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
左芊秋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赫连宁恪轻抚她脸上的冰肌,声吐热气地问她。
“阿秋,你现在的愿望,还跟十年前一样吗?”
一样吗?
她也这样问自己,她身子有些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想起了往事。
“我……”她的声音也变的颤抖了。
赫连宁恪伸手盖住她的唇,“先别回答!”
他接着又把她拉到厚厚的被褥上坐着,拉起锦被将那颤抖的小人包的严严实实,最后揽进自己依旧火热的怀里。
“现在可以说了。”
他温柔的动作已经令左芊秋的心化成了一滩春水,那温柔的话语更将那春水流向了他的心里。
“那你的愿望呢?十年过去了有没有变呢?”
左芊秋转头去望他,他身上的热气一点不剩地传递给了她,令她心上也是一片温暖。
“阿秋,这么久了,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赫连宁恪叹道。
明白,我当然明白!
左芊秋心里这么回答着,却又不肯说出来,她总是怕这一世会重复前一世的悲剧。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她突然问道。
“什么事?”
左芊秋转过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
赫连宁恪笑了,他道:“你是准备把我卖了吗?”
“不是……”
“放心吧,就算你真的要把我卖了,我也会帮你谈个好价钱的!”
左芊秋还来不及回答,赫连宁恪已经替她回答了,他说话的语气看似轻松,但左芊秋知道,他是真的下了决心的了。
那她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但是万一……
哪有那么多的万一?
她怎么忍心去伤害一个已经等待了她十年的人呢?
左芊秋忽然直起身子,在赫连宁恪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吻。
“哥哥如愿!”
她说着,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烛火微黄色的光晕笼罩在她脸上,亦如十年前那个夕阳下的小女孩。
赫连宁恪忽然看痴了,他呆坐在厚厚的被褥上面,双手颤抖着抱紧面前那个令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他埋首于她的脖颈上,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左芊秋面上带着释然的笑容,放下了自己的心结原是那么的轻松。
但身前那个人的反应太过激烈,她笑道推开他,“别拿胡子扎我!”
赫连宁恪愣住了,他松开怀里的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天的时光居然已经长出浅浅的几根胡渣了。
他看着面前如春花般娇艳的女子,笑道:“那是惩罚你!谁让你之前总是拒绝我!”
他说罢又把左芊秋拉进自己怀里,对着她的脸,她的脖颈,就是一顿乱亲,故意用自己的下巴去戳她。
“啊!放过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又疼又痒的左芊秋只得笑着求饶,赫连宁恪怜她还有伤在身,便没有再继续,只是吹灭了蜡烛,拉着她一起钻进了被窝了。
他按住想要起身的左芊秋,笑道:“娘子放心,为夫这一个月不会碰你的!”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为何不能信?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
“当然,是谁骗我说要对付义渠兰沁才与我成亲的?”
左芊秋掰着手指头,又道:“她走之后,是谁又说只要义渠兰沁一日不成亲,我便要做一日镇北王世子妃的?”
“那个……不是怕你不答应我吗?”
“还有,强迫我装病,还要我瞒着我娘!”
“那不是你先骗我的吗?”赫连宁恪反击道。
“谁让你逼我签卖身契的!”
左芊秋想到这里就又生气了,她想抬手去揍赫连宁恪,但手却被他抓着。
那她便用脚去踹,对方却早已有准备,双腿一勾,两人的四条腿便一下子纠缠在了一起。
四肢都被压制住了,她便身子一扭,直接骑到了对方身上。
赫连宁恪见她如此,咧着嘴笑道:“既然娘子这么着急,不如为夫成全你吧?”
“你才急!我就说不能信你!”
左芊秋一把压住想要起身的赫连宁恪,她威胁道:“若想今后把这日子过下去,你得听我的!”
“好啊!”
“你不准骗我!”
“那是自然。”
“也不准喜欢别的女人。”
“嗯……”赫连宁恪思索一阵,然后道:“那我女儿怎么办?”
“什……么女儿?”左芊秋心虚。
赫连宁恪趁她走神,终于占领了主动权,他猛然起身,左芊秋顺势朝后仰去,两人一下子变换了上下位置。
“当然是阿秋给我生的女儿了!”
