糕了。于是大家都放下手中活计,收拾妥当后,出门向朱梅家走去。
荣城的婚礼习俗,都是从结婚前一天的中午,开始坐后程正式开始的。下午两点放鞭炮,就是为了昭告天下,婚礼开始;此时开始蒸高面,寓意着节节升高;坐后程也是一样的意思。
姥姥将朱梅脱下旧鞋子,用红纸包了起来,然后冲门道里的朱丽喊:“大丫头,大丫头,来帮姥姥把鞋子举到柜子顶上去。”
朱丽活了糕面,正满手油,叫到:“姥姥,让二虎子帮你吧!我这手正油着呢。”
朱丽老公二虎子刚从认铺搬了凳子桌子回来,听到老婆说他的名字,立马跑到屋里问:“我在,我在,什么事说吧!”
朱丽对二虎子说:“去看看姥姥什么事?”
“诶!我去吧!”二虎子回到道。
二虎子一进东房,看到坐在褥子上,穿着厚棉袄棉裤的朱梅,笑道:“呀,朱梅,这四月天的,你砸穿了这么厚呢?”
朱梅无奈苦笑着,一只手扇着,一只手无奈的指向旁边的姥姥。
姥姥将包好的鞋子递给二虎子说道:“给,把鞋子放到顶柜上面去,一定要放到屋子里面最高的地方,放的越高,意味着以后的走的越远。”
二虎子踩着凳子,将鞋子放到顶柜上,说:“姥姥,这鞋子是放的高,走的远。那朱梅穿那么厚呢?呵呵呵。”
姥姥说:“这坐后程呀,就是要坐的厚,穿的厚。不厚还叫坐后程吗?”
二虎子听了姥姥头头是道的言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姥姥,可是现在是夏天呀,你们都穿半袖,让我穿秋衣秋裤就算了,还让我穿厚棉袄。”朱梅说道。
姥姥看了看朱梅,说:“确实是热了点儿。你就坚持一会儿吧。好歹也坐上一会儿了,你再把棉袄棉裤脱掉。”
朱梅一听,一会儿可以脱掉笑死人的棉裤,终于有盼头了,说:“快穿上一会儿了脱了吧,不然进来个人,看到我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坐在这儿,能笑掉人家大牙。”
姥姥一听,撇着嘴说:“瞎说,新媳妇儿坐后程,就是穿的厚厚的让人看呢么,怎么会有人笑话你呢?我们以前结婚的时候,还穿好几层,好几件呢!乡邻们过来,专门就是看你穿的多不多,厚不厚,穿的少了,人家才笑话呢。”
“啊?姥姥,冬天结婚了,能穿那么多么,那夏天结婚呢?也穿那么多吗?”二虎子问姥姥。
姥姥一本正经的说:“当然了,你得穿上身上,穿的多,别人才知道你嫁的好啊!”
“哈哈哈哈,姥姥啊姥姥,我看那是因为你们旧社会,大家都太穷了。现在是新社会啦,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吗,那还需要穿那么多专门给人看呀。外面的那些大件还不比穿身上的强呀!”二虎子笑着跟姥姥说道。
听了大女婿的话,姥姥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可不是么!就是这个理儿!”
一屋子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二虎子刚打起门帘准备往出走,朱梅家后面巷子里的刘大妈和史大妈相跟着过来了。
尤其是刘大妈,人还没进屋,声音及先飘了进来,“来我们看看新媳妇呀。”
朱梅坐在褥子上,看到了刘大妈和史大妈,忙和她们招呼,然后将自己旁边的瓜果盘子端到炕龙边上,说:“刘大妈,史大妈,给,吃喜糖。”
刘大妈跟朱梅姥姥也打了声招呼,然后看着朱梅说:“呀,这老朱家的小丫头,出落的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老朱家的朱梅,是又会穿衣打扮,又会挣钱,厉害的很呐!”
姥姥接着刘大妈的话说道:“你别说,我这四个外甥女啊,要属结婚前,还是我们家朱梅最厉害,劲儿头也大,自己给自己攒嫁妆呐!”
刘大妈拉着姥姥的手说:“您老人家有福气哪,有个这么厉害的外甥女。”
朱梅不好意思的说:“哪有哪有啊,小打小闹罢了!”
史大妈吃了一颗朱梅的喜糖,问道:“朱梅,你女婿子是干什么的呀?”
朱梅说:“他啊,在矿上的运输队开大车。”
“哦,厉害,厉害,我听人说,在矿上的运输队,工资可高了。哎呀,你们年轻人呀,现在可比我们那个时候厉害多了!”史大妈说了。
“可不是么,赶的时代好啊!”刘大妈也附和道,“好啦,好啦,不聊了。新媳妇也见过了,我们去看看你妈去,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都帮着做点儿。刚刚一听到鞭炮响,就知道坐上糕面了。我就洗了手,往出走,一出门就碰上了你史大妈。这不,我们就相跟着一起过来啦。”
说完,二人一起出了东房,向外面走去。
人一走,朱梅立马脱了棉袄棉裤,换上她自己准备的红色衬衣和红色阔腿裤。啊,终于舒服了。
换好衣服后,姥姥看着朱梅说:“呀,朱梅呀,你穿的这是啥,这裤子怎么这么宽呢?这都能放两条腿了!”
朱梅笑着说:“姥姥,这叫阔腿裤,就是这个风格!现在可时兴这个了。”
姥姥又撇撇嘴巴,说:“这时兴的都是啥呀,我还是觉得你穿棉袄棉裤好看。坐后程么,不穿的厚厚的砸行呢!”
朱梅的二姐朱荣进来了,说:“诶,穿这个衣服多好啊。穿棉袄棉裤,多土啊。这才是个新娘子的样子嘛。”
姥姥一听,摇摇头,说:“哎呦,我老啦,年轻人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喽!”
朱荣搂着姥姥说:“姥姥,时代是在变化的,明天朱梅可是要坐小汽车结婚的,你们那个时候还骑马坐轿子呢,已经不一样啦!”
“哈哈哈”屋里传来了大家伙儿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