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镇,位于晋国与赵国的边界,镇子的北方二百里左右,便是南阳城,往南走通往洛阳,往北走便是赵国。南阳城距离晋国的洛阳大约一千里地,南阳镇不大,这里居住着大约三百户人家,虽然住的人家不多,但这里是官道,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
踩着夕阳,陆子成背着二捆青草进了院子,院内有栗米的清香,陆子成把青草喂了老牛,赶紧去厨房取了碗筷,把热粥一勺一勺喂了母亲,陆氏依然没有与陆子成说话。
东厢房是陆子成的卧室,一盘火炕,一张书桌,陆子成站立良久,没啥可收拾的,这屋里贼进来都不知道拿啥,有啥可收拾的。明日把这棉被往牛车上一铺,拉了母亲走便是,想到这里,陆子成微微一笑,脱鞋上炕,赶紧睡了,明日还得去镇子上给母亲抓药,也好早日奔洛阳去投奔李大人。
陆子成的家离镇子大约半里路远,天天去学堂读书都要路过,那条街道闭着眼睛都知道有几家商铺,平日经常去药铺给母亲抓药,街上的商铺除了卖盐巴的铺子,其余的商铺陆子成都没怎么进去过,家里的银钱都给母亲用来治病,那里有多余的银钱供他差遣.
今天的街道人很多,大多神色匆匆,很多商铺的门前都停有牛车或者马车,店铺里的伙计都在往车上搬箱子,听说胡人要打过来,那里还有生意可做。逃命要紧。
陆子成着急抓药,急忙奔药铺走去,却见胡装柜也站在药铺门口,指挥伙计往马车上装大箱小箱的,胡掌柜自是认得陆子成,急忙出声说道,你这会还来抓药啊?胡人就要杀过来了,还不带你老母去逃命?陆子成对胡掌柜拱手作揖道,胡大夫,您再给我抓几服药,我要带在路上给我母亲煎服。
胡掌柜听得是在路上服用,急忙说道,好好,快些进来,药铺不大,店里的伙计都在忙着整理屋内的草药,急着装箱往马车上去搬运,胡掌柜自是知道陆子成都需要那些药物,很是熟练的拉开各个药匣,不大会功夫,几包草药就以捆扎好了,胡掌柜说道;陆子成,今日这药我就不要你银子了,承蒙您这些年照顾小店的生意,胡人要来了,我也得带着家眷回老家去。你快些带了这药回家去吧,陆子成赶紧道谢,身上并无多少碎银,眼下还得奔晋国洛阳去,本就为盘缠不够发愁,听得胡掌柜不收药费,陆子成自是感激不尽。连连给胡掌柜的作揖。
胡掌柜着急逃命,说道;赶紧去吧,也好早些赶路投奔亲友,陆子成迈步出得药铺。就在这时,街道东边突然马蹄声大作,陆子成寻声望去,只见烟尘滚滚,扑面而来,街上的人群四下奔跑,不断惊呼,快跑,快些逃命,胡人来了。只见一中年男子由东向西,边跑边喊,快跑,胡人来了,胡人来了,正跑着,就见这中年男子被一只疾驰而至的箭矢射中后背,中年男子迎面扑倒在地,不停的抽搐,地面上立刻散开一滩血迹,人群一股脑的向西边跑去。
就见那人群之后,黑压压一片战马奔腾而来,领头的武将是个光头,脑后留有一缕头发,脸生横肉,左脸上有一条刀疤,身上穿着兽皮坎肩,右手提一把长刀,马鞍两侧还挂着数个人头,正滴着鲜血,有些胆小之人看到这阵势,已经吓得双腿发软,那里还有逃跑之力,只见这武将见人就砍,一刀下去,便人头落地,武将边砍杀,边喊道,年轻的留下,其余全部杀掉。
陆子成那里见过这等阵势,平常在家里连鸡都没有杀过,更不要说这会看到活人就在面前被人斩首,鲜血喷涌而出,陆子成吓呆了。突然被人自身后拉扯住,还没反映过来,就已经仰面摔倒在地。就听胡掌柜喊道;孩子快从后院跑,快跑,陆子成才迈出药铺,这一摔又进了药铺,急忙翻身而起,就见胡掌柜和一群伙计自药铺内门跑的一干二净,药铺后面是胡掌柜的内宅,陆子成从来没有进去过,见得众人都从这门跑了,陆子成也是赶紧穿门而过,就听得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马蹄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哭喊声,凄厉的惨叫声一并传来。
门后是一个走廊。出得走廊便是一个大院,东面是四间正屋,西面是四间厢房,对面盖有两间大屋,两间大屋的中间是一扇大门,就见一群人自那大门向外跑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想必是胡掌柜的家人伙计之类的。陆子成本想加快脚步随那人群跑去,突然就见跑在前面那人被一匹快马撞倒,随机一道血光升起,惨叫声传出,那一群人惊恐的喊出声来,是胡人,不要杀我,陆子成也呆住了,可马上就明白过来,跑是跑不掉了,往那躲?
