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羡窸窸窣窣的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一枚色泽晦暗的石头。
石头是块云铁石，是他认得的为数不多的石头种类之一，在七泽山猎捕野物无意中捡到时，他还抬起脚底溜了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踩了不明物体。这给他高兴的，盘算着卖了又能混几天日子了。
来到山脚的方镇后，卖了山里猎得的野物，属实快活逍遥了几天，然而兑换来的银子很快就花光了。
方镇并不方，甚至还有点圆。镇子里没什么落脚的地方，于羡就把镇子东北方向的一座破败的庙宇作为临时据点。每次从七泽山里出来采买就在这里歇息。庙里面没供奉什么神明，因此也没什么人迹往来，只是偶尔有些羁旅倦客在此歇脚。
在破败的庙里躺了半天的于羡抵受不住肚子的抗议，终于决定去把云铁石当了换点吃食，然后继续回来挺尸。
出了庙门，于羡优哉游哉的迈着老爷步，向着镇子中心踱过去。之所以优哉游哉，主要原因是实在饿得有气无力，其次，再饿也不能扶墙摸壁，失了仪态。
没多久，‘猎奇轩’就出现在眼前，格局与别家有些不同。左右两边各立一块木牌，左边上写“火眼金睛识异宝”，右边上书“洞幽烛远辨奇珍”。木牌上不知装了什么机关诡术，仙气缭绕的。
“上次来还没有这家店铺呢。”于羡被这口气唬的有些踟蹰不前，就当一块石头，是不是有些太寒碜了点。可是现在口袋比脸上还干净了。
正犹豫间，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客官，进来看看啊。”
于羡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竟然有客人，人还不少。
“金麟师兄，你看这张‘千重壁’怎样？”说话的是个身穿淡金色袍服的少年，袍服上印着一个淡金色剑标，肩上斜背一柄金色长剑，拿着一张黄色的纸张，殷切的问旁边同样穿着淡金色袍服的青年。
“不怎样，”那名叫金麟的青年随意瞥了一眼那张符篆，“灵力低微，连本门最低阶的‘破风斩’的一击都抵挡不了。”
“这样啊，”少年悻悻地放下了‘千重壁’，又拿起了另一件圆盘式的物件，顺手扭了扭，发出齿轮咬合时的咯咯吱吱的声音，“那这个法宝呢？”
掌柜的赶紧在边上善意的提醒：“莫要乱拧啊，小心伤了自己。”
众人只当是这掌柜的心疼自己的宝贝。并没有将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师弟，这鸟不拉屎的小镇子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金麟被少年问的烦了，不耐的答道，其实他也没认出那是个什么玩意，但又不能失了在师弟们心中的伟岸形象。
“就是就是，这些破烂货怎么入得了我们蒙金派的眼，”另一名弟子附和道。“还打着‘猎奇轩’的招牌，冒牌的吧。”
掌柜的是个魁梧的黑脸汉子，看着这几只聒噪的金丝雀，脸都气的发白了。于羡也对这种只看不买，胡乱评价的作为，在心里默默地极度鄙视。
黑脸掌柜看到门口那个身材瘦弱，衣着不是很光鲜，头发也有些毛糙的少年走了进来。赶紧把那三人晾在一边，过来招呼。在掌柜的眼里，于羡比那几人顺眼多了。
“客官，需要点什么？”
“呃，我这里有块矿石，麻烦给换几块散碎银子花。”于羡尽量答得漫不经心。这样才不会被看出自己的窘迫和寒酸吧。
“没问题，客官请稍等。”黑脸汉子说着，就要伸手接过于羡手里的云铁石。
“慢着，我瞧瞧，”金丝雀青年金麟对于掌柜的冷落很是介怀，冷然的注视着这边，此刻出言喊停，显然是不想让这笔交易如愿以偿的进行。“这是经过‘沁灵’的云铁石，掌柜的你是想黑下这块石头吗？”
“沁灵！”蒙金派的其他弟子则响起几声惊呼。
于羡有些不明所以，‘沁灵’是个什么玩意。
黑脸汉子脸色又由白变红，“哪里黑了，我看这位小兄弟不像是修行之人，才没有明言，”接着拿了一包散碎银子敞亮地对于羡说道：“这位小兄弟，这是你要的银子，当然，不止这个，小店里的东西看上什么随便选！”说罢，还瞪了金丝雀一眼，以示慷慨。
听到后面一句话，于羡有些小激动。一是这‘沁灵’云铁石原来这么值钱，二是这偌大的“猎奇轩”，肯定有不少宝贝，就连刚才那三人说的什么符篆什么的，他听都没听过。
修行？谁人不想？只是门槛极高，于羡这在山里混吃等死的山野之人，一没门路，二没财路，注定与仙家无缘。
于羡觉得这是一个契机。
向这三只傲娇的金丝雀讨好献媚？没那么厚的脸皮。只能从掌柜这里下手，于是凑过身子，几不可闻的向着黑脸汉子道：“掌柜的，有没有那种书，”顿了一下，正待详细描绘，掌柜的马上意领神会，猥琐地笑着从书架上摸出了一册……春宫图。
