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见姜翡呆滞的模样,心头的怒气也散了几分,不知为何,还生出些幸灾乐祸的情绪来。当日姑母跳过她,选了姜翡,便是有着年龄这个说法,对姜翡,她还是嫉妒且不平的,如今姜翡被退亲,她便觉得母亲说的也对,王公贵族好是好,可规矩也多,这不是姜翠如今丢脸得屋子都不敢出,而姜翡,不声不响的,不就被退了亲。
想到蒋骁离开时,还偷偷给她塞了礼物,姜碧便有些得意起来,如今姜家两个丢脸的,只有她被未来夫君看重。见姜翡微垂着头的模样,姜碧有些自得的扬起下巴,道:“娘亲说得对,做亲得门当户对,想要攀高枝,也得看自己当不当得起!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和姜玫,连娘亲的喜欢都讨不到,还……”
“姜碧!”姜碧正边说便思量着话来奚落姜翡,姜励的声音便这么砸了过来。姜碧是有些怕姜励这个父亲的,闻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对上姜励带着怒火的目光,突然又升起一股委屈来,父亲从来就偏疼两个妹妹,如今明明是姜翡丢了脸,平白连累她受委屈,父亲还是偏心着姜翡。
姜玫听到退亲的话,也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便连忙去看姜翡,见她垂着头的模样,便知她难过了。怎么不难过呢?姜玫知道,姐姐同李琦只见过两回,应当还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可正月里才定的亲,才过了多久就要退亲,姐姐能想到的只有姑母对她不满意。姜玫怕姜翡钻牛角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姐,你别乱想,父亲肯定是疼你的。”
姜翡微微仰着头望着姜励,似乎等着姜励给她一个说法。
姜励见女儿这个模样,越发心疼,道:“阿翡、玫儿,咱们进去说吧!”
这些事,在门前说却是不像话,姜翡点点头,让开道请父亲先走。
刚刚被姜碧一通喊,里外下人虽不敢胡乱嚼舌根,却也都好奇地偷偷打量,姜励看得心烦,一摆手将人都撵到院子里呆着。姜翡本就不是沉得住气的性格,见人都出去了,抿了抿唇,问道:“阿爹,姑母退亲,是因为阿翡不好吗?”
就像姜玫所想,姜翡跟李琦也就见过两回,要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实在谈不上,但就算姜翡比寻常闺中少女想得开些,也不会把定亲这事当做儿戏。在姜翡看来,她已经算半个魏王府的人了,这个时候,偏偏告诉她,魏王府退亲了,姜翡平日里活泼又爽快,可在这件事上,难免患得患失,觉得自己被姑母嫌弃了。
姜励要了定亲信物退亲,本是因为姜翡真实的身份,先魏王同今上是亲兄弟,李琦便是姜翡的亲堂哥。自来有表兄妹结亲亲上加亲的,但堂兄妹之间若有半点牵扯,那可不是亲上加亲的玩笑,是以趁着圣上还未迎姜翡回宫,姜励去信姜莹,退了亲事,要回了定亲信物。
姜翡的身份,等今上昭告天下便不是什么秘密,何况姜莹是亲姐,也是宗亲王妃,姜励不愿姜莹心生埋怨,将前因后果都据实告知了姜莹。虽则如此,姜莹也是通透人,按弟弟的要求退回信物,这事还不曾往外宣扬,自不用对外人解释,只送回京城的信中也未曾提及真相,叫胡氏得了书信和信物,还只当姜莹不满姜翡而退亲,进而生出今日的事端。
姜励有些想不通,本是好意,本是聪明人办的聪明事,怎么撞上巧合就成了这般局面。心头这样想着,却没有耽误,道:“阿翡胡说什么?当初是你姑母亲自提的亲,怎么会觉得你不好?此时有缘由在,你听为父慢慢对你说。”
姜励没让姜玫回避,一来,姜玫与姜翡亲密,便是此刻不说,姜翡转头就告诉姜玫了;二来,帝后接姜翡回宫也就是最近的事,虽不宜宣扬出去,但姜玫一向是聪慧稳妥的。这样想着,姜励便将当年的事细细说了,只避过了姜玫的身世,说姜玫是他亲生的女儿。
纵是跟着姜玫看了不少故事话本,姜翡还是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动了动嘴,道:“阿爹,你想安慰我,也不能编这种故事啊!若是叫皇上知晓,肯定要治咱们家罪的!”
姜励闻言哭笑不得,道:“你既知道这种故事编不得,我怎会对你编这种故事?皇上已经决定接你回宫,紧接着就会昭告天下,为父怎会骗你?”
姜翡依然不信,皱着眉,道:“会不会弄错了?我同玫儿这样相像,当然是双生姐妹,怎么会有假?”
姜励特意求了圣上,要将姜玫的身世瞒下来,又怎会对姜翡和姜玫说出来,闻言只笑道:“这就是玫儿同你有缘了,我当初还担心你们生得不像,叫旁人怀疑呢!”
“可是……”姜翡还想反驳,一时找不到理由,却突然灵光闪现,道:“所以,母亲一直不喜欢我和玫儿,是因为我吗?我不是母亲的女儿,偏偏同玫儿这样相像,累得玫儿也被母亲不喜?”
姜励没想到姜翡会突然说这个,但事实确实如此,关氏不够聪明,但不至于糊涂到自己生下几个孩子都不清楚。当初正值世乱,姜家更是风雨当中,关氏那一胎本就艰难,而他,那时抱了姜翡回来,要关氏当亲生的养。关氏本就不肯养着别人的女儿,后来亲女夭折,他照着姜翡的模样找了姜玫回来,姐妹俩生得相像,关氏便越发怀疑姜翡是他外头抱回来的私生女,因着这个缘故,便两个女儿都不喜,只宠着姜碧。
姜励不知说什么好,姜翡却不需他再说什么,突然有些沮丧,道:“我一直怨母亲不疼我和玫儿,如今才知,我原就没有资格叫她疼我,只是对不住玫儿,她原该被母亲宠着疼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