可不能死在这啊,陆子成转脸向右边看去,就见西边厢房门口有一眼水井,心中有了主意,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来到水井边,打水的木桶就放在井边,陆子成抓住木桶,普通一声就跳到了井里。陆子成呛了两口井水,赶紧双足连登,头浮出水面,把木桶抱在怀里,不敢出声。就听得外面哭喊声一片,随即听得有人喊道,去屋里都看看,把那有用的都拿走,似这般年老无用的都杀了。紧接着,响起了惨叫声,哭喊声,听得有些人进了院子,跟着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陶罐被砸烂的声音。陆子成内心惊恐不以,生怕有人奔这水井而来。就听得外面马蹄声不断,呵斥声,哭喊声,响成了一片,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听声音是奔西面去了。陆子成内心焦急万分,家里还有母亲一人,这可如何是好?
水井在挖掘的过程中,会在井壁两侧留下供人落脚的坑穴,陆子成赶紧把手中的井绳收紧,拉住井绳用脚踩住那些坑穴,慢慢爬了上去。待得陆子成爬出井口,打眼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腿打颤,差点又掉回井里。
只见院子中间爬满了十数具尸体,大多都是年老之人其中就有胡掌柜,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想必都是胡掌柜的家人或是那店铺伙计的家属之类。陆子成战战兢兢的爬了出来,地上满是鲜血,连块站脚的地方都没有,陆子成急忙跑进南边厢房,脱下身上水淋淋的长袍,用手拧干衣服,忽然又想起什么,把衣服铺平,去那衣服的内袋里摸了起来,拿出来一块玉佩,几两散银几个铜钱,一封信件,完了,完了,陆子成小心翼翼的打开这信件,上面字迹模糊,以不得辨认。这可如何是好,陆子成喃喃自语,先不管这么多了,赶紧回家吧。
院子里堆满了尸体,血顺着门道从大门向外流淌,空气中布满了血腥味,陆子成惦记那几包草药,刚才逃跑的时候药包掉落在了药铺,又从走廊折返回药铺,药铺内空无一人只有被搬倒的药柜和满地散落的药材,胡掌柜给抓的那包药不知被谁踢到了角落,陆子成急忙捡了起来,走到药铺门口探头张望,街上除了几只不知从那里来的黄狗在转悠,根本没有一个活人,街道上随处可见尸体,有的是被箭矢射中,有的是被兵器劈杀,那里还有活人,镇子里有房子起火了,浓烟滚滚,想必是被胡人放的火。陆子成急忙向家跑去,心里除了恐惧就是惊慌,这些胡人都是骑马而来,速度很是快捷,杀人,抢劫,掠夺,一炷香的功夫就洗劫了南阳镇,街道两旁的牛车,马车此刻也不见了踪迹,想是被胡人都用来装了物件一并带走了。
心里发慌,脚下虽在奔跑,却是无力迈步,陆子成的步伐显得踉踉跄跄,心里不停的祈祷,但愿母亲无事,可是一路上的马蹄印却是奔着陆家村而去,还未到村子,陆子成就见得村里已经有浓烟升起,完了,胡人肯定是来过这里,陆子成急忙奔家中而去,还未进得院门,便大声喊道,母亲,母亲,脚刚迈进院门,就见那陆氏,趴伏在院内,手中拿着剪刀,前胸后背插着几只箭矢,陆子成但觉喉头一甜,两眼乌黑,栽倒在院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陆子成醒了过来,天空中乌云滚滚,雷声轰鸣,雨点正在落下,翻身坐起,嘴角还有血迹,大脑一片混沌,两眼无神,陆子成放声悲哭。唯一的亲人离开了自己,自己怎么办?雨逐渐大了起来,陆子成清醒了过来。不能让母亲就这样躺在院子里,赶忙起身,去把陆氏抱进屋内。
陆子成没有处理过这等事情,不知如何处理,寻思了一下,赶紧出门在这陆家村到处放声大喊,有人吗?有人吗?胡人来的时候,有些村民跑到田野里躲了起来,有些还来不急跑掉的,便被胡人杀了,这会看到胡人走了,村民三三两两回到村里。
陆家村本就不大的一个村落,住着三五十户人家,此时活着的也不过一二十人,大家神情沮丧,多有惊恐之色,年龄最大的老者陆宁吩咐众人道,人死了,得入土为安,我们大家一起把乡亲们安葬了吧。男人自去拿了工具去做打坑挖坟之事,陆子成随了几位妇女来到家中。几位女眷替陆氏夫人换了衣裳,已有村民不知从何处寻得了棺木,大家七手八脚将陆氏夫人放入棺中,合了棺盖,放置到正屋,设置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