于羡只扫了一眼，就闹得面红耳赤，“不是这个，是练了能增长法力的那种。”
“哦，我懂了，”黑脸掌柜又从侧面书架上拿了一册，上书六个大字‘比翼欢愉大法’，于羡点点头，嗯，这次对了，像本功法秘籍，打开一看，还是有男有女，姿势还不少。
“掌柜的，我还是个孩子……”于羡隐藏起双目中露出的精光，扭扭捏捏地道。
看他俩磨磨唧唧的腻歪半天，金麟有些不耐烦，正待搭话，心想非得把这少年的云铁石套路出来。这时门口突然闯入一个金色袍服的男子，向他耳语了几句，金麟脸色一变，匆忙地带着其他几人离开了，走时还多看了于羡几眼。
“小心那些人，”黑脸掌柜脸色郑重的对于羡说道：“他们可能觊觎你的这块石头。你这被‘沁灵’过的云铁可是锻造厉害法宝的材料。”掌柜说到‘厉害法宝’时，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斟酌了用词，用什么专业术语怕这少年也是听不明白。
于羡好奇的问道：“沁灵是什么？”
掌柜并没有解释，叮嘱道：“这距离你太过遥远，既然你想要迈入修行之路，我就不要你这块石头了，早晚有一天你会用的上。你得记住一点‘宝不外露’就对了。”
掌柜又递给于羡一本小册子，道：“这本‘出尘’记录了修行界的基本常识，你可以了解一下，至于修行功法，建议你还是寻得仙家宗门，或是入得修习学院，才能系统全面的学习。”末了，又给了他之前被金丝雀瞧不上的符篆与圆盘，告诉了他用法，还说要打那金丝雀的脸。
“这……”于羡被黑脸掌柜的慷慨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想着一定要回山里多打几头野猪送给黑脸掌柜，以表谢意。
“快些走吧，一会那几人可能要回来喽。修行之路漫漫，有缘再见。”黑脸掌柜摆摆手。
掌柜的虽慷慨，却还是没有窥到修行的门，于羡像霜打了的茄子。
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想了想还是回山里继续蹉跎岁月吧。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追求与牵绊。
作别掌柜后又去买了些食材佐料，陷阱套绳之类，都是生存必需品，足足一个大包裹，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已是日落月升之时。
于羡决定先回庙里将就一晚。
回到庙里，捡了柴火，生起火堆，支上烤架，摊上肉片，于羡很熟练的烤起肉来。
饭饱之后，百无聊赖之际，就拿掌柜给的小册子‘出尘’来看。
‘出尘’，顾名思义，应该就是出离尘世的意思吧，果然有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意味。
这一看，于羡倒是收获颇丰。
原来世上存在着灵气，修行就是把灵气纳为己用，至于怎么吸收灵气，这就是困扰了无数修士的难题了，小册子上也没有明说。于羡瞅了瞅空荡荡的四周，除了绕着火堆飞行的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啥也没看见。于羡心想，真的有这所谓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灵气吗。
书上还说修行的人能突破生命的壁垒，能够羽化成仙，这个于羡知道，戏文也都这么说。
什么！人类竟然是最弱的修行者！于羡讶然的瞪大眼睛，什么五大剑修，四大蛮武，暗影者，魔灵师等等，都是吃干饭的么！
另外还有无数的危险，伴随着的各种密藏，机缘，只要运气好……这个于羡颇不赞同，万一运气不好呢，那小命不得玩完。
‘出尘’里的罗列简直五花八门，看的于羡不知不觉的沉溺其中，心想，真是白瞎了在山里的这十几年时光了，每天就知道混吃等死。
坐的久了，于羡感觉腿都没有知觉了，想站起来活动活动。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于羡惊骇的发现，刚才还绕着火堆飞的几只不知名小虫，现在却乌乌泱泱的一大群，盘绕在火堆上空，形成了一股小小的飓风的模样。要知道，火堆上方的温度极高，可是这些小虫子竟然毫不惧怕，还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
于羡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流浪汉吗？”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