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正是华夏一隅隆冬的季节。
慢慢习惯了小院的生活,习惯了隔着一条街的人间烟火,习惯了尚城没有霓虹的夜。
昨夜,迎来了尚城入冬以来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更晚一些。
夜市因为这场雪,也比以往收的早,窗外万籁寂静。
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的下,虽然不像夏雨能听到声音,但你就是知道雪在下,就好似虽然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但我的心里,一直有个惦念的人。
毕竟夫妻一场,又一起经过了那么多的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不过双儿显然是怕我把荣坤铭忘了,有事没事就在我耳边提起“大帅”来,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了。
双儿提起荣坤铭的时候,磊哥从来不说她,我看的出来,磊哥的心里也是有荣坤铭的,只不过经过之前的事情以后,他对荣坤铭的看法,变得复杂起来。
人无完人,荣坤铭也一样。
一夜无眠。
推开房门,尽管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铺面涌来的寒气逼出个寒颤来,好冷!~
刚想要缩回来,双儿那边就在喊了:“沈姐姐,早饭准备好了,过来趁热吃吧。”
匆忙答应了一声,脚踩进厚厚的积雪里,不由的一喜:才一晚上的时间,雪就堆得这么厚了~
吃完早餐,顺手拿起双儿早起买回来的报纸,报纸上粗黑的标题看得人心惊。
“明城大帅荣坤铭诡机莫辩,趁冬雪独立团兵临云城城下。”
这简直是胡来!~
就算是没有战斗经验的菜鸟也知道,这个严寒的季节,绝对是不适合起兵的呀,荣坤铭怎么这样的乱来。
看我的脸色不太好,一旁的双儿给正在埋头吃饭的磊哥打了个眼色,磊哥放下碗筷问我说:“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没……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乱的很却还在嘴硬。
草草的将报纸合上,我对磊哥双儿说:“我到外面去踏踏雪。”
外面冷得要死,还踏什么雪!~
若是我现在还有半分理智,就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走到没有炭火的屋外。
荣坤铭隆冬发兵云城,无异于是一种极大的冒险。
比起弱小的星城和军容不整的余城,云城徐家是除开明城荣家以外的另外一个大军阀,实力不容小觑。
前些年,云城徐家的势力可能还不如薛家,但最近几年来,通过关外军购和势力发展,云城的实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越自以为陕关在手万事无忧的月城薛家。
因为低调做人,闷声发财,没有人觉得不起眼的云城徐家会是个威胁,自然也就没有人遏制他们的发展。
如今再一回头,往日的华夏小透明,今日已经不容小视。
明城有的坦克他们也有,甚至于明城有的飞机,他们很有可能也有!~
荣坤铭选在这个季节,这个时机发兵,可说是下下策了。
可是,一向有勇有谋的荣坤铭为什么要执意这么做呢?难道说……
不~
不可能的~
他的理想在他的心里大于一切,他才不会为了什么人拿他自己的理想冒险,我这样安慰我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睡得都不是那么的踏实,窗外夜市的喧嚣,哪怕是在深夜听起来还是那样的清晰。
我的听觉从未如此的灵敏过,哪怕是隔着整整一条街上的声音,都听得这样的详尽。
于是在某个寒冷的清晨,远远的我就听到报童声音在回旋着冷风的空气中缭绕:
“号外号外,明城大帅荣坤铭贪功冒进,陷入敌阵圈套,生死不明……号外号外,明城大帅荣坤铭……”
猛然心里一跳,原本节奏规律的心跳变得多了两拍,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问一旁的磊哥和双儿说:“听,你们听到外面街边报童的叫卖声了没有?”
这两人是同款茫然加疑惑的神情:哪有什么报童的叫卖声?
“有~”我坚定地说:“一定有的!~我听见了。”
“快,今天的报纸在哪里,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其实从上次我看到报上的消息起,双儿每天就不买报纸回来了。
也许是怕我看了报纸担心,索性他们也不看了,说要隐居,那就要隐居的彻底。
所以我要报纸的时候,屋里并没有现成的可以看,真要看的话必须要特地出门一趟去买。
双儿有些为难的看着窗外,又盯着磊哥看了一眼。
磊哥还给双儿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我就听双儿说:“外面多冷啊,沈姐姐你一定要看报纸么?”
依我的性格,双儿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会强迫她去的,但今天的报纸我非看不可。
家计的钱都放在双儿那边,这时候我只好伸手问她要了。
“那你给我一个铜板就行。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啊,如果沈姐姐一定要看的话,我出去买回来也是一样的。”
“你不知道该买哪家的报纸,还是我自己去吧。”
看我这样的坚持,双儿只好将钱袋子递到我的手上,说:“那姐姐快去快回,外面可是冷得很哩。”
“我知道。”
我确信磊哥和双儿都没有听到报童的声音,刚刚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幻听了,我在心里一直安慰着自己。
然而无论我怎样安慰自己都无法压抑心里的慌乱,心里一直多一拍又少一拍的乱跳。
穿过中医馆一条街,踏上夜市大街的青石板,报童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号外号外,明城大帅荣坤铭贪功冒进,陷入敌阵圈套,生死不明……号外号外,明城大帅荣坤铭深陷包围,九死一生,前途未知。卖报卖报啦~一个铜板两份报~”
迎面吹来的冷风将我吹得透凉,走过一条街身上冒着的那点热气一下子全被冻成了冰渣子,紧贴在衣服和身体之间。
我整个人就这么被僵在了雪地里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除了越发不规则的心跳,耳边似乎又恢复了初雪那夜的万籁静寂。
前方不远处,卖报的小童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用生满冻疮的小手,摇晃着手中的报纸朝我一蹦一跳走了过来,显得那样的魔幻与不真实。
“来两份报纸。”
我拿出个“铜板”递了出去,我既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报童的。
从他小手上接过来的两份报纸上,大标题分别赫然写着:
“明城大帅荣坤铭贪功冒进,陷入敌阵圈套,生死不明。”
“明城大帅荣坤铭深陷包围,九死一生,前途未知”
雪花落在报纸上,将油印的文字晕开了来,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