他在她耳边呢喃着,末了轻轻咬上了那只小巧的耳朵。
左芊秋忽然一个激灵,她只觉得自己半边的身子失去了控制,只余下了满眼虚幻的白。
“谁要和你生女儿了,万一是个儿子呢?”
若是恒儿呢?
他还会回来吗?
赫连宁恪松开嘴,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儿子太调皮了。”
不会,恒儿一直都很乖的!
“但哥哥总是要照顾妹妹的,那就先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吧!”
赫连宁恪已经替左芊秋做出了决定,他似乎格外的高兴,朝着身下的人狠狠地亲了一口。
左芊秋想要再去推他,他却似已经亲够了,翻身躺在她身侧,将被子裹紧二人。
“睡吧!”他在她耳边最后沉吟道,不久便呼吸趋于平稳了。
然而左芊秋却是毫无睡意,她侧头看着身边男人的侧脸。
黑暗中仍旧有几缕外面的月光洒进来,令她能够依稀看见一个俊美的轮廓。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呢?
左芊秋想起那个跟着左将军,沉默地走进将军府的小少年,当他对上自己目光时,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喜被她抓住了。
或许她第一眼看到他,便已经喜欢上了,即使那个时候她只有七岁。
那又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
前世的经历与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她记不清自己前世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了。
她只记得那天在炎汤山的山道上,他说要与自己共死之时那决绝的目光。
如果她真的就此消亡了,他是否真的会随自己而去呢?
前世的她死后,赫连宁恪难道也会如这一世说的这般吗?
“你若死了,我便随你同去,这断崖之下,就是我们的同穴之所。”
赫连宁恪的话犹在耳边,左芊秋不知怎么的忽然无声落泪了。
她哭她前世所经历的种种,失去父母、失去亲子、失去自己,最后失去自己的丈夫……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齐赫之战!
她抬眸望向外面的月光,这一世,她一样都不能失去!
向立澄、宗忶、姜显、独孤箬筝……
每一个想要让战争发生的人,都将成为她的敌人,她要捍卫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不知不觉中,左芊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不知在她闭上双眼睡去之后,赫连宁恪重新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忘记擦去的泪痕,赫连宁恪心疼地抬手为她拭泪。
“你在为谁而哭泣呢?”
他无声地问着,又自问自答般,“是为了我?还是别人呢?”
这一夜苏府安静而甜蜜,但远处云州城外的官道上却是杀声震天,血盖路面。
阿鱼按着自己腰间的伤口,对着溃逃而走的刺客喊道:“别让他们跑了,要活的!”
肖文为首的塞北军和赫连部士兵基本上都挂了彩,一个女护卫从马车中冲出来。
“肖队长,我去!”
她拿起地上一个赫连部士兵的刀,跳上一匹赫连部的马,就冲了出去。
她叫白芷,此行是被安排冒充左芊秋的。
此刻唯有她一人还未负伤,有充足的战斗力。
肖文吐了一口血水,骂道:“这些个娘们总想着抢老子的功劳!”
他撕开衣摆,将自己受伤的手臂草草包扎一下,然后也骑上赫连部的一匹马追了上去。
“你们留下保护伤者,谨防敌人偷袭!”
几个受伤不重的人也想追上去,却被他呵斥住了。
所谓军令如山,塞北军们纷纷止住了脚步,一部分了在四周守备,剩下的人则照顾伤者。
阿鱼指着地上的几具刺客的尸体,吩咐受伤不重的人,将他们带回赫连府,再带人接应他们。
本想说去松镇的,但此地离云州城更近,然后又派人去松镇通知一声,请示下一步命令。
翌日,云州城门打开之后,一队满身血腥气的士兵立于城外,守城的官兵要不是看他们有将军府和赫连府的腰牌,都不敢放他们进城。
镇北王闻讯带着一队人马,接替了那几个伤兵,然后带着那几具刺客的尸体,直接上衙门告状去了。
此时的甘太守刚刚送走了姜显,他既激动于姜显给他许诺的晋阳太守一职,又担心姜显没那个能力,他反而因此而得罪镇北王。
“甘太守,这镇北王你是得罪定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出现在甘太守的书房中。
“先生何必取笑我呢?快帮我出出主意,这刚刚与镇北王退亲,他就给我丢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你怕什么,只管秉公执法,既然是刺客,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
甘太守闻言,恍然大悟,俯身施礼,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