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驶入明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刚下过雨,空气中充斥潮湿的气息。
屋檐滑落的雨滴,打在长满青苔湿滑的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轻响。
路上是喧闹的人声,有洋车师傅揽客的声音,有饭馆里朋友三四的吆喝声,有开过街道,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灯火初上,明城好一派繁华的景象,竟比星城还要繁荣祥和的多。
曾经,我以为平静与祥和只属于星城的夜,如今看来,明城也是这般的所在。
霓虹流光溢彩的,照在人的脸上,照在街道上,照在石板上,照在路边间或才有一处的水坑里。
偶尔洋车的轮子驶过水坑,将里面一汪繁华打破,光碎了,又重新聚合起来,重新平静,祥和。
我雇了两辆洋车,我和双儿一人一辆,往明城卫戎司令陈府上去。
穿过明城的街道,雨后的晚风在脸上拂过,消弭了一路的疲劳。
陈克的府邸,在明城城南的主街上。
从主街的巷子进去,就只有卫戎司令府一处所在。
与城内的霓虹不同,司令府门前十几盏大灯照着,府门前的大片空地上宛如白昼。
我从洋车上下来以后,走到最近的门房,让门房的大哥帮我进去通报一声。
此时我穿在身上的是从尚城带过来的,木申金为我准备的元宝襟米白色折枝海棠的旗袍,看起来还算整齐,门房大哥又盘问了两句就进去。
不一会儿,我看见蔡钰从司令府里出来。
他的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想来也是担心了好多天了。
他想要上前抱我,被双儿拦在身前,说:“我家小姐受伤了的,你离她远一些。”
我苦笑不得,有时候这个双儿真的是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她。
看得出蔡钰有些尴尬,问我说:“这个女孩子哪里来的?怎么叫你小姐?”
我一时不知该和他怎么解释,不管是木申金的事情还是我在上城遇袭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下意识的回答说:“是在尚城遇到的女孩子,挺投缘的,她又一定要跟着我,我就带着她了。”
尚城现在虽说是荣家的地盘,与庄秋庭老爸所在的那个上城隔山对峙,离得很近,但毕竟是我和蔡钰一起成长的地方。
他听到“尚城”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明显的暗淡了。
“这里人多,我们还是进去说吧。”蔡钰说。
因为听说双儿是尚城来的,他对双儿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只是双儿不知道为什么总以一副戒备的眼神看蔡钰。
我觉得他们两个还真是有点有趣。
在火车上的时候,我想象过无数次和庄秋庭再见的场景。
不知道她看到我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是愧疚呢?还是再生杀念,亦或是终于可以放我一马,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出现,居然狠狠的吓了她一跳。
“咦?”她的眼珠瞪大,大到我都担心她的眼珠子会从她眼眶里掉下来的程度:“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她的脸吓得煞白,看起来才像是鬼哩。
我心中疑惑,难道那群来杀我的杀手回去给她报信说事情都搞定了么?
否则她怎么会认定我死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上城庄家的那些人,根本就不靠谱嘛。
哪天荣坤铭心情不好了,打到上城去,不知道我爷爷的悲剧会不会再在庄家人身上上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是现世报了。
“你猜我是人是鬼呢?”我把话说的阴森森的,故意要吓她。
这时候,庄秋庭的妹妹庄秋滟也走了进来,看到我的时候也是吓得花容失色。
我听她的牙齿不断打颤,说:“鬼啊鬼啊。我跟你说,你不要来找我啊,不关我事!~”
不关你事,那就关你姐的事情咯。
这时候,蔡钰也从中看出端倪来,恶狠狠的盯了他老婆一眼。
庄秋庭这会儿应该是醒过腕儿来了,她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慌乱,对她妹妹说:“你瞎嚷嚷什么!”
“你们原来都以为我死了啊?”我淡淡说。
蔡钰说:“才不是这样。她们告诉我说你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让我拿上你的行李先行,你随后就来的。”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这样说的话,我猜蔡钰不想对这件事情做过多的纠缠。
我也无意纠缠,连星城蔡家督军都不敢惹的大小姐,我惹她做什么。
等我报了蔡家的恩,再杀了荣坤铭给爷爷报仇,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哪管他山崩地裂,哪管他海枯石烂,跟我都没有多大的关系,更不用说这两个只会跳的庄氏姐妹。
说起来,今天没有看到那个小霜,我也不想见这个恶仆,所以自己回陈克府上给安排的房间了。
今天我也还没有见过那个卫戎司令陈克,像我这样的小丫头,他估计是抽不出时间来见我的。
刚要走,庄秋庭颇有威严的喊道:“站住!~”
她指着双儿问说:“这个丫头是谁?”
不等我回答,双儿自己说:“我是我们沈小姐的丫头。”一点都不惧庄秋庭的样子。
庄秋庭冷笑了一声,她旁边的妹妹庄秋滟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自己就是个丫头,还配使唤丫头?”
说完,两人笑得很开心。
双儿白了她们两人一眼,对我说:“小姐我们走,不要理会这两个疯婆子。”
“你说谁是疯婆子?”庄秋庭眼睛一瞪,说:“这小丫头太没规矩了,小霜!~小霜你死哪里去了,给我出来打烂这个小丫头的嘴。”
连喊了几声,小霜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双儿抿嘴一笑,说:“还说别人呢,我看她就是个下人,跟前也没个使唤的人,就会耍嘴皮子功夫,我们不理疯子。”
说着,拉着我就走。
我都看得呆了,我的双儿绝对不是普通人啊,面对庄秋庭这样的大魔头,居然一点都不怕。
我开始相信,双儿是有超能力的,可以轻松摆平这对庄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